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完了这么一长段话之后,空气突然沉默。
项灵熙感觉自己简直一言难尽。她等了对方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卢卡茨的回应。
因而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特别着急的项灵熙就接着问了下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知道。”这一刻,卢卡茨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但他却只是对于项灵熙所问出的那个问题感到有些迟疑。
可当他再次和项灵熙提起克拉默的名字时,他的声音又会变得很是笃定:“而且我也觉得克拉默应该没有这种方面的勇气。”
不远处火车在铁轨上驶过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的传来。那让再次被对方气到了的项灵熙感觉自己简直咬牙切齿。
项灵熙:“听着,总统阁下,我想你应该能听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的那些声音吧?那些火车出站时候的声音。”
卢卡茨:“对,我能听到。”
项灵熙:“所以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我很可能会在一气之下去买一张随便到哪里的火车票,然后就把你给丢下了?”
卢卡茨:“不太担心,克拉默会帮我看住你的。”
听到卢卡茨的这句一本正经的回答,项灵熙气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盛怒之下的项灵熙甚至还用拳头砸了两下窗玻璃,那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没有抽烟这个习惯的克拉默不自觉地又向后退了那么一小步。
这一回,卢卡茨终于意识到了他的那句十分诚实的回答是真的会彻底激怒电话那头的项灵熙。因而他试着去解释这句已经有些变了味的话语。
“但是克拉默会帮我看住你不是因为他接到了我下达给他的命令,而是因为你是我的……我的……”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当卢卡茨在那句“你是我的……”后面停顿下来,并迟疑着要努力想出一个足够合适的词,用以描述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自己的什么人的时候,他却是被根本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的项灵熙给打断了。
在习惯了最开始时的“说谎于无形”之后,再如此时不时地体会到这个男人在面对自己时所表现出的那种诚实……抑或说是坦诚,那是真的会让项灵熙感到无力又泄气。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都会不断地告诫自己。
——别生气别生气,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我不能因为这个男人说了一句真心话就和他发火。
因而,在把那样的话语又对自己说了一遍的项灵熙只得在这个时候告诉卢卡茨:“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你的……很重要的证人。你就不用再和我重复了。”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当这样一句话语从手机的听筒里传来的时候,卢卡茨说着这句话时的神情突然一下子随着项灵熙又一下心跳在她的眼前闪现。
一个穿着高档西装却又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他坐在维也纳老旧的地铁车厢里,蹙着眉又有些焦急。
项灵熙不知道此刻的卢卡茨究竟是带着怎样的表情和她说出的这句话。
但当她听到那样的声音时,在她眼前渲染开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它当然带着让人心动的魔力。
“所以你想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这些吗?”
项灵熙原本只是想提醒卢卡茨,别在这种对他来说依旧危机四伏的时刻走神到别的地方去。可电话那头的卢卡茨却依旧理解错了项灵熙的意思。
又或者说……卢卡茨没有理会错项灵熙的意思,但他只是想要顺着项灵熙的这句话说下去。
“不,那太不郑重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终于用一种近乎宠溺的声音和语调问道:“灵熙,等到海牙国际法庭的事结束了之后,你愿意……你愿意就我们两个的关系,和我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这下,项灵熙脸上的那些轻松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你是说……就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好谈一谈?”
明白了卢卡茨话中意思的项灵熙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生怕自己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也生怕自己会在焦急之下把那些希望对方现在就跟自己挑明一切的话语脱口而出。
在好好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声之后,她才反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卢卡茨:“那我就把你绑架到我的地盘上,再试图让你愿意和我好好地谈一谈。”
但是这一次,项灵熙却再没有因为卢卡茨的这句听不出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的话语而生气。
她甚至没有对于卢卡茨的这句话给出正面的回应。
“五点三十七分。”
“五点三十七分?”
“对。”项灵熙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哼着说出威胁:“如果五点三十七分之前你不出现在那列火车的站台上,你就死定了,尊敬的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
第84章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项灵熙不给卢卡茨再和她说些什么的机会,并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她此刻的心情却并不像是她在刚才表现出的那样——在听到了卢卡茨近乎告白的话语后还依旧一下跳开,让人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已经被打动了,更让卢卡茨不能很快明白她到底愿不愿意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当两人之间的那通电话被挂断,项灵熙呆愣愣地看了她的手机屏幕好长一会儿的时间,而后她又调出了已经被她转存到这台新手机里的,《维纳斯的诞生》又看了好一会儿。
在克拉默走回来轻敲窗户的时候,项灵熙才连忙收起手机,也向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克拉默可以回到车上来了。
然而克拉默人都已经回到车上了,项灵熙却是沉浸在先前卢卡茨对她说的那些话里,老半天都出不来。
【你愿意……你愿意就我们两个的关系,和我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那我就把你绑架到我的地盘上,再试图让你愿意和我好好地谈一谈。】
那本来应该是让人脸上带着笑意的甜蜜回味,但同样的雀跃心动却是让项灵熙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人在十年前的相处,也因此而表情渐渐僵硬起来。
此时克拉默的声音传来,也打断了项灵熙的思索。
“嗨,我这边刚刚得到消息,队长已经甩开刚刚在追着他的那些美国特工了。我知道你可能之前就已经听队长亲口跟你说了,但我还有个好消息。就是……我们也抓到两个落在后面的美国人了。”
刚刚得到了这个好消息的克拉默急于和项灵熙分享,并在说完了那几句话之后才注意到项灵熙此时的状态。
她应当是陷入了一种疑惑和矛盾,以及令她心情并不愉快的沉思。
于是有些弄不清情况的克拉默反而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更明朗了一些,并出声问道:“怎么了?”
项灵熙转头看了克拉默好一会儿,而后才在挣扎了之后带着犹豫说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我……能跟你说吗?”
克拉默实在是不太明白,和他说句话而已,怎么还要问能不能说。
于是他只是在感到莫名之后说道:“如果你想的话。”
项灵熙:“可是我还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克拉默:“嗯,我会帮你保密的。”
项灵熙:“所以你能保证不把这些告诉你的卡拉乔尔杰队长吗?”
咦咦?
这、这好像就有点难了啊。
被瞬间男主了的克拉默在犹豫不决地想了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道:“只要他不问我,我肯定不会主动说的!”
项灵熙原本已经要开口了,可是一听克拉默的这句回答,她瞬时就有了一种坐在车里当几个小时的哑巴的冲动了!
可是眼见着克拉默都已经开始用那种很期待的目光看向她了,项灵熙只得在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后开口说道:
“你觉得……让一个男人,或者一个男孩真正地喜欢上一个异性,那会不会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
“我觉得,那应该不会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吧?”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项灵熙点了点头,并试着省略当事人的名字以及当时的真正情况,和克拉默半真半假地说起了十年前的卢卡茨。
“很多年以前,我在维也纳学习油画。有一次……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去到瑞士滑雪,遇上了一个……冷冰冰的,又让我很喜欢的男孩。”
在项灵熙提到那个“让她很喜欢的男孩”时,克拉默下意识地替自家老大提起了戒备心。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项灵熙说的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于是他又慢慢地放下心来,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很认真地听项灵熙诉说的那份过往。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他只会从我眼前匆匆经过。没想到,我们坐上了去同一个地方的车,他还坐在我的旁边。但是我总觉得……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应该是讨厌我的。”
项灵熙说得很慢很慢,仿佛每说一句话都在回忆一幕直到现在都依旧鲜活着的往日记忆。
在说到那句“他应该是讨厌我的”的时候,她甚至还被牵动了内心深处的……那个当年才只有19岁的自己敏感的情绪。
就好像项灵熙自己所说的那样,她真的是一个神经纤细又敏感的艺术家,每一丝情绪都会在她的脑海中变成一种颜色。
而回忆起当年的那种情绪则更是会让先前还感觉十分甜蜜的项灵熙感到难受极了。
她甚至不得不稍稍暂停自己的讲述,并在吸了吸鼻子之后和克拉默说起了抱歉。
“抱歉,我应该更直入主题一些的。”
“不不,没关系的。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好几个小时。”
在克拉默的贴心鼓励下,项灵熙反而被自己的突然伤感给逗笑了。而后,她便把当时被卢卡茨救了的事加上了一层伪装,也把被卢卡茨救了的事变成了和“那个男孩”一起被困雪山。
但即便给当时的经历加上再多层的伪装,她也完全没有去动手更改她在每一个重要瞬间的感受,以及当时的她对于那个男孩的感情。
这或许还是十年来的第一次,项灵熙把当时自己心中的所有感情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在分别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即便是在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时,项灵熙也从没有告诉过对方这些。
她认为在白森林里和她说了再见的男孩应该也是喜欢她的,所以她才会在那之后那么努力地和对方联系。
她甚至还在那之后又回过两次白森林。
第一次回白森林,她告诉了那个男孩。但是那年的卢卡茨却在一星期之后才告诉项灵熙,他已经被调去别处了。
第二次回白森林,那是她毕业回国的那一年,觉得自己已经与那个再无可能的项灵熙当然没有再把这件事告诉对方,而只是把这趟旅程当成是自己与白森林以及那个男孩的告别。
因而,项灵熙从来都只敢告诉别人,是她喜欢那个男孩,可那个男孩却当然没有对她动心。
甚至……直至卢卡茨在十年后来华访问时,她都已经只敢告诉别人——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是曾经救过她一命的,善良又勇敢的好心人。
“我感到很抱歉。”
当项灵熙沉在那样的情感中一时之间都有些出不来的时候,克拉默那干净明朗的声音把她唤了回来。
对于项灵熙和自家老大的相识过程并不足够了解的克拉默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在听完自己的保护对象说完这段好多年前的往事之后,一定要先一不做二不休地说一通那人的坏话。
但是看到保护对象这么难过,他又不忍心了,并在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之后非常诚恳地向项灵熙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你喜欢过的那个男孩,他可能的确没有喜欢过你。也许他在那么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对你心动过,但就算是这样,那样的心动也一会儿就过去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也想要和你有发展,那他一定会让你知道的。”
克拉默一定不会知道,他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对于项灵熙来说,究竟是有多么的发人深省。
它甚至以下就拨开了遮在项灵熙眼前很多年的那团迷雾。
项灵熙觉得克拉默说得对极了。
像卢卡茨这样的人,这样……从来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的人,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女孩,他怎么可能会不让对方知道?
可项灵熙虽然陷入了沉思,很替自家老大着急的克拉默却不想就这么结束两人之间的这个话题。他时不时地稍稍偏过脸,用眼睛的余光捕捉项灵熙此时的反应。在他这么偷瞄到了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道:
“我觉得那种在十八九的时候就会到处留情让女孩为他伤心的坏男孩真的不可靠。我觉得我们队长就不错,我认识他已经有七八年了,我敢保证,这些年敢靠近他的女人我用两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被克拉默逗笑了,但她却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伤感的笑,还是难过的笑。可她却把这些情绪掩饰得很好,并打趣一般地问道:
“你是在夸我勇气可嘉吗?”
“不……不是。我是想说……我们队长绝对不可能四处伤女孩子的心。”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就算在他从政之后,也没有因为各种原因对他暗送秋波甚至直接投怀送抱的女人?”
“我……我虽然没有亲自待在边上观察……”
“克拉默,这年头像你这样单纯的男孩已经很少了。卢卡茨的保镖连他用什么尺寸的避孕套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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