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腊梅,盘子里有瓜子、花生、蜜枣和糖,你们在这里陪红梅说说话。”
苏醒出门时,忽然想到红梅和两个妹妹肯定都渴了,又转身回来要给红梅泡茶喝。
“我来我来!”秀梅把他推出去,泡了三杯茶。
三姐妹边喝边瞧着这间新房,屋顶上挂着彩色剪纸,红的紫的粉的,满满一屋顶。
雕刻着精致花样的大红梁床靠着北墙,陪嫁过来的四床铺都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上。东墙旁边立的三组衣柜也足够大,两个嫁箱摞起来放在衣柜边上。西墙边放了一副大圆桌椅,上面摆着瓜子、花生、蜜枣和糖。
陪嫁来的一副小方桌椅摆放在南墙边,可以当饭桌,漂亮的妆台和洗脸台架也是陪嫁过来的,紧靠着小方桌。其它的陪嫁过来的小矮凳和各类盆都放在了洗脸台架下面。
所有的大件上面都张贴了红喜字,墙上贴了不少油纸画,显得十分喜庆。
只不过因为门也开在南墙,所以东西摆得有些挤。
苏家也早早把“三大件”买回了家,新自行车在堂屋里摆着,电风扇还装在箱子里没拆封,上面也贴着红喜字。手表被苏醒揣在怀里的口袋中,他想晚上亲自给红梅戴上。
秀梅看了看这间屋子,说:“姐,东西倒是布置齐全了,就是这间屋子小了点,有点挤呀。”
红梅却很满意,说:“北面是大梁床,东面是大衣柜,这就占了一边去,又摆了一副大圆桌椅和一副小桌椅,再大的屋子也会显得挤呀,我瞧着这间屋子应该是他家最大的一间了。”
腊梅笑着说:“你不是再说’他家‘了,现在这是你的家。”
红梅红着脸说:“就你懂得多。”
腊梅指着墙上的油纸画,“大姐,你看这些油纸画,只有两张是风景的,其它全是福娃娃,这是盼着你早生贵子呀。”
红梅掐她的胳膊,然后往她嘴里塞一个蜜枣,“你小小年纪净扯这些羞人的话,快吃你的枣吧。”
外面热热闹闹,腊梅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有些坐不住,就出去玩了,就秀梅陪着红梅在屋里说话。
再过了一阵子天都擦黑了,苏家酒席也开起来了。
方荷花端来一大碗饭菜笑盈盈地进来了,她叫秀梅去酒席桌上吃,然后把大碗饭递给红梅。
红梅瞧着这大海碗,还盛得满满的,心想这也太多了吧。
“红梅,瞧你这瘦条条的身子,赶紧多吃些,我家都是大饭量的人,你现在是我苏家的人了,也要多吃!”方荷花乐呵地说。
“好的,妈。”红梅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吃。
方荷花见红梅喊她为妈,简直乐开了花,忍不住摸了摸红梅的乌黑头发,“我的好儿媳,你可是了了我一桩大心事啊。老大都二十四了,他要再不娶老婆,我和他爹就要得心病了。每回一瞧队里那几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我背上就发凉,生怕老大也会走上那条路。”
红梅笑着摇头,“怎么会,我不嫁过来,也会也别人嫁过来的。”
方荷花心想,那可不一定,这些年不知托了多少媒人都没戏。还是她的弟弟方卫华靠谱,终于给她找了个儿媳,还是好人家里出来的,人长得好看,还啥毛病都没有!
方荷花这几天是睡着都要笑醒了,这会子看着红梅越看越满足。
只不过她这样瞧着红梅,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吃了。
方荷花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起身,说:“你吃你吃,我不打扰你了,一定要吃完,不要剩。”
方荷花笑呵呵地出去了,红梅看着手里的大海碗,感觉要吃完还真有些难度啊。
第二十章 出事了
开了酒席,苏醒跑屋里来看看红梅。
红梅正在发愁这么一大碗饭怎么吃得完,见苏醒过来,她高兴地说:“你来了正好,把这剩下的饭菜帮我吃了吧,我吃不完,怕妈不高兴。”
苏醒笑眯眯地接过碗筷吃了起来,“好吃!咱家办喜酒的饭菜就是好吃!”
红梅羞答答地看着他,“等会儿敬酒你悠着点,可别喝高了。”
苏醒吃饭快,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不会喝醉的。再说了,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他是苏醒的好朋友,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第二十一章 大惊小怪
红梅实在等得心焦难熬,想让苏福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福子,要不你……”红梅想到骑自行车去医院估计要三四个小时,往返就要七八个小时,这大冬天的夜里格外冻,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苏福并没猜着红梅的意思,问:“大嫂,你想说什么?你是想睡觉吗,那我和庆子回屋睡去。”
红梅唉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不困。”
秀梅有点明白她姐的意思了,说:“姐,你是不是想让苏福哥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二哥,你赶紧去啊,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我去我去,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他这是去看他爹,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听见前面有响声,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他兴奋地骑过去,“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福子,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苏醒在屋里烤暖了手,就赶紧来厨房看红梅。
“明天烧热水洗吧,这水多冷啊。”
红梅现在心里安稳多了,笑着说:“没事,我不冷。用了你买的那个蛤蜊油,这个冬天手可没冻过。”
红梅干活利索,一会儿就把衣服洗好了,然后晾到绳子上。
苏醒走到红梅面前,从怀里掏出手表,给红梅戴在了手腕上,手表已经被他捂得热乎乎的。
红梅摸了摸手表,笑得眼睛弯弯的,说:“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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