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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甜椒——小红柚

时间:2018-04-07 14:16:34  作者:小红柚
 
    嘶了一长声,宴旸做鬼脸吓她:“他又不是北京烤鸭,学习靠的是智慧、智慧!长相嘛,一个字‘帅’,再多没有了,怕你们把持不住。”
 
    三人都乐了,拍着胸脯说她们有节操,朋友妻不可欺,只求宴旸放大招开开眼。宴旸答的诚恳,他就住在我心里,你们来看吧,可美了。
 
    室友们懒得搭理这条得意虫,她略略略地吐舌头,将QQ刷新的烦躁不安。水泥地没P歪,脸蛋儿也水灵,要看军训服的是他,不回消息的也是他。
 
    梁斯楼总有惹她牵肠挂肚的本事。
 
    双脚愤愤一蹬,睡在前铺的刘小昭嗷嗷‘发什么神经’。宴旸连吐对不起,眉眼皱得像苦瓜。
 
    突然,手机震起欢快的纯音乐,特别关注,来自梁斯楼。他说,和你不一样,我们是海军式。
 
    跟验货似的,他附赠了照片。
 
    显然是抓拍,梁斯楼穿着海魂衫,寸板黑发爽利,臃肿宽大的蔚蓝色军裤,在他身上是意料之中的合体。他转着篮球,眼前是投篮框。
 
    生怕他撤回,宴旸连忙保存,脑子一热,说——很帅。
 
    太明显了,待她反应过来,又亡羊补牢地添上句——海军装很帅。
 
    梁斯楼回的很快——很美。不是陆军装,是你。
 
    她捂住脸傻笑,正在煮面的尤喜手一抖,一颗西红柿嘟噜噜地滚地,接连进行惯性运动。
 
    对宴旸而言,梁斯楼的‘很美’比满载苍兰香水、贴满金箔星子的礼物盒,璀璨一百倍。
 
    因为,他给了她一颗解药,并拨打了紧急救援电话。
 
    从初三到高三,四年,宴旸笔记本的第一页,永远工整写着——登斯楼也。
 
    ***
 
    初二,宴旸少女心泛滥,看了几本言情小说,喜欢上年级前十、模样清隽的物理课代表。
 
    他的名字,曾被她用不同颜色的签字笔,在废弃的试卷上划来划去。随着触礁,这艘初次暗恋的船,早已拴着巨石驶入海底。现在的宴旸,习惯叫他物表。
 
    悲剧源于初三那年。宴旸不知深浅,蹦蹦颠颠地将自己的‘大秘密’吐露给同班小伙伴——顾莱。
 
    而她所谓的好友,在一次‘迎国庆’黑板报活动上,将她所有的酸涩和甜蜜,当做粘耳朵的笑话,公之于众。
 
    “哎,你们快看,物表和宴旸一个抄字一个画画,夫妻搭配干活不累。我哪有乱说,你们不知道,宴旸喜欢物表一年啦!”
 
    拿黑板擦打架的男生哄得大笑:“卧槽!劲爆,太劲爆了!全班谁比得上物表有‘艳福’,都说猪八戒背媳妇,人家牛,还可以来个夫妻反串哈哈哈哈。”
 
    语文课本第三单元,鲁迅先生说,‘中国人一贯看客’。谁也没料到,近百年后,习气犹存。
 
    手中的粉笔捏成两半,宴旸踌躇着反击,却落了一头黑板灰。变声期的男声很刺耳,他们吹着口哨,大刺刺地叫嚣:“撒春.药,入洞房!”
 
    洋洋洒洒的灰尘蒙进鼻尖,她止不住的咳,眼泪将将落下。不敢反抗,不敢辩驳,不敢摔桌子扯椅子的对峙,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法则,而她,只有忍。
 
    谁让她是个胖子,横和宽都是175,又高又壮,一年四季只能穿男装。
 
    除了主动包揽小组值日,分享糖果和零食,拥有一颗永远说不垮的强心脏,几乎没人看得起她。
 
    物表是少女心中数一数二的香饽饽,多半女生抿唇看戏,也有几个仁义的,怒火中烧,让这群孙子闭嘴。
 
    转过身,背脊贴着刚画好的雷锋和天.安.门,宴旸咬住牙,眼珠通红:“顾莱,你瞎说什么!”
 
    下颔低垂,顾莱一撩毛绒绒的短发,圆镜片下的眼睛正啪塔啪塔滴着泪:“旸旸...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怨我嘴上不把门,和他们开着开着玩笑,就...对不起。”
 
    她算不上美人,却是只调皮的猫,随随便便就能抓走男生的荷尔蒙。当时,《那些年》很火,顾莱就是她们班的沈佳宜。
 
    梨花带雨折了少男心,护花使者群起而攻之:“是你喜欢物表,又不是顾莱喜欢,你少得理不饶人。”
 
    “你们...”宴旸抖着唇,索性将视线投向左侧。心跳的太快,她鼓足勇气只换来一声,细细的哀求,“物表,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有事与你解释,时间不长,一小会儿就好。”
 
    站在左手边、一直云淡风轻的物表,粉笔一顿,若有若无地挪了几寸。
 
    无声的拒绝。
 
    宴旸只想解释,只想保住最后的颜面。他以为她要说什么,表露心意,还是海誓山盟。
 
    可惜。无论哪种,他都像是对待脚底的烂纸屑,避之不及。
 
    “吵什么吵,隔着走廊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怎的,班主任布置的任务,你们不想完成了?”
 
    梁斯楼走进教室,米色卫衣,牛仔裤,胸前的图案是红色播放器,十四五岁的男生,已然是行走的衣架。
 
    顿时鸦雀无声,不知谁支吾句:“班长,今天是星期六,法定休息日。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下午有补课班,梁斯楼早就向班主任请假,免了这次班报活动。中午收拾书包,发现套卷和53忘了带,梁斯楼只能过来取。
 
    其实,他在门前听了很久。
 
    “只要不被勒令退学,在校在班,我就有权力管你们所有人。”从桌洞取出书,他翻了几页,指尖有力,“班主任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一贯奉行实验班的德智体美与成绩一样优秀,黑板报得不了奖,后果,你们清楚。”
 
    面面相觑,有人拿宴旸说事:“总不能谁都是马良、徐悲鸿吧。黑板报质量不好,不怪宴旸这个文委,还能怪我们?”
 
    地上堆满粉笔头、小当家塑料袋、用完的黑笔芯,狼藉一片。梁斯楼皱眉,灭烟似得,将粉笔踩的嘎嘣响:“黑板这么大块,每次都靠文委一个人,现在宴旸放学回家,你们自个想办法。”
 
    男生们鬼哭狼嚎:“凭什么?!”
 
    跟看白痴似得,梁斯楼微嗤:“我打你一巴掌,你还能向我摇尾巴?”他回头,“宴旸,你走不走?”
 
    怔在原地。透过雾蒙蒙的镜片,依稀可辨他高峻的轮廓,正走向她的书桌,并捞起她斑马纹的耐克背包。
 
    “我自己来。”宴旸冲上去,把乱七八糟的图纸,直尺、三角板,黑板报资料一股脑地扔进书包。
 
    女生不是偏爱物表,而是梁斯楼太过高不可攀,就像一轮天边月,伸手去捞,只能留下满指凉气,高处不胜寒。
 
    他从不多管闲事。
 
    众目睽睽,宴旸抱着书包,头也不抬地跑出教室。
 
    梁斯楼说话淡淡轻轻,却极有分量:“星期一,讲台上的粉笔盒要填满,地面、桌椅要整洁,黑板报要是校优的程度。否则,班主任就会知道你们欺凌同学,相互推诿班级责任。”
 
    他的话没人反驳。不光因他年纪前三,班级第一,而是梁斯楼这人,就是毋庸置疑的存在。
 
    见他转个弯,将要踏出门槛,顾莱冷不丁地说:“班长你可真偏心,都是同学,你怎么不把宴旸暗恋物表的事告诉班主任?破坏学习环境,可比破坏卫生、小打小闹严重多了。”
 
    顿住脚步,梁斯楼笑了:“我倒觉得,早恋比暗恋严重多了。”说完,他看了眼脸色煞白的物表,意味深长。
 
    补习班就要迟到了,他匆匆下楼,看见宴旸站在玻璃热水房,对着溢满水的保温杯发呆。
 
    99度的热水噼啪乱蹦,灼在她的手背上。宴旸吃痛低呼,小心拧上水龙头,望着冒烟儿的保温杯,一筹莫展。
 
    长指握住杯身,他的手背比女孩还白,紫青色的血管分明。将多余的热水倒掉,旋上盖,梁斯楼还给她,转身就走。
 
    捧着水杯,宴旸跑出教学楼,追上走在银杏树下的他。跟了几分钟,她悄悄凑近,却怎么也不敢直视:“谢谢你。”
 
    他步伐很快,抛下句:“没什么,班长的职责。”
 
    她知道,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她感动又欣喜。翻了翻兜,只有一根草莓味的真知棒,宴旸戳下他,摊手:“这个给你。”
 
    看了一眼,梁斯楼笑着说:“我记得,你送给他们的不是星巴克,就是不二家。”
 
    “我...只剩下这个了。”宴旸挠了挠头,“要不然等星期一,我送班长一盒小老板海苔?”
 
    “我喜欢吃草莓味的棒棒糖。”拾起粉色的塑料棍,他扬了扬手,“用不着费心讨好他们,无论是零食,黑板报,还是真心,都不要错托对你毫无回报,甚至恶言相向的人。”
 
    “顾莱是物表的女朋友,谈了一年,很隐蔽。哪有老师不知道的事,物表学习好,班主任不敢轻举妄动,便安排我在班里放哨。”
 
    解开山地车的锁,梁斯楼长腿一跨,撕开真知棒包装纸:“强大起来,讨好你自己。”
 
    强大起来,讨好你自己。
 
    想变得和他一样好,从容不迫,优秀的发光。
 
    然而,现实阻隔了距离。中考她发挥不错,进了文科重点高中——市八中。梁斯楼头脑灵便,以全校第二,全市第七的成绩,进了理科重点的市三中。
 
    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即使宴旸会时不时的去三中找旧友。
 
    只是无缘。
 
    再联系,已是高考后。她站在电子秤上量体重,108斤,怎么瞧都还有下降空间。
 
    手机响了,是个亘古在心底,不会时常想起的名字。
 
    梁斯楼。
 
    他说,打扰了,最近在删僵尸好友,您在我手机上没有备注。请问您是?
 
    足足愣了五分钟,她回复。班长,我是宴旸,你还好吗。
 
    谁能料到,一段完结的故事,会在炽白的夏天,重新开始。
 
第5章  5.
 
    太阳是盏悬空当照的白炽灯,加大号,又亮又晒。
 
    站在塑胶跑道练军姿,犹如烤架上的骨肉相连,任由教官左右折腾。汗津津的军训服,是层被牙签捆扎的韭菜叶,里外两件,加速肉质迅速熟化。
 
    教官挺着身板来回踱,脸部线条刚毅,高喝:“全体都有,骚(稍)息,跨腻(立),正步走!鸭儿鸭,鸭儿鸭!”
 
    浑厚的口音,带着乡间赶鸭子的韵味。唰,女孩们踢着正步,手背打手背,噼里啪啦,紧连排山倒海的吃痛声。
 
    “停!”剜了几记眼刀,教官黑着脸,就差拿小皮鞭抽人:“瞧你们这点出息,东倒西歪,扭扭捏捏。幸好都念了大学,要是去当兵,倒贴也没人要!”
 
    能考到省理工,不说天之骄子也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女孩儿脸皮薄,说急了要出事。教官憋住火,提醒自己要温柔。
 
    一掀帽子,他抓抓寸板头,无奈到没脾气:“算了,经济学院,原地休息!”
 
    “谢教官大人不杀之恩!”绿军装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瞬间被抽掉筋骨,宴旸倒向刘小昭,脸颊被晒红一层皮。没有绵云,天蓝的乏味可陈,只想让人蹭着晴好,撑起竹竿晒被子。
 
    刘小昭太瘦,靠在她的肩膀小睡,就像是抱了堆干柴。不过五分钟,哨子吹响集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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