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苏醒拿起红梅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一点,但骑自行车到老丈家顶多三十分钟,照相来得及。
可他之前想把身上的钱留着过年,如果给小东照个三寸照,他们俩照五寸,也得六块五毛钱,确实不便宜。他身上现在只有十一块两毛钱,如果再照相,就只剩四块七毛钱了。
“要不先给小东照个三寸照,咱们俩的结婚照等过年后我领了工资再照。”
红梅只好答应了,其实她知道苏醒想对她好,想对她家里的人都好,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嫁箱里压了六十块,这个钱苏醒和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红梅寻思着,必要的时候她会拿一些出来家用的。其中三十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三十是爹妈给的。
娘家虽然收了彩礼钱,也还添了钱置办了不少嫁妆,又给了这三十块钱,过年时家里也只剩四十块,既要买年货还要买来年的肥料。
但苏家中秋节时送的礼多,一些不容易过期的东西都留着,所以过年就不需要买多少年货了。
而苏家不仅把这十年来攒的钱花完了,还把今年的收入也花得差不多,一般人家,老大结婚都是大操大办的,苏家自然也这样。
红梅和她爹妈心里都明白得很,所谓人心换人心嘛,陈家不但没有留下一分彩礼钱,都用来买嫁妆了,还添了不少钱。
红梅知道苏家兄弟多,将来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她相信,只要勤劳肯干,不至于为吃穿发愁。
小东换上店里的一身小军装,照了张三寸照,店主说半个月后再去拿。红梅嘱咐小东,半个月后让他哥小军或爹妈带他过来拿就行。
苏醒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他们俩回陈家村。到了陈贵家门,秀梅上前说:“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后头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再晚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红梅正要说话,小东跳到秀梅面前,高兴地又蹦又跳,“姐夫带我去照相馆照了相,是军装照,还给大姐买了手套呢。”
这话让小军听见了,他羡慕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就骑慢一点,咱们俩可以合照啊。”
苏醒笑道:“别急,以后我也带去照,既照单人照,也给你们来个合影。”
秀梅拉着红梅说:“姐,以后咱们三姐妹也来张合影怎么样?“
“好啊,还可以带上咱们爹妈,他们还从来没有照过呢。”
这时陈贵和李桂花从屋里出来了,陈贵还拿出一串鞭炮,女儿女婿回门要放鞭炮才觉得喜庆。
李桂花见女儿女婿都穿得一身好衣裳,颇有郎才女貌的味道,她笑盈盈地说:“红梅,到了婆家习惯吗,你公婆身体好不好?”
秀梅在旁说:“好啥呀,苏家公公他……”
“秀梅,你看我新买的手套好不好看?”红梅故意打断她,然后又对她妈说,“我公婆身体都挺好的,就是公公爱喝几口酒,结婚那天夜里喝醉了而已。”
兄妹几天听大姐这么说,就知道大姐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些。
红梅确实不想让爹妈担心,之前他们就知道她公公腰不好,干不了多少重活,现在酒精中毒一回,估计身体更差了。
苏醒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秀梅四人一人一个。
李桂花直接把小军小东的收过来了,往苏醒怀里塞,“他们俩年纪小,有钱也乱花掉了,指不定装口袋里还要弄丢呢,你爹爱喝酒,多给他买酒喝。”
苏醒暗想,才不敢再给他爹买酒呢。他死活不要,李桂花就拼命塞。
没办法,苏醒总不能弄伤丈母娘吧,红梅在旁让他接着,他只好把红包接回手里了。
陈贵想到上次和苏保国拼酒,还有点余兴未了的意思,颇兴奋地说:“过年你爹来吃饭,我再和他拼,看谁先喝倒,嘿嘿。”
红梅和苏醒及弟弟们同时觑着脸,心想不用比,那个已经喝倒了,连胃都洗了,哪还敢拿命拼。
陈贵可是大清早就买好了鱼肉,要接待他的女儿女婿。说着话,李桂花又要进厨房忙活,苏醒便抢着烧菜。
他做了红烧肉和糖醋鱼,菜还没上桌呢,就把一群人的鼻子给招了过来,全都围着灶台看。
吃饭时,两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说着话,十分开心。
饭后,李桂花把红梅拉到房里,还特意把门关上,然后拿出一包中药。
“红梅,你回去把这中药吃了,每天熬一包,分三次喝完。这里一共十五包,喝完半个月就有效了。”
红梅听得莫名其妙,“有什么效?我又没有生病。”
李桂花压低声音说:“这是多子药,吃了能怀双胞胎,或许还能怀龙凤胎。现在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多不划算。”
红梅哭笑不得,“妈,我才刚结婚,就提什么生孩子,我不喝。”
她心里暗想,她可还是处女身呢。
李桂花急了,“怎么能不喝,你们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这个月就能怀上。很多人结婚头一两个月就能怀,能怀上不就迟了吗?”
“妈,药哪能随便吃,要是怀个多胞胎,一下生四个五个的,那岂不是吓人?”
“不会,这是托你堂婶弄来的,她外甥女就是吃了这中药怀了双胞胎,可灵了!”
“妈,不是说如果头胎生了女孩,过个四五年就允许再生一胎吗?这样隔几年养,也轻松。”
“如果生个男孩,岂不就是独苗苗了?”李桂花一向觉得多子多福,哪家不是生四五个,现在突然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独苗,她想想都觉得不安稳。
“那……好吧。”红梅犟不过她妈,只好把药收了,至于喝不喝,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十四章 尴尬了
红梅收好了中药,然后和她妈一起腌萝卜条和大白菜,苏醒去前面挑几担水过来。
把水缸灌满后,苏醒也坐过来玩。
“最近有不少人家开始打水井,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些,地下水也充足,咱们两家也可以打打水井,每天从那么远挑水够累的。”
李桂花倒是想打,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也费人力,说:“还是等攒了钱,再花钱请人打吧,自家这点人,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陈贵声音大,被秀梅听见了,她跑了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呢?”
“你堂婶姐姐家的那孩子呀,中秋节他来你堂婶家玩,你见过的。”陈贵说。
“我不要跟他,他整天苦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而且比我瘦还比我矮,你们挑来挑去就给我挑这样的人呀?”秀梅要哭了。
其实那个小伙子比她高一点儿,她硬说比她矮。
李桂花故意当着苏福面前夸那个小伙子,“话少多好,只顾着干活了,你难道想找个话痨?而且他家都是肥田,他哥他姐都成了家,家里不但没欠下一分钱,还有些存款,一点负担都没有,多好。”
陈贵摇头,“我觉得不行,我看不上那小子。”
秀梅朝她妈跺脚,“爹都说不行了,我不听你的。”
苏福突然站在秀梅面前,厚着脸皮说:“你看我……我行吗?”
苏醒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得先跟长辈说!”
李桂花和陈贵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秀梅倒是朝苏福扫了一眼,再打量打量,然后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也不行。”
听秀梅这么一说,李桂花算是松了口气。大女儿嫁给了苏家,总不能二女儿也嫁给苏家吧。
苏醒娶红梅,好歹他家之前攒了不少钱,再说红梅遇到饶兵那事,要急着嫁,苏醒也是急着娶。
这个苏福远远比不上他哥苏醒且不说,他家有三个儿子未娶,每攒三年的钱娶一门亲,三个儿子不得耗九年去,简直盼不到头啊!
苏醒则不一样,他在砖厂每月干十天的活能挣钱,这个苏福可没挣钱的门道。
苏福既失望又尴尬,蹲一边去了。
李桂花可不想两家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赶紧进屋倒杯热水递给苏福,说:“福子,这事得看秀梅的意思,我和她爹不好逼着她,所以……”
苏福闷闷地接过水,没说什么。
苏醒忙说:“爹、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不动身回家就天黑了。”
李桂花赶紧进屋拿两斤糖和两包烟,让红梅带回去,然后还塞给苏福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五块钱。既然苏家给了红包,她也不能小气,苏福来了,也得给红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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