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琰故意道:“那,万岁这是在怀疑我喽?”
“如果真怀疑你,朕还用来?”
在回京的半路上收到这个消息,皇帝都快气死了。
别人不知道,他会不知道?贾家的人在私底下八卦,说的也不过是贾琰异想天开,竟然想着每年出动一千万劳力、调动一万万两白银的钱粮配合从根本上治理黄河,最多再叹息一声,说一句朝廷每年的税入还不到五千万两银子而已。
可这流言是怎么变成攻讦贾琰奢靡无度的,皇帝根本就查不到!
不过皇帝能够猜得到是谁干的。皇帝很清楚,连他都查不到的事情,要么就是纯属巧合,要么,就是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出手了。而比皇帝更加厉害的人,皇帝能够想到的第一个人选,自然就是太上皇。
太上皇登极五十年,就是后期犯了糊涂,可五十年的皇帝,他手里绝对有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额有自己的人马。皇帝虽然已经是一国之君,可到底上位的时间还短。如果太上皇想要做什么,皇帝也只能认栽。
问题是太上皇绝对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辈。在至尊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的太上皇绝对不会不清楚治理黄河的重要性,因此,除开太上皇之外,也只有那个手腕高超、曾经获得过半的文武百官支持却引来太上皇的忌惮逼得太上皇最终选择了禅位的忠顺王了。
也只有这位才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把他的后宫一网打尽,甚至连一项稳得住的皇后都被算计了去,并且让他的后宫和儿子们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平静中去。
也只有这位才会有这样的能耐让他抓不住把柄,就跟当初太上皇怀疑老义忠亲王自杀有这个儿子的手笔却始终找不到证据一样。
贾琰听说,早就拜了下去:“臣妾谢过万岁的信任。”
对于贾琰来说,无论是她的荣华富贵还是她的人生理想,没有皇帝的信赖是不行的。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时代,没有东西比皇帝的信赖更珍贵了。
皇帝伸手把贾琰扶起来,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流言把整个后宫都给卷进去了,那么你说说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贾琰想了想,道:“万岁,虽然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是,既然整个后宫已然不平静,连诸位皇子的生母都被卷了进去,那么,这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是冲着万岁来的,就是希望万岁膝下四位皇子开始夺嫡。当年老义忠亲王之事究竟有多惨烈,我虽然不曾经历过,但是从我父亲的遭遇却能够知道一二。万岁接下来应该考虑的,便是储君问题了。”
皇帝道:“你也觉得朕应该立储?”
贾琰道:“这个是万岁的事儿,最多前朝的官员们也能上个折子,我多嘴什么呀?不管怎么样,我也只是您的妃子。”
在这方面,贾琰是很清楚的。这绝对不是她能够插手的。
皇帝愣了一下,自嘲道:“朕可不是糊涂了么。”
贾琰便道:“万岁的确是忙糊涂了。要不,您想想别的,换换心情?”
皇帝笑道:“那你说,朕这会儿应该做什么。”
“比方说,臣妾的新衣裳?”
“嘿~!朕说你……你就不关心你父亲?”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父亲早就让人送信回来了。说他与东府的敬大伯父珍大哥哥会跟着銮舆回京。这天底下还有人比您的圣驾周围更加安全的地儿吗?”
皇帝道:“那灾民呢?你就不关心?”
贾琰道:“去年的雨雪多,二月里冰雪消融,因此桃花汛来势汹汹,而现在已经是四月,京师到底不在黄河边儿上,就是雨水也与豫州、秦川等地不同,我这里只知道京师的降雨量,却不知道秦川等地的降雨,如何判断。而且要我说,我能做的,也不过是事先准备,让家里的庄子帮着安置流民罢了。”
皇帝道:“就不怕你家的庄子被水淹了?”
贾琰道:“万岁难道忘记了,我们家终究是高门大户,就是我不曾得了万岁的礼聘,我们家要在豫州挑选几块好一点二的地方,也是没有多少难度的。”
一句话,就凭贾家的家世,要在黄河边儿上挑几块不怕淹的地置办庄子,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也许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让黄河决堤的大洪水,那是没办法。但是,只要是黄河不决堤,那就没有问题。
贾家的庄子,在灾荒之年唯一需要担心的,也不过是流民的冲击罢了。
只要粮食储备足够,下面的庄头管事们足够能干,把这些流民收编,让这些流民有个讨生活的地方,就不怕这些流民闹事儿。
毕竟,豫州、齐鲁之地自古以来就是中原腹地,这里的百姓接受中原几千年教化吗,最是性格温和又老实本分。只要给他们足够的食物,让他们在灾荒之年能够吃个七分饱,基本上就不用担心民变。不像边关,尤其是西海沿子上,那边周围好多都是蛮族部落,草原部族更是生性彪悍。就是敞开了城池收留他们,还要担心他们回头会袭击城池里面的居民,会盗窃居民的财物,甚至还会吃人!
第147章
皇帝很快就回宫去了,反而是贾母,在送走皇帝之后,身子一软,歪在了邢夫人身上,慌得鸳鸯等丫头们连忙围过来,一个劲儿地叫着老太太。
贾母摆了摆手,定了定神,等缓过气儿来才道:“罢罢罢,我们先去荣庆堂说话。老二,你跟我来。”
贾琰是娇客,又是未进宫的皇妃,因此她只能把皇帝送到大观园门口,而贾母则要带领着儿孙和儿媳妇孙媳妇们把皇帝送到庆荣侯府的大门口,因此贾母才会如此说。
一到荣庆堂,贾母就把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子孙女们都打发下去,这才要过贾政的本章,让鸳鸯读给她听。
鸳鸯虽然已经预料到了几分,但是,当那本奏章被打开的时候,她一扫而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贾母见鸳鸯迟疑,忍不住道:“怎么了?”
鸳鸯无法,只得一点一点地读给贾母听。
贾政的文采也就那样罢了,这本章也不过是官样文章,但是,基本的内容却是很明确的。那就是替贾琰向皇帝请罪。
鸳鸯还没有读完,贾母就气笑了:
“老二,这就是你的本子?”
多年以来,贾母对贾政多有庇护,就是王夫人犯了那么大的错,贾母也极力把贾政摘出来、把全部的过错都推在了王夫人的身上,因此,在贾政的心中,无论是什么事情,贾母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只听他如此道:“老太太,娘娘未进宫就犯下如此大错,怎能……”
贾母怒道:“虽说娘娘犯了错?啊?娘娘犯了什么错?我怎么不知道?证据呢?”
“娘娘要学杨广……”
“那也是为了治理黄河!”贾母又气又恨,忍不住喝道:“你给我跪下!”
贾政哪里敢跟母亲争执,连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贾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啊!你真是太好的了!我看你跟你媳妇不像一对,倒是跟她妹子一模一样,绝配!薛家商人之家不知道轻重,任由别人往家里的哥儿身上泼脏水,你也一样!没影儿的事情,你也往娘娘身上扣!你这是当娘娘太得宠了,恨不得她被废为庶人吧?”
贾政吓呆了,连连磕头,道:“老太太,您这话儿子如何当的起?”
“你这本子,娘娘就当的起?我们贾家就当的起?啊?碰到这样的事儿,别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儿的!你倒好!没有证据的事儿,你也要娘娘担着?”贾母凑近了贾政的耳边,道:“你真本子一上去,那算计诸位皇子的罪名,娘娘就当定了!就是万岁想保我们娘娘,群臣也不会依允。也就是说,我们娘娘等不到进宫,就要吃鸩酒!你可明白?”
贾政浑身发抖,只能连连磕头,说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贾母挥挥手,道:“如今我倒是庆幸了,万岁信赖我们娘娘,因此根本就不接你的折子。要不然……从今天起,你不许离家,要出家门必须跟我报备!至于这折子……你也不必上了。以后,你就安心在家教导宝玉和兰儿!”
如果说以前贾母把贾政留在家里,是心疼这个儿子的话,那么现在,贾母把这个儿子留在家里则是担心他会做蠢事连累家里。
贾母亲自取过本章,叫翡翠和玻璃两个搬来了火盆子,把那奏折丢进了火盆子里面,亲自看着这玩意儿化成了灰烬才罢。
贾政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会落得跟当年的贾赦一样的待遇。不过,贾母可不会顾忌他的反应。就跟当初贾母扛着压力把袭了爵的贾赦关在东大院让贾政王夫人搬进了荣禧堂东跨院一样,贾母会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贾家。
当年贾母把贾赦关在家里,就是害怕上头会因为老义忠亲王的缘故迁怒贾家,如今看到当今皇帝对贾琰的信任,贾母哪里需要担心贾赦这一房不能挑起贾家?她现在需要担心的是贾政这个蠢货会给贾家带来麻烦了
至于贾宝玉,原著里贾母疼贾宝玉,那是因为虽然贾家处处跟世情不合,可是贾元春依旧成了皇妃还有瘌痢头和尚坡脚道人证明,因此让她坚信贾宝玉会让贾家中兴、让贾家再显赫个百年,可是现在呢?桩桩件件都表明,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根本就没有那么神奇很有可能是王夫人自己故弄玄虚折腾出来的而且衔玉而生的贾宝玉很有可能已经引起了上头的不满,贾母还会指望贾宝玉?
也许是抱着看待自己面前注定了活不久的一个小辈的心思,贾母表面上对贾宝玉格外地好,可是这根本就是断头饭、最后的晚餐,对未来还不知道只剩下几天的孙子的最后的怜悯。
无论表象如何,无论本身的素养,贾母依旧是一位封建大家长。
“可惜了。若是林丫头没有爵位封号傍身的话,倒是宝玉的良配,可如今,也许只有琮儿跟她门当户对了。至于宝玉将来的媳妇,史家就是为了名声也不会把云丫头嫁给宝玉,所以,只剩下薛家那丫头了吗?”
无论是薛家的商人身份,还是薛蟠的愚蠢,贾母都看不上,但是贾母也承认,会为自己打算的薛宝钗会把日子过得好好的,也会尽到妻子和母亲的义务把丈夫和孩子照顾得好好的。
贾母的这番盘算,别人是不知道的,但是鸳鸯却猜到了一二。
得知这一切的鸳鸯真的是心惊肉跳。别的不说,就说贾宝玉,贾母对贾宝玉的偏心和疼宠是贾家上上下下有目共睹的,可如今呢?
当年贾家把贾元春送进宫,目的就是希望贾元春能够成为皇妃,顺便拉拔他们。结果贾元春只做了女史,除了王夫人惦记着这个女儿,贾家立刻把这位曾经的大小姐抛诸脑后。贾元春成了女太监之后,贾母和贾家众人立刻彻底抛弃了她。
这是贾家的女儿的命运。
然后是贾宝玉。
贾母如此偏爱贾宝玉,让贾赦都在私底下嫉妒、说母亲偏心了,可事实却是如此。
鸳鸯如何不心惊肉跳?
可是心惊肉跳又如何?日子还是要一天天地过下去。只不过,在日常上,鸳鸯对贾琮开始不露痕迹地讨好。鸳鸯可是看出来了,在贾家,什么恩宠、什么恩情亲情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是真的。她是贾母的丫头,将来贾母百年之后,她如果自梳做了嬷嬷,自然是由这府里养着。只是贾琏如今远在崖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而贾琮名义上是贾琰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要贾琰不倒台,这位自然少不了富贵此生。
没有人知道鸳鸯的打算,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丫头而已。
过了大约一旬左右,贾赦跟着万岁的銮舆回来了。母子俩在屋里谈过之后,贾赦默许了贾政继续在家里住着的事实。只不过,这一次,贾政不再跟过去那样自由,他就是有一张纸片想要传出去,也会先送到贾母或者贾赦这里。
第148章
贾赦从贾母那边出来, 并没有直接回荣禧堂,而是先进了大观园, 跟贾琰交谈过后这才回去。反而是邢夫人,第二天给贾母请过安之后就求见贾琰,而且她见了贾琰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娘娘,你,你父亲这次带回来一个女人,如今就住在荣禧堂东北角的小院儿里头呢。”
邢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神气。
贾琰听说荣禧堂东北角的小院儿,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观园时期薛家住的屋子。原著里, 贾母对金玉良缘各种不满因此借口没地方了要把梨香院腾出来养小戏子想以此逼薛家离开,不想,王夫人直接让薛姨妈搬进了荣禧堂东北角的小院儿。
想到了这个院子, 贾琰这才意识到,邢夫人这是介意贾赦又从外面带女人了。
贾琰不觉失笑:“太太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在贾琰的意识里,邢夫人从来都是以奉承贾赦为先的。以前贾赦但凡宠某个女人的时候,她也会对那个女人非常好,对此,原著里贾母就骂过她, 说她不知道为贾赦考虑也约束不了贾赦只知道一味奉承着贾赦一屋子姬妾通房丫头还算计上了她身边得用的一等一的大丫头鸳鸯。事实上,如果不是贾琰如今得了皇家礼聘, 如果不是贾赦成了皇妃之父, 如果贾家还是贾政王夫人当家, 贾母还是会忍不住对大儿子的嫌弃。
显然, 时移世易,如今已经跟原来不同,贾母不再会把对贾赦的嫌弃挂在嘴边,同样,仗着贾琰认可的嫡母身份,邢夫人也有这个底气公开表示对贾赦的不满了。
听见贾琰这么说,邢夫人这才恍然:作为女儿,哪怕是做了皇妃,没有足够的理由,贾琰也是没有这个资格干涉父亲屋里的事儿的。
邢夫人便道:“娘娘,论理,这事儿的确不是应该跟您说的,可是娘娘也知道,老爷这次,是为了巡视下面的庄子,这才往豫州,还有齐鲁之地转了一圈。老爷的性子,我也略略能够揣摩上一二。因此我才纳闷,若是放在平时,老爷就是花上几百两银子买个清倌人,我也是没话说的。只是好端端的说是巡视庄子却带了个女人,跟老爷素日来的行事不符。我想着,如今这京里看着有些不对,我担心……”
邢夫人会这么说,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在场的人,无论是贾琰,还是女官内侍们,就是白术连翘薄荷苍耳等丫头们也知道,邢夫人这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不过,没有人会戳穿邢夫人,贾琰也不例外。
贾琰道:“难为母亲为女儿着想。确实如此,会算计着女儿的,无非也就那些人罢了。女儿自认自己素无差错,那些人会算计女儿,自然所谋甚大。这种事情再小心一些也是无妨的。母亲放心,回头女儿会跟父亲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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