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该如何,这是个问题。
当她正思绪纷乱地想着时,电话响了,是夏志国打来的。
一看是爸爸来的电,夏木已经想到他所为何事,夏志国和郑主编是大学同学,来往密切,看来两个人已经通过气了。
夏木还是接通了电话,“爸。”
“夏木,我来接你回家。”夏志国说。
这句话一下子让夏木想起了妈妈,妈妈出事的那天晚上,最后一句话也是这样,夏木,今晚是你的生日,我来接你回家。
“不。”夏木马上说。
她如此直接,夏志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停顿了一会才说,“夏木,老郑说你的稿子不能发,你就别再坚持了,相信他。”
“爸爸,所有人都一样,看皇帝的新装,却假装视而不见,我只是想当那个孩子而已。”夏木说。
“可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孩子说话是童言无忌,你是成年人,说话是不是应该有所取舍?”夏志国说。
夏木的手指感到一阵灼痛,香烟燃了上来,烟头烫了她的手指,她狠狠地拧灭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夏木明确地知道,爸爸说得没错,她已不再拥有孩子可以有话直说的特权。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不能再本色出演自己。
“爸爸,我知道了。”夏木也不愿意再解释或是申辩,草草地结束了通话。
心情很糟糕。
躺在床上,她的脑海里千头万绪涌上,无法安然入睡。
夜半,她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三个字:睡了吗?是原野发来的。
夏木回了两字:陪我。
发完信息后,夏木起身去开门,原野来了。
她没有开灯,他揽住了她的腰,在她的唇上深深地一吻,将她抱到了床上。
他来了,夏木就彻底地软在了他的怀里。
她闭起眼,软软地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月光柔柔地洒落在她的床前。
他轻抚她的背,拨弄她洁白额头前的细发,抱紧她,温热的唇浅浅地落在她的眉梢眼角。
他们俩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后半夜,夏木睡得很沉。
当她睁开眼睛时,阳光落入她的眼帘。
只要每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她就无所畏惧,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原野已经离开,在桌子上给夏木留下了早餐。
夏木匆忙吃过早餐,今天是矿山开采破土动工的日子,她要赶到现场去。
出发前,夏木把自己的稿子发表到了几个知名的论坛上。
点下发送按钮时,夏木松了一口气。
今天,她穿戴得齐齐整整,一件修身简洁的小黑裙,一双裸色高跟鞋,描眉画眼抹唇,戴上原野送她的珍珠耳环,一身黑白分明。
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说那条路上都是尘土,他的车子到不了现场,还有两公里的山路要夏木自己走过去。
山路上尘土飞扬,夏木穿得是高跟鞋,步步难行。
她脱下鞋子提在手中,赤脚走在黄土地上。
黄土包围了她的脚,脚踏实地的感觉也一步一步地坚定着她的心。
她昂首阔步,步步生花,像是走在T台上一样。
有越野车从她身边急速驶过,扬起阵阵黄尘。
两公里的山路,夏木走了二十四分钟,眼前一片喧闹。
彩旗、巨大的氢气球、各种采掘设备,几十辆越野车,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成百上千的人,都是期待着这一盛事。
剪彩仪式还未开始。
夏木扫了一眼,该出现的人悉数到场,除了县上的官员外,原野、池俪俪、金利强也都在。
夏木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来,仔细地擦拭干净自己的脚,把高跟鞋穿上。
一个人影走向她,她抬眼,是原野。
“你怎么来了?”原野很紧张的样子。
“别紧张,看你急的。”夏木轻声笑,“我就是来看看,这么热闹的事,不想错过。”
“夏木,听我的,什么也别做,”他停顿了一下,补了一句,“有我呢。”
“嗯。”她浅笑点头,“快过去吧,他们在等你。”
原野走了,走出两步,回头看她。
她向他挥挥手。
他走了。
活动开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
人人喜气洋洋。
活动一项一项进行着,都是为这项目锦上添花。
到了最后一项时,夏木突然站到了话筒前,她大声发言,“各位朋友,这件事自始至终就是一个骗局,我已经调查过,承包这个项目的公司是一个没有任何矿山开采资质和经验的新公司,注册资金两千万,大家想想,这样的公司能拿下这么大的项目吗?而且,矿山开采破坏的生态将不可修复,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可能会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在没有专业、科学的指导和保证丰——”
她的话还没说完,有人将她一把抱起,拖出了话筒。
夏木也不知道是谁在抱她,她挥舞着双手,踢着两条腿,想要挣脱那个人的怀抱,无奈那人的胳膊像是两个大钳子一样,紧紧地勒住她,让她无法摆脱。
记者们的镜头和快门都记载下这突发的一幕。
现场骚动了,事出突然,大家都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抱着夏木离开话筒的人正是原野,他寒着脸把夏木抱到他的车上。
夏木挣脱他的手去掰门把手,他把车门锁上。
她正在情绪上,冷冷地盯着他,“让我下车。”
马上,车窗外积累起无数和记者,将镜头对准了车里。
原野用报纸挡住了车窗,压低声音,“你太冲动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夏木说:“我没有办法面对谎言还无动于衷。”
“夏木,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真诚的,是勇敢的,很多事情有它发展的轨迹,你为什么非要打破这个轨迹?”原野沉着他的脸,“我问你,从小到大,你有没有说过一句谎言?”
“……”夏木一时语塞,稍时反击,“我是因为——”
“只要有就行,别人说谎就没有原因吗?”原野生硬地打断了夏木的话。
“你要是不喜欢,就放我下车,”夏木改变了路数,“我下去把话讲清楚。”
“有人来接你离开。”原野说。
一辆车径直驶到原野的车边。
原野下车,拉开车门,把夏木从他的车上转移到那辆车上。
车门锁上,夏木一看,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何佑嘉。
夏木瞪了原野一眼。
何佑嘉开着车很快离开了现场。
“他叫你来的?”夏木问。
何佑嘉点点头。
“你们有联系?”夏木又问。
“……没有。”他说,“他打电话叫我帮个忙而已。”
“你骗我,”夏木肯定地说,“何佑嘉,你告诉我,原野是不是你们警方的卧底?”
“夏木,虽然我们是朋友,但谈话也有界线。”何佑嘉说。
“我明白了。”她说。
原野是卧底,何佑嘉跟他在一条线上,这样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是啊,她的意中人就该是这样的铁血汉子。
“夏木,离开那间客栈吧,你留在那里很危险。”何佑嘉说。
夏木还沉浸在对原野身份的想像中,没有听清何佑嘉的话。
何佑嘉见她没有应答,转过头看了一眼,“夏木,”他加大了音量,“离开那间客栈吧,你留在那里很危险。”
现在她的身份公开了,她也知道危险,但是有原野在那里,她不怕,“不了,我还是留在那里吧。”
“夏木,你是舍不得原野吗?”何佑嘉直截了当地问。
“我不离开那里,虽然也有他的因素,但更多是因为工作本身。”夏木说。
“英子都告诉我了,那次下大雪,你跟我到学校,是把我错看成原野了。”何佑嘉目光看着前方,“虽然你没有爱过我,但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有时候我很嫉妒原野,如果当初是我救了你,是不是你爱的人就会是我?”
“我现在已经相信,老天安排的一切相逢都有其意义,哪怕在街上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也是难得的,何警官,我和你,可以是好朋友的。”夏木说,“你回头看看,英子,她一直爱着你。”
“夏木,爱情勉强不得,一个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无法对别的人产生爱情的感觉,就像你无法爱我一样,所以,我和英子的关系,你明白吗?”何佑嘉说。
夏木明白。
自从她把原野装进心里后,别的男人就再也走不进她的心房。
何佑嘉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夏木用手机上网,发现她发的贴子成了热贴,被管理员置顶了。
网友们在热烈地议论着这件事情,多数是支持她的。
大家都觉得以破坏生态为代价来发展经济,是一种短视的行为。
然而就是下一秒钟,她的贴子就打不开了,跳出来个HTTP404的错误代码。
看说明,是贴子不存在或被删除。
再打开别的论坛,无一例外。
夏木气愤不已,还有没有让人说真话的地方了。
这几天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不过想到原野的处境,她的心又揪起来了。
原野的日子比她更难过,这让她心焦。
她可以自己受苦,但看不得爱的人受苦。
夏木执意要回客栈,何佑嘉无奈,只得把夏木送到客栈门口后离开。
她也不着急回房间了,坐在门前的木长椅上,看过往的人。
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他们的方向,各自带着他们的情绪,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夏木,你的下一站在哪里?
她自问。
夏木是个漂泊了多年的女人,从大学毕业后就出了国,不是观光,不是旅游,而是在战火中穿梭。
她的身心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蜕去了青涩,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人。
这个女人像是披了铠甲一般地坚强着,然而,在她的心底深处,自始至终都保留着一个柔软的地方,为她爱的人留着。
她希望,今后的路有原野陪伴在身边。
她希望,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她希望,看到她的每一天他都是快乐的。
如果他给她一个家,她是否可以卸下铠甲?
有了爱情后,便有了期望,或许伴随着期望而来的就是失望。
没有望,便没有失。
然而情绪油然而生,不是主观所能控制的。
这一个瞬间,夏木的心头徘徊了许多的喜悦、失落和期望。
“姑娘,干什么呢,一个人坐在这里?”夏木的身后响起老板娘的声音。
“看人。”夏木说。
“嗑瓜子吧。”老板娘的手里拿着一把瓜子。
“谢谢,不了。”夏木淡淡地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街道,略有些失神。
老板娘坐在夏木的身边,她的身体微丰,坐下时,夏木往旁边挪挪。
“你知道我为啥在这门前放椅子吗?”老板娘边嗑瓜子边问。
夏木没有讲话。
“就是让走累了的人歇脚用的,”老板娘笑了,“累了,乏了,歇一歇,就又有力气了。”
听到这话,夏木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看老板娘,老板娘竟如此的和善可亲又富有光彩。
就是让走累了的人歇脚用的。
举手之劳,功德无量。
“姑娘,其实我觉得那个原老板和池小姐挺般配的,你看呢?”老板娘接着说。
夏木不知道该怎么看,笑着反问,“那你看我和原老板呢?”
“你们俩嘛,”老板娘打量打量夏木,“配在一起也不错,但是他只能爱一个人。”
“说的不错,老板娘,”不知何时池俪俪出现在她们两人的眼前,“原老板这辈子就只能爱我一个人。”
夏木抬眼,扫过池俪俪,后者也正直直地看着她。
两个女人的眼神中竟然出现了火药味。
老板娘见情形不对,意味深长地笑一下,一扭头进去了。
外面剩下夏木和池俪俪两个女人。
最后,是池俪俪先开口,“夏小姐,想不到你是个记者啊,这我就放心了。”说话的时候,池俪俪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夏木的脸庞。
“放心,什么意思?”夏木不明白池俪俪的意思,反问。
“不明白?”池俪俪笑了,“算了,不讲了,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请夏小姐随我来一趟。”
夏木缓缓地站起身来,珍珠耳环随着她的身体轻轻摇晃,晃荡进池俪俪的眼。
池俪俪问:“耳环很好看,哪儿买的?”
夏木淡笑,“男人送的。”
池俪俪的脸色微变,往门里走。
进到池俪俪的房间,池俪俪关上房门。
“请坐。”池俪俪说。
一打眼,夏木就看到房间里多了一幅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男的是原野,女的是池俪俪,原野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地站在左边,池俪俪一身裸色的晚礼服,头发盘起蓬松的发髻,项链、耳环熠熠生辉,她微微地斜向原野,照片应该是在晚间的露台上照的,背景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夏木的眼神落进原野的瞳孔里,旋即移开目光,“池小姐,叫我来有事吗?”
夏木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在池俪俪的眼里,她笑了,走到照片前,抚着原野的脸颊,“这是我们前两天在省城的一场慈善活动中照的,捐建希望小学,我代表公司捐了两百万。本来原野不爱出席这种场合,是我拽着他陪我去的,他呀,表面上刚毅不近人情,内里时而像火一样热情,时而像水一样温柔,那天晚上的酒会,我喝了不少,最后还是他抱着我回房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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