这一下,三位皇子不仅仅是得罪了江南地区的士绅,而是把全天下的士绅得罪了个遍。
贾琏一开始做这件事儿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来和林如海看邸报,听林如海分析之后才猛然惊觉。
林如海对贾琏的所为所为一直秉持着支持的态度,甚至某些时候,还充当了添柴的那只手,叫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这件事儿一出,那三位不能说丝毫没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只是以后再拉拢人,就会异常艰难。毕竟,大家都有孩子。”就是林如海自己打心里也是不赞同三位皇子的所为所为,他可是有女儿的人家。
据说,参奏三位皇子的奏折之多,直接堆满了皇帝的案头。
而皇帝呢,处置措施也挺快。就在全国声讨三位皇子的几日后,下了旨意,三位皇子一个不拉,爵位全都从亲王降为郡王,每人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个月。郭常也被紧急召回京城。
这个处罚措施在这个时代而言,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了。而全国的官员们看到皇帝并没有死不承认,还罚了三位皇子,也都消停下来,不再参奏。
但是,三位皇子不可避免地威信大减。他们再到地方上拉拢官员,除非那些不在乎儿女的人家,否则都要掂量掂量这事儿的后果。
一来三位皇子名声已坏,同僚知道后,少不得会侧目。二来,万一皇子们哪一日叫他们献出自家孩子怎么办?
皇子们的业务开展较为艰难,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是贾琏后,自然更恨他入骨。
就在金陵拐子闹得沸沸扬扬时,林如海和扬州同知朱英也闹得水火不容。一来朱英的立场和曾经逼迫林如海所做的事儿,叫林如海心里不爽。二来是贾琏那句“水至清”,林如海并没有完全照做,而是做了下变形。
林如海说,如果真的那么做,会得罪许多人。他老家就在江南,若是把那些人得罪太狠,以后不好见面。但为了辞官,不做又不行。说是不如挑一个分量够、又立场不一样的人死磕。
而朱英就是这个人。
这个时代官员系统中的同知这个职位,和知府平级,某些特殊情况下,可代知府行驶一些权力,也有专门向皇帝奏报的自由,可以说是监督知府的一个有力人选。
但是,这不可避免地就会产生一个问题,政出两门,底下人该听哪个?
而现今,知府和同知针锋相对,知府发一个命令,同知晚上就改了,叫官员们怎么办?扬州知府和同知不仅仅是管着扬州这一座城市,还下辖了八个县,管理着数十万百姓。如此朝令夕改,叫百姓也无所适从。
更诡异的事,这事儿是官员制度的缺陷,两人都没错。
贾琏冷眼看着林如海和朱英死磕,不仅感慨,这幸好是冬天,无论是赋税还是秋收都已经过去,扬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若是夏天或者秋天,赋税、秋收、再来个洪涝灾害什么的,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由此也可以看出,林如海死磕是死磕,但心里大致还算有数。
当然,两人这种情况不可能持久。
贾琏见了一次范慎,传达了一下林如海的意愿后,范慎当即参奏了两人一本,说两人“枉顾朝廷官体,一味做意气之争,将百姓置于险地”,请皇帝罢免这两个“不顾大局、有失朝廷官威”之人。
皇帝看着桌上林如海和朱英在半个月内互相参奏的上百封奏折,又因前前后后这么些事情,心情不爽,一怒之下,将两人全都罢官为民,叫两人回家读书反省。
同时,因为这件事,皇帝还下令,改变官员体系中同知和知府平级的现象。以后的同知比知府低半级,而且只能监督知府行事,不能干预知府政令。至于这个政令的好坏,现今看不出来。
两人被罢官,朱英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林如海接到消息后,贾琏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就是不敢当着来传旨的公公表现出来,只能板着脸,尽力做出一副严肃阴沉的样子。
至于贾敏的生日,林如海已经不是扬州知府,自然不用再大办了,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而已。
至于薛蟠那事儿,甄应嘉派人送了封信来,贾琏婉拒了他的赴宴请求。
而甄应嘉接了信后,对薛家说“琏二爷不来”,之后不再管。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甄应嘉对这件事儿其实不咋热心。
因为甄家和贾家才是老亲,两家关系最好。和薛家只是因为王夫人的关系才沾带上那么点儿关系,和王家王子腾,只是因为公事有来往而已。
论私情,贾家和甄家的关系比其他几家亲厚;论权势,贾家也比薛家势力大。
无论是从远近亲疏上说,还是从结交权势上说,贾家都比薛家强。
既然如此,甄应嘉又不傻,干嘛要硬按着贾琏的头叫贾琏撤诉呢?归根结底,薛蟠是做错了啊。
所以,贾琏一推辞,甄应嘉就罢手不再纠缠,毫不拖泥带水。
这点倒是叫贾琏省了一番心思。
而林如海辞官后,按照以前答应贾敏的话,带着贾敏先到杭州游玩一番。贾琏无事,也带着人一块儿去。只可惜,现今是冬季,西湖的水虽然还是那么些水,但水里的荷叶干枯凋零,歪歪扭扭,没啥可看的。又加上天气严寒,冷风刺骨。林如海身体不行,被风一吹,就鼻塞头晕,有生病的症状。众人只得回去。
正巧,杭州边有一座林家的庄子,大家没有回各自的家,先到那庄子内安顿下来。
而林如海休息几日,倒是没了大碍。贾琏也松了一口气。此时医疗条件差,若林如海被一场感冒夺去性命,那真的是枉费了他这么多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在庄子内住的那几日,贾琏观察着王熙凤,虽然她一直跟着他读书,知道了些兴衰成败,心中对一些事大约有了了解,也有了敬畏。只是因为自小成长的环境问题,身上还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神态,看不起底层,不知普通百姓生活的艰辛。
贾琏想了想,就带她逛了几圈儿田间地头,找来个老农,给王熙凤一一解释这地里种的什么,怎么种的,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等等。
又叫老农给王熙凤说了说旱涝灾害是怎么回事儿,还叫拿来锄头等工具,他和王熙凤一起下地锄了两趟。
因贾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下过地,对农活一窍不通,锄了两趟后,不知是姿势不对,还是力道没用好,浑身酸疼,看王熙凤的苍白的脸色,也不大好,于是停下了。
到了家,王熙凤望着自己通红的手掌心叹道:“以前只说种地容易,今儿自己试了试,才知万事艰难,没有哪一样儿是容易的。”
“不是我说,”贾琏洗了手,坐在王熙凤旁边,笑道,“如果咱们两个去种地,恐怕就要把自己饿死了。”
王熙凤沉默不语。韩信那样儿的人,还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他们这样儿的,又哪里来的信心能保百年不败呢?
随后几日,王熙凤都是若有所思,大约是下了一次地,有些感悟?
但不知道是不是贾琏的错觉,他总觉得王熙凤的眼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幽怨,有时候看见他,那股幽怨就变成深深的怨念。
贾琏自己想了想,他好像没对哪个农女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吧?也没说要纳哪个丫鬟为妾什么的吧?也没乱往外面跑吧?为什么王熙凤会有这种神色?
而且,王熙凤和平儿有时会单独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一去,两人就立即住嘴,脸色难辨地盯着他,好像他脸上有花儿,或者他是个杀人嫌犯什么的。
贾琏觉得有点儿诡异,但是想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问王熙凤,她只是欲言又止地摇头,一个字不说,这更叫贾琏一头雾水。
不过,贾琏事情挺多,很快就把王熙凤抛到脑后。
林如海养好身体后,决定也到书院去教书,用他的话说,“暂时不打算为官,但闲着也无事,想去书院打发时间。”
以林如海探花郎的身份,他想去教书,各大书院烧香拜佛地抢着要。
四海书院的山长听说后,也不管林如海想要过了年再去的意愿,立即亲自驾了车来迎,热情地近乎卑躬屈膝,连拖带拽地把林如海拉了去。唯恐旁的书院听说后把林如海抢走。
而且,还在书院旁边免费给林如海安排了一所三进的大宅子作为他和贾敏、林黛玉、还有贾琏这些人的起居之地。
对于这个安排,贾琏很满意。正好他三年后要科举,在书院学习倒是一举两得。而且,甄士隐也在这里。
原著中,黛玉教英莲作诗,现在,英莲教才两岁的黛玉说话,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妹妹,你看,这个是梅花糕点。”英莲指着盘子中的梅花点心,口吃清晰地对趴在炕上的黛玉说道。
现今的英莲养了一两个月,身上的肉基本养了回来,刚见她时尖尖的小脸儿现今已经成了个圆脸,身上也不再是一把骨头,有了肉,软软乎乎,很可爱。
黛玉不吭声,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一个糕点塞到了嘴里。管它什么花儿呢,先吃了再说。英莲在一旁叹气,“妹妹,这个词你还不会说呢。”
黛玉只瞅着手心中碎成渣渣的糕点,并不理会英莲的苦口婆心。
还是小肚子最重要啊。
英莲又拿起一个布娃娃伸到黛玉眼前,甜甜一笑,说:“妹妹,跟我念,娃娃。”
黛玉一双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咽下糕点,口吃清晰地说了两个字,“妈妈?”
“不是,是娃娃,不是妈妈!”英莲耐心纠正道。
黛玉却是不依不饶,“妈妈?妈妈!”
英莲脸色十分无奈。
封氏和贾敏在炕沿边坐着,笑吟吟地望着两个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英莲和黛玉的关系极好,两人一见面就玩开了,到要分开时还依依不舍,黛玉眼中甚至包着两包泪,拉着英莲的衣襟不松手,舍不得她的英莲姐姐。
直到贾敏说“你英莲姐姐明儿还来呢,”这才放开手叫英莲回去。
而封氏现今也恢复了正常,整个人收拾得整齐爽利,精神饱满,言谈大方。虽然午夜梦回,偶尔还会被惊醒,但只要一抱英莲,受到的惊吓不医自愈。
林家和甄家,两家住的近,林如海和甄士隐都不是俗人,也挺合得来。
孩子年龄也相差不大,又都是女孩儿,再加上贾敏和封氏都是老来得女,家里又都是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会谈些女人们爱谈的话题。
于是,仅仅两三个月,两家好的比亲戚还亲。如果不是因为两家只有女儿,大人们可能会给孩子们定个娃娃亲什么的。
贾琏瞅着为了黛玉说话操碎了心的英莲,很是感慨,世事真是奇妙。
原著中黛玉尽心尽力教英莲作诗,现今英莲耐心教黛玉说话。
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吧。
这样也挺好!
贾琏也进入四海书院读书。
但过了年开了春,柳湘莲却提出告辞。他对读书没兴趣,又不想叫秦可卿跟着他受委屈,就想自己到边关挣个功名。
对于柳湘莲的这个决定,贾琏想了想,答应了。他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而贾家在军中颇有势力,不必担心他到了军中会受欺负。
又因北边宣城总兵曾是贾代善的手下,受过贾代善的大恩,贾琏挑中了那里,写了封推荐信给柳湘莲,叫侯松和曾凡亲自护送他和秦可卿到宣城。
两人去了两个月,回来后说,宣城总兵待柳湘莲和秦可卿极好,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还亲自让柳湘莲在他身边当亲随,想必不久就能听到柳湘莲建功立业的消息。
王熙凤和秦可卿自然是难舍难分。只是此时交通不便,总不能叫人家夫妻两地分居,王熙凤纵使舍不得,也只能送秦可卿走。
柳湘莲走后一个月,贾琏正伤感时,忽地来了一个好消息。贾敏怀孕了。
林如海得到消息,高兴地扔下满堂的学生奔回了家,围着贾敏一边搓手一边打转,想要碰却又不敢碰,好像她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
此时,贾琏、王熙凤都来贺喜,贾敏见林如海如此作态,嗔道:“老爷,有孩子在呢。”
林如海这才把激动的心情收了收。
而一旁的王熙凤望着自己平平的肚子,心里微酸,这都成亲一年了,贾琏还是没有碰过她。若说是因人参那事儿,可都这么长时候了,贾琏难道还放不下么?若说别的事儿,可又是为什么呢?
贾琏心里正在纠结,并没有注意到王熙凤的神色。
贾敏怀孕是值得高兴,但有一点,贾敏已经三十多了,这个时代绝对算是高龄产妇。而生孩子,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即使健康的女人也等于要过一次鬼门关。
万一贾敏生孩子伤了身体,和原著一样,早早去世,那林黛玉岂不还是个进贾府的命?
贾琏隐隐担忧。
正在此时,忽见封氏的丫鬟来报,说封氏也怀孕了。
贾琏一听,忙抬头看周围,这里的风水也太好了吧?连着两个怀孕?
贾敏倒是真心的高兴,她刚刚还担心封氏来了,如何说话才能既不显得炫耀又不显得疏离。现今好了,不用担心了。
只是,林如海和贾敏两人都没有开玩笑说什么“将来一男一女两家就指腹为婚”这类的话。
甄士隐和林如海这情况,有没有下一胎谁都不知道。谁家都希望自家的孩子是男孩儿。指腹为婚的话,总有一家是女孩儿才行。但,谁家的孩子是女孩儿呢?谁家是女孩儿都不会痛快。
说到底,这些人全都是古人,思想方面和现代人没有可比性。
封氏怀孕,喜上加喜,众人自然是乐得不行。林如海赏赐了报信的丫鬟,又叫丫鬟带句话给甄士隐,“明儿的山先不爬了,等过了这几日,我再和他去。”
丫鬟答应着走了。
甄士隐和林如海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带着酒菜爬山。爬到山顶,往山上一坐,看着周围起起伏伏、若隐若现的山脉,一边赏景,一边饮酒作诗,玩儿得不亦乐乎。
四海书院周边别的没有,只大大小小的山多。
两人今日去这个山,明日去看看那个坡,一有空就爬,兴致极高,乐此不疲。所以,林如海才叫丫鬟带那句话给甄士隐。他认为,甄士隐应该也是同意的。
甄家的丫鬟一走,贾琏看向林如海,现今的他和半年前截然不同,脸色红润,身姿挺拔,走路有力,压根儿不是经常生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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