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起唇笑,刘碧嘶了一声:“我没这么小心眼。”
“那最好。”
把纸袋强塞给她,程未扶正棒球帽,抛下一句‘可不是,谁让他得罪你。’抬腿就走。
忙不迭地叫住他,宴旸有些扭捏,飘来飘去的眼珠,最终定在程未衣角上的商标:“刚才你都向谁说...你在等我。”
沉吟片刻,他说:“隔壁寝室的丁胖子,丁毅。”
丁毅是个老实人。宴旸长舒一口气,乘胜追击:“那女生呢?好像不止一人遇见了你。”
抄着口袋,程未姿态轻松:“我不认识。”
骗鬼呢,宴旸咽下这句不太好听的话,报以微笑:“都是同班同学,而且我们也开学一个月了...”
出声打断她,程未言简意赅:“不认识。”
“你怕是长了金鱼脑子。”宴旸挑着细长的眉,忍不住暗刺几声,程未懒得和她多说,转身就走。
铁锈红的尾草摩擦牛仔裤料 ,卫衣帽落了一兜桂花粒,很香。走到树叶深处,程未转回身,眼睛中的她裙摆微吹,转得像喇叭花。
其实全班这么多女生,程未只能叫出宴旸的名字。
他的异性脸盲症,只对她一人免疫。
不公平。
凭什么他一觉醒来,滴水未进,就为她打人出气,买药送货,反倒落了刘碧知错认错的美名。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程未的一贯美德。
“宴旸!”他吊着嗓子嚷。
脚步一顿,宴旸见他跑回来,亚麻色的头发浸着汗,顺着线条三两颗的落。程未喘着气,又燥又焦急:“创口贴不是刘碧买的,是我买的。”
眨了眨眼,她试探性地问:“所以...谢谢你?”
宴旸的反应与他所想的,隔着一万条密西西比河,程未咬紧牙:“消毒水和胃药也是我买的。”
翻开纸袋,果然藏着一盒胃药。塑料座椅,关东煮,饿的要穿孔的胃,原来他都记得。
见她唇线柔和,对面的人悄无声息地迈进一步。双肩的距离,剃须水的清新味,逼迫宴旸垂下眼睛,并齐他颈上一颗微小的痣。
他皮肤不算很白,但男生女相,连皮肤上的印记都比别人生的美。
“太感谢你了。”她抿唇一笑,右脸颊有个深酒窝,“188xxx是你的手机号?”
像被塞了一颗朗姆酒心巧克力,程未点点头,受宠若惊。
没再看他,宴旸走进宿舍楼,指尖在手机上飞舞。叮咚,程未取出手机,支付宝转账三十元。
备注:关东煮很好吃,药也很全。并配上小人笑哈哈的表情。
光速截图,程未冲她的背影,比上个‘爱心发射’。喜欢上一个人,她做什么都逃脱不掉可爱的影子。
***
推开门,刘小昭正夹起一挑红油米线,辣的脑门沁汗。宴旸放下纸袋,说自己一直站在门外,竟没见她什么时候回来。
睨一眼鼓囊囊的药瓶,刘小昭嚼着面,含糊不清:“你正忙着和Tony交换信物,我干嘛做坏人吵你不快。”
‘Tony’是411予以程未的爱称,显而易见,因为他有一头耀眼的毛发。
宴旸搬着小板凳解释:“别胡扯,我们只是秉承专业,以物换物。Tony老师用他的药品,换取我对刘碧的宽大处理。”
挑出鸡骨头,刘小昭随意一哦,转了话题:“明天班级聚餐,先唱k后涮锅,你去不去。”
“去啊,钱都转给班助了。”苦着一张脸,宴旸拽下耳机,“我五音不全,明天就靠你们救场了。”
嚎了一句‘我有一头小毛驴’,刘小昭云淡风轻地问:“还要我去救你的场么。”
真他妈开口跪,宴旸毫不吝啬自己的叹息,将重任寄予另外两人身上。
***
“呀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刘碧霸占着话筒,声嘶力竭。他本就黑,鼻梁又架着墨镜遮伤口,在密封完好的包厢,只能看见他摇晃的牙齿。
上气不接下气,他拍着点歌的同学,将他屁股错认成了脑袋:“点首《歌剧2》,逼哥亮嗓天下明。”
拨掉他的毛毛手,男生掏了掏耳朵:“逼哥你能不能消停会,带上个墨镜,就当自己阿炳啦。后面的歌单还有老长呢,总要给别的宿舍一个机会。”
“就是!”都被他的歌声糟蹋透了,大家联名赞同。
悻悻撤下话筒,刘碧绕到程未身边坐下,踢一脚正在厮杀的寝室长,恨铁不成钢:“就知道鲁班鲁班鲁班,赶明儿个,你也智商二百五了。”
日常被当出气筒,寝室长委屈巴巴:“我明明用的李白,鲁班是宴旸好不好。”
不会唱歌的411,拽着同样不会唱歌的寝室长,组队开黑。
靠在沙发闭目养神的程未眯起一只眼,他瞅着花花绿绿的屏幕,顺势靠在寝室长的肩头,长吁短叹:“和女孩子玩游戏,你可真没出息。看看你这技术,4-5,啧啧,大招放得真寂寞。”
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寝室长将手机甩给程未,咋咋呼呼:“得,你行,你来。”
望着战绩0-9的黄衣鲁班,他接过手机,垂眉笑着说好。
第8章 8.
作为一个奇迹暖暖资深玩家,宴旸放下少女心,举起鲁班的鸭嘴炮,为难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唯恐被拉下水的队友。
和她走一路,无论是坦克还是法师都有被卖的风险。敌人的血槽不过半,脆皮鲁班只会躲在草丛,猥琐的发几枚远炮。
待对手油灯枯竭,鲁班就迈着残疾的短腿,冲上来一阵大招,毫无下限的抢人头。
这是她一路勇闯送人头,被路人无情举报,所留下的后遗症。宴旸只要下单,无论是激进送死式还是保守逃窜式,都阻拦不住‘坑’的事实。
眼瞅着下路防御一推再推,宴旸痛心疾首:“嗷!你们快来救救我,猴子一棍子下去,我就要0-10了。”
仰在沙发上,尤喜说:“你先塔下猥琐吧,上路打成鸡窝,我和齐齐也有被秒的危险。”
一边开疾跑,一边戳着藏在草丛的李白,宴旸大喊:“哎哎哎,举报!这李白谁啊,排位赛还挂机。”
“我邀请的夏子威,他是不是被抓去唱歌了?”趁狄仁杰残血逃命,尤喜伸着脖子朝男生堆里望。
不远处,程未接过寝室长抛来的手机,将长腿叠在茶几上。天气转凉,立领风衣遮住大半张脸,鼻子直挺,敛下的眼睛被夸张的光圈,晕上莫测的蓝色。
地图下方,李白呆站在红buff身边。尤喜捅捅身侧的姜齐齐,唇角上牵:“关羽交给你,我去下路帮旸旸。”
见赤兔马蹭着前蹄,姜齐齐怂成一团:“别啊,关羽还有好厚的血呢。”
地图下端,鲁班的疾跑时间正在倒数。眼瞧着草丛堆立着李白,宴旸窜到它身后,乞求猴子用金箍棒折磨死这个人肉沙包。
显然,这是只追求刺激的猴子。它一个位移,直接擒拿短腿鲁班。没蓝没血没队友,宴旸把剩余的招数一通乱放,吸口西瓜汁,预备挺尸。
即将KO那瞬,李白玉袍一撩,剑如飞花,将猴子与前来支援的曹操,一并双杀。
‘double kill!’
见有油水可捞,下路乱成大混战,芝麻大的地方,出招光波五颜六色。李白遇神杀神,实力增进的速度堪称开挂,有这样出色的队友,宴旸有些飘,忙指挥鲁班一通乱秀。
‘triple kill!’
‘quadra kill!’
中路,眼见李白追上脚底抹油的狄仁杰,宴旸长吁短叹:“没意思,一个人头也没抢到。”
话音刚落,前方李白疑似卡机,站在马路牙子一动不动。宴旸仰天长笑,一记鸭嘴炮抢了最后一颗人头。
“哈哈哈,终于不是零人头了!来,班班,我们向王者峡谷拜个早年。”将鲁班转了个圈,她伸着懒腰,像是得到奶糖的小孩,七分满足三分得意。
‘班班’震得程未抖了抖眼皮,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四周昏昏暗暗,尤喜仍能察觉出他眼底沁出的笑,肩膀耸动的幅度。她嚼只妙脆角,咯嘣咯嘣,很响:“拦别人五杀不好吧。”
无所谓的甩甩头,宴旸说:“他自己卡的机,又不是我拉屎堵上的,怎么就不能抢了。”
口中的酸梅汁有薄荷的香味,程未边笑边喷,歪着头看小丫头。正巧,男男女女站起来合唱《当》,他的视线不算突兀和明朗。
她扎了半丸子,打扮随着发型转乖。原色系的粉T画着简单轮廓的天鹅,灰色的纱裙长到脚踝,很甜,像草莓、香草双球冰淇淋。
眼珠打转,刘小昭瞟了眼程未,低声笑:“没事没事,说不准是夏子威特地给咱旸旸面子。”
唔一声,尤喜白着张脸,淡淡地说:“呀,我手机闪退了,你们玩吧。”
“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们都退好了。”
程未本就陪打,见她们纷纷挂机,便自动退了出来。望着屏幕上闪花花的defeat,宴旸心疼日以继夜、不升反掉的段位。
迎着寝室长不服气地质疑,程未听见她嘟嘟囔囔:“糊了一周,要不然找个大神带飞吧。”
大神...一般都是男的吧。
指尖敲着膝盖,程未链接无线网,悄咪咪地遮住屏幕的光。不知是谁切了歌,耐不住寂静的刘碧伸头一探,强吹了声口哨。
王者荣耀正在加载百分之三十。曾经有多鄙夷,现在就有多打脸。
勾肩搭背,刘碧比个大拇哥:“兄弟,你这是真爱啊!这年头,小情书、石头心、狷狂邪魅都不好使了,女孩就吃默默付出这一套。”说完,他边笑边打嗝,像鬼畜版的唐老鸭。
斜他一眼,程未索性大方敞开,一副‘老子就下载了敢嘲笑试试看’的既视感。
“算我上次欠了你,程子,要不要助攻?”
“说来听听。”
摇了摇小铃铛,刘碧站起来吆唤:“同志们,身为预备党员,干巴巴的唱歌无法歌颂我们美好的青春。不如男女对唱,一来增进感情,二来...”
寝室长一呼百应:“逼哥,别放屁啦,想拉拉小手亲亲脸蛋就直说,整什么幺蛾子。别逼我骂人啊!你...你他妈算什么小甜心,逼哥这么可爱,好懂人家的鬼心思。”
“滚滚滚,恶心死了。”把他脑袋推回去,刘碧从书包掏出张A4纸,笑眯嘻嘻,“最传统的方法,抓阄。”
32张纸条揉成团状,刘碧随手一抓,展开,很有孟非的腔调:“恭喜程未、宴旸,配对成功!”
起哄声炸穿耳膜,宴旸被怂恿到包厢中央,半肩外,是挽着千鸟格宽袖、正在捣鼓话筒套的程未。
吊挂的灯球旋转刺眼,他递来一只话筒,低声问:“他们闹得太厉害,不唱怕是躲不过去。至于唱什么歌...你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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