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京中,我在城外,自能呼应。”李落笑,“况且,他想要安插人手,我又怎么想不到?”
李衍瞪大了眼:“莫非”
“恭王府新进的侍妾,有一个是我的人。”
女人,是常用的手段。
夏溶月眼波微闪,没有说话。有斗争就得有牺牲,这个道理她懂得,也能接受。
只不过,要她心安理得,还有些困难。
“侍妾?”李衍皱眉,“这身份会不会太低?”
一个侍妾,能翻起多大的水花?
“小人物,能有极强的破坏力。”李落道,“永远不要忽视小人物。”
李衍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再坐了一会儿,李衍告辞,夏溶月才对李落道:“你方才说长生?”
夏溶月想,她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嗯,你也知道的,离歌曾经告诉过我们,父皇在炼不老药。”李落答。
夏溶月放下手中的碟子,严肃了起来:“李落,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看见的那本册子上的记录?”
“你说的是出入宫记录?”李落也大约明白了夏溶月的意思。
夏溶月点头:“或许我们都想错了方向。恭王想要改记录,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改的人是皇上自己呢?”
在宫中,皇上最大,这件事或许对他来说,只是勾勾手指吩咐一句的事。
“如果夏相的仕途是还魂草,这样的东西,会怎么送入宫?”夏溶月又问。
李落思索半刻后大悟:“依照父皇和夏相的脾性,必是夏相亲自送进宫里来。”
“但是出入宫的簿子里,没有一条写过夏相。”
两人对视良久,相视而笑。
原来,恭王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将毒带进宫中。
第367章 颠倒黑白
通过每次送还魂草的时候,悄悄夹杂一些毒药混在里面。由于皇帝的指令,夏相将东西带进来成功的很,也躲过了繁杂的勘察。
夏相,可是恭王的人。
“此事可需要放出风声?”
由李落来说,自然是不妥的,可是要是是下头的宫女太监说出来的,就能叫人抓不到风源。
“不妥。”李落摇头,“父皇对长生这件事颇为忌惮,要是捉住了他的痛处,未必不能查到我们。”
“难道要坐以待毙?”夏溶月觉得放过恭王的方式也不好。
“未必。”李落道,“此事父皇总会知道的,不过不能由我们先开头。况且一次性灭两个儿子,父皇也不会这样做。”
反倒是说出来打草惊蛇,叫李淳早早的有了准备。
“借刀杀人?”夏溶月问。
“没错,我们只需旁敲侧击。”李落笑,“别忘了,我们这里还有个神医。”
“所以”夏溶月看透了李落的坏心思,“你是要颠倒黑白?”
皇帝所中的毒中,要是有一味药能彻底指向夏相和恭王,就再好不过了。
李落笑得开怀:“你最懂我。”
甘露殿。
房外站着一排又一排的人,离歌正擒着皇帝的手,闭目诊脉。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俩,而皇帝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离歌。
“神医,朕如何?”皇帝紧张道。
生病的人,总是最尊敬大夫的。
离歌轻轻放下皇帝的手:“恭喜皇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皇上没有事,自己的脑袋就能保住了。不然,怕是下半辈子都要同皇陵中的古佛作伴。
皇上脸上先是喜悦,又问道:“不知神医是否能告诉朕,究竟朕中的是什么毒?”
离歌却连连皱眉:“这毒,怪异,极其怪异。”
“哦?此话怎讲?”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连神医都说怪异的毒,那定不是普通货色。
莫非霖王真的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是了,他本身就是要自己死。在叛乱中死,和被毒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皇帝的脸阴霾了下去。
“此毒是一味失传已久的毒,我也罕见。不,是从未见过。”离歌笃定道。
他似乎看不懂皇帝的脸色,也不管他脸色有多么难看,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味药中有一味草药,就早已失传,我虽想看一眼,却从未见到过。”
“是什么?”皇帝几乎是咬牙了。
好一个霖王,居然这样狠毒!
“还魂草。”
离歌的话音刚落,皇帝的脸上就从愤怒变成了惊愕。还魂草?怎么可能是还魂草?
“神医,这是不是有错?”皇帝有些不敢相信。
离歌也皱眉:“我也认为是有错,可我诊断的结果明明就是还魂草没错,真是奇怪,还魂草分明世上就没有了,怎么还有用它制的毒?”
皇帝瞧了一眼屋内,发现恭王并不在,长舒了一口气:“还请神医不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我从不将任何病人的病情说出去。”离歌皱眉,似乎是对皇帝有了意见,“这是我的准则。”
皇帝不与他计较,反而笑道:“神医,你此番救了朕,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如同朕说说,朕赐给你。”
第368章 刺
听皇帝这样说,离歌稍稍蹙眉。
昨天他就告诉夏溶月和李落,皇帝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李落便告诉他,皇帝一定会问他要什么。
人的**,不过三种,金钱,美人,权利。钱财,作为神医的离歌向来不缺,而美人,他是万万不想要的。
至于权利,离歌想,自己也不需要。
他做事一贯随性,要不是夏溶月牵扯进这桩事里来,他还未必愿意替皇帝看这个病。
可李落告诉他,他一定要说出点什么东西来,并且这样东西,要既不威胁皇帝,又叫他心安理得。
不然,皇帝只会觉得他别有所图,反而会忌惮。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离歌轻声道。他斜眼瞧着皇帝的脸色,果真见他沉下了脸。
李落告诉自己的,竟然是真的。
“神医,你就真没有什么需要朕替你做的?”皇帝此刻的声音,在离歌的耳中显得有些幽深。
尽管前后几乎没有变化。
离歌坚持道:“我不缺钱,也不差美人。”
皇帝知道,这是实话。
若神医爱财,那么他就不会选择隐世,而会穿梭于达官贵人之间,流连于富商豪贾之中。
“离歌神医,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皇帝再次问道。
离歌笑:“我想要的,还真有一件。”
“不如说说看,或许朕能做到。”皇帝稍松了一口气。
“我一直有个愿望,希望自己的名字能留在史册上。”离歌看向床帏,掩饰自己表情的不自然,“都说,贤医能名留千史,我盼着自己能成一个扁鹊般的人物。”
“这个倒有些难。”皇帝表情轻松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意,“待朕好好想想,定能实现你的这个愿望。”
“多谢皇上。”离歌抬手,拜了拜,“告退。”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虽觉得他不知礼数,却也无意与他计较。桀骜些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他不可能屈居人下,成为别人的帮手。
至于名留史册,简单的很,只要有个首例,便能一直传下去。皇帝安心的闭上眸子,歇了过去。
离歌刚出来,就有太监出来报道,皇上已经歇下,请各位皇子王爷勿要打扰。
皇子们守在外面,原本只是为了见皇上一眼,听见太监这样说,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李淳眉头紧锁,背手踱步率先走了。他想不明白,为何父皇不愿见他们这些后辈。
李落却明白,昨日告诉离歌的话生了效。皇帝,这是不想见到李淳而故意推辞。
他弯唇,与各位皇子道别。
如今,他借离歌之手,种下了一根刺。这根刺,扎在父皇心底,就是对李淳最好的防备。
一天后,皇帝重新执掌政权,收回晋王与恭王的全部权利。三天之内,皇后派系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尽数落狱。
皇后一族虽不如王家和戚家在朝堂中的权势大,却有两代皇后,家底不薄,人口众多。光皇后一族,就有上千人。
而牵连进霖王谋反这件事里的官员,也尽数落马,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
皇帝仁慈,除皇后一族外,均未牵连九族。
第369章 赴死
正月已过,京城中总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霖王谋反,获重罪的有三千余人。光是抄家,就派出了数千人,进行了五六天。
而菜市口杀头的景象,每天正午都会上演,持续了整整一月。
有人说,这段时间单是砍头人的头发,就足够填满城外的护城河。也有人说,菜市口的血,连土都染成了红色。
外头的血腥,李落和夏溶月是看不见了,可有两个人‘体面’的死法,却是皇帝叫他们两个人亲眼目睹的。
皇后在皇帝执政的第一天就彻底被废,成为庶民。而霖王也同样获罪,被剥夺称号,与皇后同为庶民。
一旨下达,命庶民程氏于午时勒死于长秋宫。其子赐鸠酒一杯,与之同赴死。宫中凡是官位达到嫔位及其以上的,或是有独立宫殿的人,同往长秋宫观刑。
杀鸡儆猴,堂堂一国皇后,竟最后要在众人的目光中,死在自己的长秋宫内。
跟着李落,夏溶月默默站在看台上。
此处是最好观看行刑的地方。皇帝特意将这个位置让给了恭王和晋王。
也不知,他究竟想要警醒的是谁。
李淳带着夏溶楠,一同站在此处,后头跟着若干丫鬟和小厮。而李落一人立在前头,身后是一个小厮,后头几个丫鬟。
李淳寒暄:“可惜晋王尚未娶亲,不然,今日这番场景叫晋王妃看看,岂不好?”
一旁,夏溶楠的脸色有些不好,苍白的很,也不知是因为杀戮的场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晋王妃就在你身边瞧着你。夏溶月垂手站在他们身后,默默在心里说道。
“不知恭王爷是在提醒本王什么。”李落道。
他的意思,多半是自己的婚期又要延迟了。
“皇后之死乃是国丧,晋王岂不是要守孝”
恭王话未说完,就被李落打断:“恭王糊涂了,本王不曾有母后,下头的那个,是罪妇程氏。”
“也对。”恭王的笑意不知有几分是真心,“一个罪人,怎么能成为晋王殿下的母后。”
“所以,本王的婚事,不劳恭王费心。”
李落不明白,为何李淳要特意的告诉自己婚期延后。莫非他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悄悄握紧拳,李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僵硬。
钟声在此时恰好响起,不多不少,正好三下。这用的不是宫中的大钟,而是长秋宫里报时的宫钟。
长秋宫,历来是皇后的寝宫,如今用来作刑场,竟是第一回 。
细碎的步子在偌大的长秋宫中回荡,程氏被人簇拥着前进。她的身上,依旧是皇后的华服。皇上竟是要她穿着这一身凤袍赴死。
头上的首饰一件不少,脸上的妆容却掩盖不掉她脸上的死白。
因为罪行败露,所以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刑罚,只是几日的牢狱之苦,削去了她一身的血肉。
短短几日,她就骨瘦如柴,血色尽失,像是一个即将死的重病之人,灯枯油竭了。
虽然整个人像是用树枝支起来的破木偶,可程氏的风度依然不减。举手投足,依旧是那个仪仗万千的皇后娘娘。
即使是赴死,程氏也不愿意低头,更不愿意将自己的狼狈表现在众人面前。
第370章 行刑
太阳升到了头顶,有太监唱道:“行刑。”
几个太监上前,将程氏压在了一张黑兮兮的长条形的板凳上。那板凳上的沟壑中,不知藏了多少人的血。
程氏被判的是绞刑,她没有自己赴死的权利。
趴在板凳上,程氏抬头,环顾最高位,没有看见皇帝。她知道,皇帝不会来送自己最后一程了。
也好,不用他送自己。程氏垂头,闭上了眼睛。
一个太监展开一条白绫,往程氏脖子上绕了三圈。宫中的勒死是有讲究的,一共要加力三次,每一次比前一次的力度更大,定要勒三次才能断气。
两个太监分别拉住白绫两端,一个太监稳住程氏的头,一个按住她的身子,不叫她从板凳上掉下来。
大太监朝两人使了一个眼色。太监们会意,手执两边,分别再手上缠了几圈,收紧了白绫。
程氏因为呼吸不畅而剧烈的抖动,脸变成了惨白色。她紧闭着眼,觉得这便是痛苦至极。
大约停了一会儿,大太监下令,两个太监又将自己手里的白绫绕紧了几圈。
程氏瞪大了眼睛,几乎是鼓了出来。
白绫再次收紧,程氏的脸涨成紫色,张大了嘴,想要吸气,却只是徒劳。她再也不能吸进半分气了。
恶臭传来,程氏张着嘴,鼓着眼睛,脸变成了灰色,黯淡了下去。臭味叫太监们退了几步。
在她死亡的瞬间,因为失去控制,导致失禁。
夏溶月看着程氏的死状,抿唇垂眸,不忍再看。她没有见过几次皇后,犹记得她身上威仪的凤袍,还在眼前栩栩如生。
谁知道,那样的威仪,是用什么东西换来的。
后宫女眷,看见曾经的皇后的死状,无疑不凝重。更有甚者,低头扯着自己的袖子默默拭泪。
宫中,有几个女子是情愿的呢?见到皇后都如此惨状,再想起自己的身世,不免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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