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溪从被子下伸出一只爪子,握住周介然手,“不知怎么回事……今晚,对于律师行业,我也坚定许多。”
“嗯?”
“最近我也时有迷茫。不过,本来是为尹律寻找留的理由,可是在想明白、讲出来以后,自己也是如释重负。”她说了说自己想法,道,“为了曾经那份初心,我会一直坚持下去。”
“嗯。”
“介然,你想过转行没有?”
“没有,我不是那个性格。”
“那你是什么性格?”
周介然弯腰,吻了夏溪一下,“早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这辈子也不会再看别的东西。”
“哦……哦。”夏溪知道,她自己也是周介然“真正想要的”,脸颊绯红,死死捏着对方五指,又突发奇想,道,“介然,脑袋疼,不好睡,你讲个故事。”
周介然问:“故事?”
“嗯。”
“那,Uber CEO卡兰尼克几次创业的故事?”
夏溪说:“……我不要听。”谁要听商业故事??!!
周介然问:“那听什么?”
“就正常故事。”
“叫Google Home讲个?”Google Home,谷歌公司出的智能家居产品,能听懂许多命令、能完成许多任务,可以对话,也可以讲故事。周介然还真的从来不看那些“正常故事”。
“……不要!”夏溪要怒,“很简单啊!就迪士尼电影那种,小桌子小椅子都有灵魂啥的。”
“好吧。”周介然首先想到的是迪士尼的创新流程,按下不言,思索两秒才又开口,“其实……我不喜欢看电影看电视。”
“……嘎?”这是什么开头?
“不过,设计、建造、装修这套房时,还是弄了家庭影院,还有乒乓、桌球、桌上足球桌上篮球、简易高尔夫等东西,因为我也无法预测女主人会喜欢什么。”
“……”
“前面几年,有时我看见那些从不用的东西,也会觉得好像有些多次一举。然而……9月17号开始,我再也不怀疑。如果像你说的,小桌子小椅子都有灵魂之类,这几个月应该过得挺开心的。以后也是。”9月17号,就是夏溪搬来那天。
“介然——”
“无聊吧?我不会讲。”
夏溪摇头:“不无聊啊。”
周介然将夏溪额发撩到一边:“睡吧。”
“好。”夏溪裹紧被子,轻轻阖上眼睛,片刻之后又道,“大宝贝儿。”
“……”周介然用气音一笑。
“等你变成老宝贝儿。”
“好。”
在这样的夜晚,夏溪觉得自己未来前所未有地清晰。
各个方面,不论事业,还是感情。有时,她会在充满迷雾的路上拼命奔跑,然而她知道远处有花并且终年芳菲。
…………
第二天,两人没有出门。
上午,因为清臣集团鲲鹏建工一案三次庭审即将开始,二人就在家里又将证据全都仔仔细细梳理了遍。他们俩都觉得……在一起很方便。
到了下午,打了两个小时网球。夏溪会打,技术一般,周介然却拿过全球业余网球比赛的前三名,不管夏溪把球抽到哪里都能回到一个让她觉得比较舒服的点。夏溪明白自己技术远不如对方,不过她想,能将那个少爷溜得满场飞奔,也很有趣。
夏溪以为,溜了两个小时,惩罚的事能轻一点。
谁知没有。
打完网球,夏溪洗澡、冲汗,结果……就在喷头下面,她“含”的技术从新手村直接到了25级以上,比网球进步得快多了。
而后就被按在床上折腾。
…………
晚上吃过晚饭,夏溪正要开始找点东西玩儿,周介然却推开夏溪书房的门,又问:“等下忙吗?”
夏溪回答:“不忙,有事?”
“我的朋友,元琛,有事想要咨询。”
“哦哦!”夏溪一凛,“就是会在二级市场吃进清臣2%股票的那个元琛?”真是神交已久!
“对。”周介然说,“他父亲有远飞汽车公司,他自己开一个投资公司。”
“恩恩,远飞,知道。”原来是“元”字的谐音。自己开一个投资公司,怪不得能帮忙夺权。
“我刚知道,那老爷子……在几天前车祸过世。”
“……哎?”
“那老爷子非常迷信,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写遗嘱很不吉利。”周介然听过两个传说。第一个是,老爷子有几个“寿星”,小的时候元琛淘气,摔碎一个陶瓷寿星,他爸登时面色发青,总是觉得“兆头”不好,一整天都吃不下饭。还有一次,某个老友用流行语“我想死你啦”来打招呼,他爸也觉得兆头不好,斥责老友胡乱讲话,把人弄得莫名其妙。
夏溪问:“……麻烦了吧?”
“对。”周介然说,“元琛父母早已离婚,他爸后来又娶一个,据说很美。元琛亲妈也很好看,人的审美不大会变。后母带着女儿出嫁,当时那个女儿8岁,元琛18岁。结果红颜薄命,后母40岁身患重病,前年走的。”
“哦……”美人薄命,总是可惜。
周介然话还没说完,门铃便催命一般地响。不是一下一下响,是一串一串响。
于是夏溪终于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元琛。
对方很高、跟周介然差不太多,肤色很白,丹凤眼,高鼻梁、红嘴唇,长得有点妖孽,但是非常漂亮。看见两人站在一起,夏溪竟然腐了半秒。
不过,美人脾气明显不好。
他说:“有个狗屎律师告诉我说,继子女也有继承权??!!”
“嗯——”夏溪轻轻靠在书房的桌子沿,插着胳膊,看着元琛,“继子女……其实就是继女,今年多大?”
“17!!!马上18!!!”
“他们住在一起?”
“废话。”元琛红唇开启,拧着眉头十分不耐,“我爸再婚,那个小孩儿8岁,还能打出去不成?”
夏溪问:“……后来呢?”
“三年以前那谁死后?当然也是住在一起。”元琛再次抛出那句,“当时小孩儿15岁,还能打出去不成?”
“那么,她的教育、抚养费用,也是您父亲出的?”
“肯定啊!难道她自己挣钱?”
“直到现在?”
“废话!”
好暴躁……夏溪心里默默吐槽,还是笑:“抱歉,我也是狗屎律师——她的确要和您共同继承您父亲的遗产。法律规定,子女,包括婚生子女、非婚生子女、养子女和有扶养关系的继子女。而对于未成年继子女,有没有抚养关系,主要就看逝者是否提供教育、抚养费用。”
“不是,”元琛按了一下眉心,“继子女?!凭什么?!”
“……凭法律啊。”
元琛一双“美目”圆睁,“当拖油瓶过来,我爸必须供她吃穿供他上学也就算了,结果,还因为供她吃穿供她上学,就要把遗产再分她一半???这不得寸进尺???”
他气爆炸。继妹一无所有,跟着吃香喝辣,已经应该感谢,结果,还分遗产???
“嗯。”夏溪说,“是这样没错。”
“周介然,”元琛看向周介然,“你的女人真的靠谱?”
周介然淡笑一声:“我的女人,你说呢?”
第79章 工程(七)
清臣集团与鲲鹏建筑工程公司三次庭审如期到来。
对于清臣集团, 一次、二次庭审过后鉴定结果全面有利。
首先,鲲鹏建工辩称, 2018年3月、4月, 鲲鹏建工分别就地质问题向清臣集团发函,均未收到回复。然而, 云京天通司法鉴定中心《报告》表明, email内容曾遭篡改,并非3月15日、4月15日所发送的原始版本, 夏溪所呈交的才是原件。同时,签名日期为3月10日、4日10日的两封信函形成日期不到两个月, 与声称日期严重不符合。
造假, 并不会有直接后果。
同时, 证人——参与‘云安居’项目的工人之一,提交的包工头所分发的表格,形成日期与开工日期基本一致, 均为2018年3月。上面,包公头有抄错用水量的数字。
其次, 云京□□建设工程检测有限公司对于“云安居”桩基检测结果表明,多条轴线混凝土的推定强度要低于C50,低于设计等级。
另外, 云京□□建设工程检测有限公司对于“云安居”土质检测结果表明,清臣集团地质报告符合规定。虽实际施工当中会有些许出入,但“地质报告有误”显然夸大其词。
最重要的是,经过鉴定, 基础桩混凝土强度只有c45,与养护期间遭遇高温、缺水没有因果关系!!!而是由于搅期间用水过多,比例错误!!!这与夏溪一次庭中所强调的“是包工头抄错用水量的数字”“包工头没注意,强度不是c45,而是c50,写了常用比例”十分一致!
于是,三次庭审当中,鲲鹏愈显狼狈。
他们拿出几份其他鉴定机构不同检测结果的意见和报告,要求法院重新鉴定。
与此同时,在这次庭审当中,清臣集团证人数量再次增加!
本来,夏溪一个一个问、一个一个求,撬动了一个人愿意出庭作证。那是26岁的小伙子,即将回去老家,不再留在云京。当时,夏溪“您也知道,云京太贵,好难好好生活。现在,一个愿意建造经适房廉租房的人,一个愿意建造经适房廉租房的公司平白蒙冤、千夫所指,您要眼睁睁看着吗?”让他感同身受。
结果,他又拉来一个同伴!!!
证人数量,从一个,增加到两个!!!
鲲鹏律师简直呆住。要知道,正常来讲,在中国的法庭上几乎无法看见证人们的身影,都是双方律师拿着文件吵架。
夏溪与两人聊过,得知二人同乡。
而后来的张坤,也已经跟着前面的张天到别省去打工——这次,二人为了出庭特意跑回云京。张坤是在听到张天讲述鲲鹏张梦生张律师一口咬死“张天说谎”“鲲鹏无错”以后,难压义愤,同意作证。
并且,二人还收集到当时几个工友所得到的表格,一齐呈上!!!在配方当中,用水量的数字与设计院说明书存在一处差异!!!
到了后来,夏溪觉得不赢实在没有天理。
当鲲鹏律师张梦生张律师再次“强词夺理”,夏溪无意当中左右扯了一把律师袍的领巾,样子稍有点痞,颇有实在听不下去,打算动手干仗之势,周介然见了,沉默片刻。
…………
审判长宣布,择日再审。
夏溪有些手续要办,走出法庭晚了一点,等进入走廊,发现……她男朋友手腕挂着她的外套,正在等着她。
她想起来,早上时间有点儿紧,她在车上脱的外套。周介然生怕她冷,替她把衣服拿来了。
呼。
夏溪伸手脱下律师袍,走过去。
在理论上,律师出庭必须穿律师袍。2016年最高法院公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修改<人民法院法庭规则>的决定》,其中第12条是:出庭履行职务人员,按照职业着装规定着装。也就是说,强制着律师袍。
可是呢,实际操作当中,很少律师会穿,原因无他,实在是……丑。非常丑,还不方便,和西方、港台电视里不一样,不像职业律师,像哈利波特。
有的省市、有的法庭强制要求,有的则是无所谓。云京几个法院基本不会管,大家西装上阵,夏溪没见有谁不能出庭,不过她每回还是带着袍子、以防万一,毕竟,被训诫、被轰粗……的新闻也是有的。
只是,清臣、鲲鹏一案较受社会关注,还有几家媒体获准转播实况,律师最好注意形象。因此,夏溪与张梦生全都正式着装,不想给人造成随意、散漫印象。
此时走廊已经无人。
周介然见夏溪快步走近,展开外套,两手拎着,要给夏溪直接披上。
“……”夏溪呆了一下。
不过,对方这个姿势,她手里面又有东西,便没在意,走到周介然的身前,转身背对他,举起空着的那只手,让对方给她套上右边大衣袖子。夏溪又将律师袍、文件夹换手,再举起左手,四指捏着西装袖口,防止卷上去,周介然又给她穿好另外一只袖子。接着,整理了下衣领、前襟,说:“走吧。”
“嗯。”
夏溪稍一抬头,却冷不丁发现……原来好像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有书记员。
书记员愣愣瞅着,似乎在想这是什么操作。
夏溪一囧,打了招呼,连忙低头快步离开。
周介然,有时真的烦人。
为了庆祝加上放松,二人来到一家会所吃饭、喝茶。
会所十分中式,青瓦红墙,院子里有天井,还有水池,松柏郁郁葱葱。
随便吃了一点午餐,二人便在树下喝茶。他们没有相对而坐,而是挑了一个桌角左右两边、抽出椅子。
茶叶散发清香。有身穿着汉服的女孩子沏茶,工序十分复杂,周介然自己也很懂各种工艺,夏溪倒是只能喝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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