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一双美目扫过来的时候,韦氏立刻就哑巴了。
红薯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真正的古人,韦氏会不知道?她就是因为知道,这才如此忌讳贾琰,因为在韦氏的眼里,这个小丫头就是冲着她女儿的位置来的。
可是韦氏并不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女人,至少,作为一个典型的闺秀,少年时候受到父母的庇护,出嫁之后又是嫁给自家表哥,表哥又十分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总共才两个通房丫头而且还是早早地灌了避子汤的,如今她的丈夫虽然没了,可女儿做了皇后,儿子是承恩公,可以说,韦氏这一辈子,从来就是顺风顺水的。她的人生经历根本就不需要她去点宅斗技能。她也看不到这背后的刀光剑影,她只知道,贾琰的崛起绝对会妨碍到皇后。
所以她针对贾琰。
看韦氏的表情,皇后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想些什么。
皇后微微叹了一口气:“母亲,这宫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虽然韦氏坚持这是贾琰在谋算皇后的宝座,可皇后哪里看不明白呢?这次的风波看上去是贾琰甩锅结果把吴家周家赵家都拉下了水,可是只要略略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是竺贵人跟贾淑妃之间的争斗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其余三位妃子都给卷了进去。
但是在更高层次的人的眼里,好比说在皇后眼里,竺贵人名义是在针对贾琰贾淑妃,可实际上却是在谋求自己身上的这身翟衣。
谁让竺贵人是三贵之首多年来还宠冠后宫呢?她早就成了六宫的眼中钉。如果自己有嫡子,又或者竺贵人的儿子是诸皇子中的长子,那自然是没有问题。
可事实却是竺贵人的儿子不过是诸皇子中年纪最小的!
这也使得竺贵人不得不去争,而她争的方式,除了谋杀掉其余的三位更年长的皇子之外,也就只有自己的这个皇后的宝座了。
而自己行事从来是极小心的,也把竺贵人的行事都看在眼底。所以,竺贵人这是动不了自己就去撩拨自己的家人?
又或者,有人想要嫁祸自己,因此才利用了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皇后立刻调整心情,肃容道:“母亲,您会赶着递牌子求见,可是弟弟有什么想法不成?”
韦氏立刻道:“娘娘,你侄女儿今年也十六岁了,论理正是应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不过,娘娘至今膝下空虚,我们便想着,把你侄女儿送进宫来,给娘娘做个臂膀……”
好吧,又是老调重弹。
这些话,皇后已经听了许多次了。过去的每一次,皇后都拒绝了,皇后一直以为娘家已经替这个侄女儿相看好了人家或者正在相看人家,可如今看来,她的弟弟弟媳妇根本就没这个打算!
原本皇后还想过,贾琰的哥哥贾琏前面的一桩婚事无效,自己侄女儿若是嫁过去就跟原配一样,这样她跟贾琰能够成为联盟,而且还不会被皇帝忌讳。如今看来,自己的母亲和兄弟怕是还看不上这门亲事呢。若是自己这会儿告诉了母亲对侄女儿的安排,只怕会惹来母亲和弟弟的不满。
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所以,这也是母亲的意思吗?”
韦氏见有门,连忙拉了女儿的手,道:“娘娘,您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您心里苦,我如何不苦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女人啊,总是要有个孩子的,就是自己生不了,也可以借腹生子啊。你放心,欣丫头虽然是我看着大的,但是她到底与我隔了一层。我永远是您的娘。”
皇后听着,心里更难受。
在寻常百姓家,借腹生子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皇宫?自己的母亲也是大家闺秀,又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可见这背后撺掇之人的厉害!竟然跟那控制人的心神的魔音差不了多少了。罢罢罢,既然如此,还不如遂了母亲和弟弟弟媳妇的愿,容她慢慢地把这幕后之人给抓出来!
这样想着,皇后抬起了头,道:“好吧,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求求万岁便是。只不过……”
韦氏原以为皇后会跟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干脆利落地拒绝,现在听皇后这么说,立刻笑容满面:
“您说,您说。”
皇后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更何况我是皇后。我若是想要抱养皇子,必须经过万岁和内阁的一致点头。所以,侄女儿进宫之后,万岁不开口,侄女儿就不得提起把孩子抱给我的话。”
“这……”
“如果母亲不答应的话,我是不会让礼聘诏书送到承恩公府的。”
“依您!依您!”
韦氏满口应下,多年夙愿眼看着就要达成,她离开的时候,竟然是笑容满面、喜笑颜开了。
韦氏一走,皇后就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
“竺湘儿!”皇后在心里恨声道,“你清高了半辈子,也超然了半辈子,可实际上呢?你也不过是一俗人罢了。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呢你连贾淑妃这个自视甚高的小丫头都不如呢!”
在皇后的眼里,贾琰不过是因为有本事又有功劳,又被人捧惯了,因此难免端着些,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只要你不特别针对她就能够跟她相安无事,因此放在宫里也不致于让人心生厌恶,可这个竺湘儿,却是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甚至还在背地里算计上了她,比起只想青史留名的贾琰,实在不知道可恶了多少倍。
在背地里撩拨自己的娘家,把自己的娘家一步一步推向歧路!泥人尚且还有三分气性,更何况她乃是当今皇后。
皇后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第145章
宫廷里面没有秘密,当皇后的母亲进宫来探望皇后并且笑容满面地离开没多久,远在弘徽殿的竺贵人就得到了消息。听孙尚侍说完,原本歪在贵妃榻上的竺贵人先是皱起了眉头,开始苦思。伴随着她的思考,她的额头上一根又一根暴起,衬着她宛如白玉一样的肌肤,显得份外渗人。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竺贵人呼地一下坐直了身子,道:“不好!只怕皇后娘娘此刻认为都是我做的了!”
一直在边上等候着的孙尚侍吓了一跳:
“娘娘,您,您是说……”
竺贵人道:“尚侍,莫要忘记了,我娘家修的省亲别墅一样花费不菲,若是攻讦花费还不如我娘家那个的一半的贾淑妃,岂不是把我自己也给绕进去了?”
不止是她竺贵人不会这么做就是她的娘家也不会这么做。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句话可不是他们竺家的行事风格。要知道,他们竺家如今就在浪尖风口上,一不小心就是成为别人的靶子的事儿,所以,他们竺家行事从来都是慎之又慎,就是怕他们倾尽全力之后被人在背后捅上一刀。
孙尚侍立刻明白这里头严重性:“娘娘的意思是说,有人在算计娘娘?”
“不错。”
“那么,会是谁?”
自然是谁的位分在某个等级以上然后花费又比贾淑妃还少一多半的那个。
竺贵人忽然想这么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止是她,就是孙尚侍也是一脸惊恐。
在这个后宫里面,身居高位,在省亲别墅上又没有花多少银子的,可不是只有皇后一个了?这满宫里数得上号儿的妃嫔都回娘家省亲了,就是还没有正式进宫的贾淑妃家里也因为皇帝的诏令修了行宫。数遍了宫里,那些地位低微的、连婕妤都不是的妃子们肯定是不敢一口气就把她们这些上至三贵下至婕妤的诸位一网打尽了。细细数来,不考虑这些人,也只有皇后的娘家承恩公府没有修省亲别墅。
想到很有可能跟皇后相关,竺贵人第一时间闭上了嘴巴。
不管怎么样,她再得宠她也是皇帝的妾,哪怕是帝王之妾,跟寻常人家的妾不同,可是当今万岁是个极讲究法度的君王,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即便是她,也不能说皇后的不是。
这是皇帝的原则,后宫里无人敢犯。
竺贵人尚且不敢直指皇后,孙尚侍就更加不敢了。她只是挥手让给那些宫人们退出去之后,就那样敞着门窗,小心翼翼地背着人做了一个手势,并且用口型示意竺贵人:
那位?
竺贵人眯起眼睛,想了想,道:“未必,也许是有人蒙骗了那位想从中渔利罢了。”
“娘娘的意思,是——”
孙尚侍又做了一个承恩公府的口型。
竺贵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孙尚侍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她们都知道,皇后娘娘无子,因此哪位皇子上位了都与她无碍,她只要继续做她的太后就可以了。因此,有皇子或者能生养的妃嫔们都不会太过防备皇后,毕竟,当今皇后从来不会做谋害皇嗣和残害怀孕妃嫔的这种事情,而且皇后本身又不会生养,因此谁都知道,皇后的地位尊崇、高贵,却也虚得很。如果当今皇帝是另外一个性子,万事不讲究的,那么她们这些妃嫔们就不用把皇后放在眼里,可当今皇帝对这个发妻甚为敬重,又有几个人敢惹当今皇帝的忌讳?
谁不知道,在这方面,当今皇帝十分古板,最是厌恶妻不妻妾不妾的事儿。当年吴贤妃和周德妃在潜邸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生了儿子对当时还只是皇子妃的皇后不敬,因此立刻失了宠爱么?
孙尚侍迟疑着,道:“可是,这可能吗?”
竺贵人道:“我们这位娘娘,有本事有眼光,行事更是厉害。可惜,命不好,哪怕是跟贾淑妃家里一样,哥哥不成器,若是能够上进、愿意体谅妹妹,那也不算太糟。至少教得起来。可是我们这位娘娘呢?家里有母亲,可是这个娘却一心想要她帮儿子弄个官职,却不管自己的儿子有没有这个能耐。兄弟呢,年纪不小了,被溺爱得眼高手低。我们这位娘娘处处帮着料理后事生怕他闯了祸,可是,你看那府里记恩了吗?”
孙尚侍一想,果然如此。
“可是,那府里有这样的能人吗?”
不是孙尚侍说,实在是,实在是承恩公府给她的感觉就是一群猪队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竺贵人眯着眼睛,异常平静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娘娘的意思是……”
“事到如今,我们这些回家省亲的妃嫔们都被搅和进去了,最后的结果么……自然是看万岁的态度。若是万岁信赖,我们自然无事。可若是万岁不信,那就是失宠做冷板凳的下场。当然,也少不得一阵呵斥。反而是这个孟家……”
竺贵人说的自然就是皇后即将进宫的那个侄女。
这个大晋朝跟前朝不同,没有选美一样把大臣家的女儿当大白菜一样挑挑拣拣的事儿,因此,自然就没有指婚了。别说是指婚了,就是皇帝自己看中了谁家的女儿,也是先让相关官员的去户部查一下这个女孩子是否有婚配,如果没有则再请冰人上门,沟通之后才会下礼聘诏令。
也就是说,如果皇后的弟弟不想把女儿嫁给别人,皇后也没辙。因为她不能越过自己的弟弟给侄女指婚。
当然,皇后如果决意不让这个侄女进宫,皇帝也不可能不顾皇后的意见把皇后的侄女也纳进宫。
也就是说,皇后的弟弟最多也就跟姐姐僵持,然后耽误自己的女儿的青春罢了。
竺贵人相信,皇后就是以为有人在她的娘家安插了人手,因此才会点头,松口让娘家侄女进宫的。如果这个时候她去告诉了皇后,皇后很有可能会改变主意——反正皇帝还在京外,她也没有来得及跟皇帝说,不是吗?
当然,竺贵人也可以让人告诉皇后,让皇后知道被自己的娘家人算计的事实。
第146章
皇帝就是在这样诡谲的形势下回京的,而令贾琰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銮舆还在城门外,皇帝本人竟然已经来了大观园!
贾母被吓得不轻,忐忑不安地带着合府女眷还有贾政在荣禧堂跪迎君王。不过,今天的皇帝也没有心情跟贾母废话,更别说跟贾政多嘴了。如今只不过是八品州判的贾政可没有进金銮殿参加大朝,更别说,换了别人家里,上头的父亲不在了,下面的儿子们出孝之后就应该分家,贾政搬出荣国府而贾母由贾赦奉养。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顾忌着贾母,贾政一家子早就应该搬出去了,根本就不可能跟之前那样,贾政王夫人竟然鸠占鹊巢地住在了荣禧堂里面以荣国府的主人自居。
也就是说,按照常理,今天贾政能给皇帝磕头,也是借了贾母的光。可是贾政却一无所觉,反而在皇帝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大声道:“臣有本启奏。”
皇帝冷冷地把视线下滑,落到贾政身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地道:“你有什么话。”
贾政立刻捧出了一本奏折。
贾政没有发现皇帝的不耐烦,可今天跟着皇帝来的福宁殿副总管丁胜却是注意到了,所以丁胜先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只见皇帝冷笑一声,道:“贾州判,你这是要弹劾淑妃还是想替淑妃请罪。”
贾政傻眼了。
皇帝这口气不对啊?!
皇帝可不管贾政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异常冰冷地道:“贾存周,朕要告诉你,有闻风奏事之权的只有御史。想弹劾淑妃,你还不够格!至于替淑妃请罪,就是荣庆侯不在了,淑妃也有自己的兄弟,轮不到你多事!”
说完,皇帝就不再管瘫在那里的贾政,抬脚走了。
不止是贾政,就连贾母也傻眼了。唯有这段时间一直担心不已的邢夫人暗暗称愿。不管怎么样,哪怕不是邢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可贾琰到底叫了邢夫人这么多年母亲,更重要的是,邢夫人的下半辈子还要靠着贾琰呢。皇帝信赖贾琰,邢夫人只有与有荣焉的份儿。
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皇帝驾临,大观园里立刻进入了禁止随意走动的状态。而跟上次一样,贾赦不在家,贾母和邢夫人守在外间,让皇帝和贾琰在套间里面说话。
行礼、礼毕,各自落座之后,贾琰给皇帝捧了一盖碗茶来,道:“万岁怎么会在这会儿来?我原以为万岁会等诸事妥当了才来呢。”
皇帝三口两口,就把那一盖碗茶喝得差不多了,这才道:“你会猜不到?”
贾琰想了想,道:“可是因为这次把整个后宫都卷进去的流言?”
皇帝没好气地道:“知道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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