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他身上她目光扫过的地方。
终究还是爱他的,她忍不住贴近他,一个吻,吻在他的下颌骨。
她的发丝掠过他的耳畔,他紧了紧背上的她。
她便用两条胳膊环住他,紧贴在他的背上,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她的柔软摩擦着他的背,他的心也顿时柔软起来。
他一路将夏木背到他的车上,放在他的车后座,将她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看她在暮色里的睡颜。
此时,她是素颜,未施粉黛,落日余晖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地施了一层柔光,眉目舒展,随着呼吸,她的鼻翼略动,唇色也淡。
他从不曾觉得他会陷入爱情,这一次,他却时刻为她而心动。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对她的爱情。
因为他知道,爱一个女人,最好的承诺就是为她披上婚纱。
怀里的这个女人,爱他太久。
而他能为她做的,太少太少。
如果可以,他愿意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无奈身不由己,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牵起她的手,大方地介绍:夏木,我的女朋友。
如果她期待与他的未来,他能给她什么?
在她向他表白爱意后,他在幸福中挣扎过,但终归没有什么能阻挡爱情的力量,他和她,从身到心,拥有了彼此。
夏木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他是男人,应该许她一个灿烂的未来。
他能做的,就是更有力量地去爱她,保护她。
想到这里,他的脊梁挺了挺,心中柔情涌动,充满力量。
他将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前额。
吻过她后,他抬起头来,看天边那最后一线光明。
天边的光彩渐渐隐去。
看怀里的夏木时,他的眼神温暖,看天时,又变得幽远。
大半边天暗了,最后的一点光线也挣扎不过时间,慢慢地越来越黯淡,直到天地混沌起来。
他想,日月轮回,黑白交替,转一圈,明天的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
世间的人、草、木、万物、各种生灵,都向往着太阳和光明。
终究,阳光普照大地,万物生长,而黑夜,是天和地在积蓄能量。
阴阳调和,才是大道。
怕什么前路崎岖,妖魔鬼怪?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人。
待她睁开眼来,已是午夜时分。
她轻轻挪他的手,从他怀里慢慢起身。
坐起身后,伸展臂膀,肌肉酸痛。
再看他,也已经睁开眼,在暗夜里看她。
街角静悄悄,路灯孤寂地照着。
她偎在他的怀里,轻声细气,“我有些累,睡着了,我们回去吧。”
他发动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一两只野猫从什么地方蹿出,又嗖忽不见了。
到了客栈,前厅的大灯关了,只有角灯射出幽微的光芒来。
值夜班的是老板娘的丈夫,一个身高马大的中年汉子。
见了夏木和原野一同深夜回来,客栈老板轻声笑道:“原老板,回来了?夜深了,走路时轻一点。”
原野答应着拉起夏木轻手轻脚地上楼。
到了门前,她却拉紧了他的手,没有松开,他便随她到了她的房间。
一身的汗渍,夏木到浴室洗澡。
“洗好后我给你按按。”他轻声说。
夏木出来,裹着浴巾,爬在床上,黑色的长发披散,藕段般的小腿露在外面。
他将双手搓搓,从上到下,依次按摩她的肩头、脊背、腰部、腿部。
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下地劳动,夏木自是疲惫,他的手像是一剂良药,有镇静止痛的功效,手到之处,温经通络,舒爽无比。
他的手法很是专业,力度也恰到好处。
推、擦、揉、搓、按,各种手法交替,他略有些粗砺的手掌摩擦过她娇嫩的肌肤,一下一下,使她热血涌动。
当他的手停在她的腰部时,她按住了他,转过身来,“原野,躺下来,我们说说话。”
原野躺在她的身边,看她沉静的双眸。
“原野,今天,你怪我吗?”她轻启朱唇,问他。
“不,”他说,“那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告诉过你,不要介入,你为什么还那么冲动?”
夏木伸出手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字字清晰,“原野,我试过别的办法,没有人听我的。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冲动,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听我的声音?开发矿山?矿物元素的储量?是否适合开采?水土流失问题?环境保护问题?生态恢复问题?这些问题没有一个人关心,只盲目地看到利益和钱。原野,人人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有问题,却都假装视而不见。我做不到,我还有一个做为记者的责任和良知。我知道人微言轻,但这就要把这条路堵死吗?”说这话时,她的情绪渐渐激动。
他知道她的情绪,伸出手抱住微微颤抖着的她,沉默不语。
“我是不会退缩的,原野,”她轻声说。
“你这样的女人,我第一次见。”原野看进她的瞳孔。
“原野,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她突然变了个腔调,很温柔地说。
“什么?”他问。
“我知道你,不容易。”她看他的眼。
“……”原野感觉夏木猜到些什么,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轻轻笑道:“夏木,我偶尔会想,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到一个没有认得我们的地方,安静地生活。”
“好啊。”她两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只能想想。”他轻啄一下她的唇。
“想想也好,只要你的画面里有我,我就当去过了。”她回以轻吻。
“你不怪我,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他问。
她明目善睐,顾盼神飞,摇头,“只要有你。”
“池俪俪,你见她了?”原野问夏木。
“嗯。”她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的。”他说,“最近,留意一点,我怕……”
“怕什么?”她问。
“夏木,我是你男人,”他说的粗犷而直接,“不应该让你这么危险,这么辛苦,但这又是你的工作,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她扬扬眉。
“保护好自己,有危险就撤,不要硬来。”他说。
她轻轻地点头。
两人相拥而眠。
天亮时,第一缕晨曦洒进室内,夏木先睁开眼睛,她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臂膀上,手搭在他的背肌处。
旋即,他也睁开眼,看到清晨她清亮的眸子,不禁心里一暖。
一把抱紧她,吻上她的唇。
一阵痴缠的吻。
吻着吻着,就滚到了一起。
她跨坐在他的身上,坐到那里的时候,他把住她,“我去取……”
她轻笑,吻住他的唇,在他耳边轻声说,“没事,安全期。”
晨曦里,她扭动腰肢。
……
最后,他一个转身,将她压在下面。他激烈地冲撞着她,直到那极致的欢愉像潮水般淹没彼此。
……
待收拾完整,夏木想今天再去帮释一师父收麦子,她穿了一身简装出门,迎面却遇到了金利强和吴大华。
看到夏木,金利强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他堵住夏木的去路,“没想到啊?夏小姐,你是个记者?”
夏木没有讲话,挺挺背,睨视金利强。
“你他妈到小城来就是寻我晦气的吧?”金利强加重口气,逼近夏木。
“金老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夏木直视金利强的眼睛,丝毫没有后退,冷冷地说:“你怕什么?”
听夏木这么说,金利强逼视夏木几秒钟后,哼哼哼地冷笑数声,“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正义使者?环保卫士?”说这话时,他后退两步,上下扫视夏木,“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成天呱噪的麻雀了,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我从没觉得我身上有这些标签,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记者,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但我相信,千千万万的中国同胞需要真实的声音。”夏木平静地说,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你相信吗?”金利强轻蔑地笑了,“夏记者,你会撞得头破血流。”
“谁在乎?”夏木摊摊手,扬眉笑道。
“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哈哈哈……”金利强说着,带着吴大华扬长而去。
第33章
夏木往楼下走。
一楼,老板娘正在擦柜台, 见了夏木, 她胖胖的圆脸上的微笑僵住, 冲着夏木招手,“妹子, 你过来一下。”
夏木一声不吭,走到老板娘身边。
“怎么听人说,你昨天到工地上敲诈勒索钱财?”老板娘眯着眼低声问。
“这话怎么说?”夏木纳闷, 这又是怎么回事?
“哎呀, 小城里都炸锅了, 说你昨天冲到施工现场,要胁政府和投资方, 让他们给你钱, 不然就乱发新闻, 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老板娘压低声音说。
夏木愣怔片刻, “这样啊?”
“哎,妹子, 我劝劝你, 别较真了, 你赚白菜的钱,操卖□□的心啊,何苦呢?”老板娘说。
夏木看眼老板娘, 这一刻,她相信, 老板娘是善意的提醒,她牵动嘴角,准备给老板娘一个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就说:“如果人人都装聋作哑,那天就黑了。”
说完后,夏木往客栈门外走。
“那你小心点啊,妹子。”老板娘在夏木的身后喊。
出门,迎向太阳,眼前一亮,这一瞬间,夏木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
一夜之间,夏木感觉到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带着鄙视和恶意。
夏木疑惑,怎么他们认识她?
街角的一家小卖部里,正播放着新闻,夏木竟然在新闻画面里看到自己被原野拖出去,而她所说的话却一句都没有播,画外音说有人扰乱现场,看画面,她完全就是一个阻止城市建设、无理取闹的小丑。
这一瞬间,夏木明白了别人看她的眼神。
她的形象、名誉一刻坍塌。
而她百口莫辩。
她沉默着穿街走巷,挺直脊梁正面迎接着路人的冷眼。
说实话,她没想到今天这一步。
但她不能退缩,现在如果她撤出小城,是不是就坐实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电话响,是英子。
接通后,英子说她表哥和原野曾是特警队的队友,后来彼此都有了新任务就散开了,按他们的规定,是不能透露各自任务的。
这通电话让夏木稍为心安。
至少,她的身后还有个他。
一起面对寒流。
“姐姐,姐姐……”有人在叫她。
好几声后夏木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小七蹬蹬蹬地跑过来,“姐姐,你去哪儿?”
“没事,转转。”夏木摸下小七的头。
“我陪你去。”小七说。
“不用了,你今天不去放羊吗?”夏木笑笑,问。
“哦,他们家的羊都卖了。”小七说。
“为什么?”夏木不解。
“我二舅妈说放羊来钱慢。”小七说。
毕竟是个孩子,夏木想,便随口问道:“那他们准备做什么呢?”
“听我二舅说,要组织工程队去挖山赚大钱。”小七说。
听到这话,夏木的心一紧,越担心的事情越会发生,到底把普通百姓拖了进来。
“小七,晚上带我去找你二舅,行吗?”夏木说。
小七疑惑地点点头。
夏木拖着小七的手往地里去。
果然,释一师父已经在地里劳作了。
这一次,夏木要干活的时候,释一师父却拦住了她。
夏木不解。
“夏记者,自己的事终究要自己完成,不能靠别人,这些麦子我一个人收就行。”释一师父说。
“我替释武,行吗?”夏木看着手中的镰刀,“释一师父,是我,把释武的行踪告诉了警.察。”
释一师父抬眼看了眼夏木,眼神却也平静,他转头继续劳作,“那你觉得,你做了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释一师父,他错了,我只能阻止他,没有别的选择。”夏木说。
“夏记者,你做的好。”释一师父边割麦子边说,“所以,不用替释武做任何事,你是在帮他。”
“谢谢释一师父理解。”夏木不管释一师父的阻拦,继续帮他收割麦子。
小七就跑前跑后地把割好的麦穗抱到一起。
镰刀把再一挨手,昨天磨出的血泡就破了,流出血水,疼。
夏木已有准备,她用创可贴把溃烂处贴上,戴上一幅胶皮手套。
正在地里干着活,却见地头上来了一个男人,是原野。
他径直走到夏木的身边,拿过她手里的镰刀,“我来吧。”
他手里的镰刀飞舞起来。
夏木看一眼原野,又看释一师父,释一师父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静静地干自己的活。
夏木便任由他去了,自己和小七一起绑麦子,捡麦穗。
小七很开心,一直叽叽喳喳的,还给夏木看田里的蚯蚓、蚂蚱、毛毛虫等。
人多力量大,整一天,剩下的麦子收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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