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芝硬是塞给苏醒,“多余的算劳苦费。”
红梅笑了,“还要什么劳苦费。我婆婆还让我带十块钱过来呢,感谢小姑爹这个大媒人。”
陈兰芝推却不要,红梅直接把钱放进了她闺女的小口袋里,她只好收了。
方卫华和两个儿子在吃猪耳朵,还时不时过来往陈兰芝嘴里塞一点。他还摸摸陈兰芝怀里的小闺女,说:“要不是你,爹就能买上自行车了,明年也能看上电视了。有了你,咱家突然就啥都没有了。”
“哈哈……,她可比什么自行车、电视机都值钱。”苏醒笑着说。
红梅小两口与他们一家聊了近一个小时,然后再把礼品送到小舅舅家,在那儿也坐了半个小时。
在回家的路上,红梅遇到挑货郎,赶紧让苏醒停下来。
货担里东西还真不少,苏醒以为红梅要买她自己的东西,一直帮着给她看扎头的、擦脸的、洗头的等等。
红梅却瞧着一个“连帽围巾”和一副劳动手套,她想买给婆婆。特别是这个“连帽围巾”十分好用,围巾和帽子连在一起,再冷戴上它也能御寒了。
方荷花每次出门都是包个破了许多洞的毛巾,也没手套,这寒冬腊月的很难熬。
一问价格,要两块钱,红梅爽快地掏钱。
“红梅,这颜色不适合你,来那个紫色的或红色的吧。”
“这是给妈的。”红梅说着又瞧上旁边一顶带毛的棉帽,给公公戴着应该不错,“老板,这顶帽子多少钱?”
“两块九!”
红梅一听,好贵啊,但这种帽子很像画上的军人戴的那种冬帽,看着都暖和。
她又掏钱买这顶帽子,另外再买了一双劳动手套。
苏醒赶紧抢下来,说:“我不怕冷,哪用得着戴这个暖和和的帽子和手……”
他话还没说完呢,红梅笑着说:“这不是给你买的,是给咱爹买的,他出了院后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说冷得头疼,戴上这顶帽子过年就能走亲戚了。”
苏醒不让她买,她直接把钱都付了,总共花了五块五。
红梅能想着自己的公婆,怕他们冷着,苏醒还真是没想到。村里极少有儿媳妇给公婆买东西的,倒是见多了公婆贴补儿媳妇的。
“你别只给爹妈买,给你自己也买点。”苏醒拿出一条漂亮的围巾往红梅脖子上戴。
“我不缺围巾,去年我自己织了一条,在箱子里呢。”
红梅拿好了买的东西,拉着他就走,啥都不肯再买了。
这会子离午时还有一个小时,苏醒就扶着红梅在路上学骑自行车。
红梅在娘家学过几回,但没学会,还把腿摔伤了,养了一个星期腿才能利索走路。
但她知道自己迟早要学会的,苏醒扶着她,她特别有安全感,就放着胆子拼命踩。
只不过自己还是有些害怕,一边骑嘴里还一边啊啊啊乱叫着。
苏醒见她差不多骑会了,就松了手。红梅还以为他扶着呢,一直往前骑,苏醒跟着小跑。
这时苏醒的好朋友李光礼路过,他家就在云桥镇上,他也是骑着自行车出来送礼的。
他老远就瞧见苏醒,边骑边喊道:“‘醒大个’,你咋在这儿,前面是红梅嫂子吗?”
红梅一听,原来苏醒没在扶啊!心里顿时紧张,脚下也乱了,自行车也开始行蛇步。
“苏醒,你……你快过来……”
苏醒慌了,连忙冲上去。结果没来得及扶住,自行车要往沟里冲,苏醒干脆往沟里一扑,翻身把摔下来的红梅接住。
两人就这么搂得紧紧的。
李光礼停在一旁瞧着,傻眼了,“呵呵……呵呵,有意思,有意思。沟那么浅,还都是草,摔下去也不疼,‘醒大个’你是趁机揩油吧?“哦,不对呀,红梅嫂子已经是你老婆了,还揩啥油啊,回家直接……”
苏醒知道李光礼是故意拿他说笑,也没当回事,他把红梅从沟里抱了起来,心疼地问:“没摔着哪儿吧,疼不疼?”
“不疼。”红梅摇头,伸手捶他,“都怪你,怎么不扶着,吓死我了。”
李光礼“咳咳”了两声,说:“受受受……受不了了,再看下去我要瞎眼了,我也回家赶紧娶老婆去。”
第三十章 生计
回到家, 苏醒见他爹妈坐在火盆旁择菜,就把红梅给他们买的东西拿出来。
“妈, 这是红梅给你买的连帽围巾和劳动手套。”
方荷花惊喜,“红梅给我买的?”
“嗯,红梅用她压箱的钱买的。”
方荷花赶紧去洗洗手,然后试戴, 红梅帮她系了个好看的结。
苏醒把带毛的棉帽往他爹头上一戴,笑道:“爹, 这是红梅买给你的,也给你买了手套。”
苏保国伸手往头上摸,笑眯着眼说:“哟,这帽子不错。”
他摘下来瞧了瞧, “这很贵吧,厚厚的棉帽, 还有这么多毛毛, 我戴着它出门脑袋肯定不冷了。”
方荷花照了镜子, 觉得这个连帽围巾真的很不错,就是样式时新了些, 不过她也敢戴出去。
她见苏保国戴上那顶好棉毛,就盘问红梅花了多少钱, 挺心疼的。
“妈,几块钱而已,你别在意,戴着暖和又好看就好。”
方荷花知道这是儿媳的心意, 她不好意思再问,“好好好,那我就不问了,你们俩歇着吧,中午我给你们做大蒜炒肉吃。”
下午,方荷花戴着手套和连帽围巾去河边洗了一桶大白菜,准备腌着吃。
回来时路遇两个同去洗大白菜的村妇,她们就问方荷花从哪儿买的,要多少钱,还说真好看。
“红梅用她压箱钱给我买的,还给我家保国买了一顶特别好的棉毛帽,比我这连帽围巾贵多了。”
她们俩羡慕得不行。
“你真是有福气,找了个这么懂事的好儿媳。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两个儿媳抠死了,分家几年了,可年年都要我出钱买过年的肉。”
“啊哟,我家那个儿媳更是抠,三年来她没给我买一样东西,可三天两头撺掇我买这个买那个,我一买回来,东西就全跑她屋里去了。地里的活也干不好,就知道吃吃吃。”
方荷花笑了,“我家红梅大方,还勤快,那天我家几个不是在医院吗,红梅还跑菜地里拔萝卜,等我回来时,她竟然都切成丝晒起来了,现在已经压坛子里去了。”
这三个女人凑在一起,话是没完了,把儿媳妇比来比去。最终,方荷花无比满足地回了家,她的儿媳就是比别家的强。
次日,苏醒骑着自行车去了砖厂,用两个特大袋子装了砖绑在自行车上。自行车够结实,但袋子仍装不下,两个袋子只能装得下四十来块砖。
苏昌盛虽然没有自行车,但他从工友那里借来一辆,帮苏醒一起拉砖。
李光礼自己有自行车,当然义不容辞来帮忙。
中午他们不休息,三人一起骑着车载着砖送到方家坝。当他们回到砖厂晚了一个小时,每人扣一块钱也笑着说没事。
苏醒要给他们钱,他们俩差点打他。
接下来两天,苏醒都扶着红梅学骑自行车。红梅还真学会了,敢从屋前骑到马路上,再从马路上给骑回来。
方荷花瞧了说:“红梅,你学得可真快,我也想学,但心里害怕不敢学。”
“怕啥,我扶你!”红梅说。
“这……这行吗,我怕我学不会呀。”
“学得会,多学几天就会了。”红梅拉着婆婆过来学。
方荷花双手一把住自行车就紧张,“我……我不敢,推都推不稳。”
苏醒看着直笑,“妈,我和红梅俩一起扶你,摔不着你,你大胆踩上去就是了。”
腊月里乡下人比较闲,不少人在旁笑着围观,也羡慕他们婆媳关系好。
也有人在等着看笑说,暗想,这才几天呀,等过几个月试试,就不信他家婆媳能一直这么好,就怕到时候还不如别家呢。
大家见惯了婆媳吵架的,也有不少婆媳动手打架的。好得扶婆婆学自行车还真是头一回见,新媳妇自然要表现表现。
红梅和方荷花真的能一直这么好下去?大家还真不相信。
*
到了腊月二十,苏醒要去砖厂干活了,早上四点多就起床。
红梅还真不习惯她起这么早,她起身要去给苏醒做蛋炒饭,被苏醒给摁在了床上。
“你好好睡觉,离天亮还早着呢。”
苏醒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亲,然后忍不住又去含她的唇与舌,腻歪了好一阵子,他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门。
他匆匆做了蛋炒剩饭,吃完后喝口热水,就骑上自行车出门了。
以前他没自行车时,都是走到河对面等苏昌盛,坐他的自行车去。现在有了自行车,他没法骑到河对面,就去两条路的交汇处去等着。
很快,苏昌盛也骑过来了。他们俩骑到云桥镇上时,见李光礼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苏昌盛是干全月的,而苏醒和李光礼都只能干十天。每个月最后十天,他们三人都一起到砖厂。
天还没亮,这个时间路上没人,三人并骑在路中间。
苏醒说:“昌盛、光礼,我想找领导说说,想多干十天,不知领导同不同意。”
苏昌盛摇头,“难,最近不少人找领导加活,没一个成功的。”
李光礼想了想,说:“‘醒大个’,要不咱们俩一起去找吧,中午去餐馆那儿买几瓶酒送给领导。我订婚两年,还有五个月要结婚了,家里攒的钱不太够,想趁这几个月多挣几个。”
“好,咱俩试试。”
到了砖厂六点差三分,他们三人加入了劳动行列。
烧砖、扛砖、拉砖,每干一个小时只能蹲在旁边歇个三五分钟,一上午干下来,个个都浑身是汗。
大冷的天,大多只穿两件衣服,有的人甚至只穿一件汗衫。干体力活就是这样,早上来都是穿着四五件,才干十几分钟的活便开始脱衣服。
午饭是砖厂管,一大碗米饭加青菜,另外有一大锅清汤,自个儿去盛。一个月能吃上一两次肉,大家觉得能吃饱就行,至于菜色如何,并没有人抱怨。
饭后,苏醒和李光礼去旁边那家餐馆买了两瓶酒,然后去找领导。
以前领导倒是收礼的,听说要加活,他连忙摇头,酒也不敢收了。
无论苏醒和李光礼说什么好听的话,他都不答应,说如果给他们俩加活,那个个都要加活,这事他就摆不平了。
没办法,苏醒和李光礼只好又去餐馆把酒退了。
李光礼说他打算求他一个亲戚收下他一起去做买卖,他亲戚昨天买下了砖厂那辆破旧的拖拉机,等过了年要去各村收零散的粮和花生等。积少成多嘛,收了一车就去市里卖,至于能挣多少钱还得等年后干了再说。
苏醒见李光礼也有出路了,他心里更加着急了,看来真得听红梅的,年后要当挑货郎。
晚上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
一家子都吃过了晚饭,没什么娱乐,围着火盆烤火,方荷花在那儿织毛衣。
大家吃饭前,给苏醒单独盛了饭菜放在一边。红梅见他回来,赶紧去厨房给他热饭菜。
苏醒就在灶旁洗脸洗脚,顺便跟红梅说说话。
“红梅,今天我和光礼找领导了,加活是没希望了。”
红梅往灶膛里塞柴火,“没事,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砖厂没法加活就挑货去卖。这几天咱俩好好想着卖什么,这事是不是也得跟爹妈提前说一下?”
苏醒点头道:“嗯,我吃完饭咱俩就过去说说。”
苏醒吃饭后去爹妈的屋里,这会子三个弟弟正准备回屋里睡觉,方荷花收拾了毛衣也打算上床。
苏醒说有事要商量,大家就都坐了下来。
苏醒先是把家里三个弟弟要结婚得准备多少钱给大家算了个账,然后说想早些过上好日子就得想办法挣钱,他和红梅打算挑货出去卖。
方荷花与苏保国对望,三个弟弟听了倒是兴奋,问想卖什么。
苏醒笑着说:“还没想好呢,不过到时候我和红梅要出去卖东西,我还得在砖厂干十天,家里的活就干得少了。”
方荷花沉默了好一阵子,“挑货出去卖挣钱是肯定的,就不知能挣多少,而且说出去又不好听,咱家虽不富裕,但也没穷到那份上,你三个弟弟成家的事慢慢来嘛。”
苏醒挠了挠脑袋,说:“这到年根了,咱队里又有三家买电视了,还有两家在买砖,估计明年楼房就要盖起来了,咱家……”
苏保国听出老大的意思了,就是他急着想过好日子,如果等三个弟弟结婚后再买电视盖楼房,实在太久了。
方荷花又想说什么阻拦的话,苏保国抢先说道:“我觉得老大这个想法不错,做点小买卖,把家里的日子过红火。反正咱家劳力有的多,不耽误地里的活。至于别人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吧,要是你们小两口真能挣钱,他们就该眼红了。”
方荷花听她男人这么说,心里再多阻拦的话也不可能再说了。
这时小儿子苏喜好奇地说:“大哥大嫂做买卖如果挣钱了,我能要点零花钱吗?”
苏醒笑着拍小弟的脑袋:“那你在家里必须勤快干活,否则甭想。”
苏醒管三个弟弟习惯了,拍几下踢几下那是家常便饭,大家平时从来没当回事。
但这会子苏喜的这番话却提醒了方荷花,她试探地说:“老大,你是不是想分家了?”
苏醒一惊,“没有啊,分什么家啊,我和红梅才刚结婚。”
红梅见婆婆误会了,忙道:“妈,我们做买卖挣钱不只是我们小两口自己花,仍然像苏醒以前那样上交大部分的。”
方荷花这下心里舒服多了,她还真担心老大听红梅的枕边风,这一结婚就要分家,一点儿都不愿意帮三个弟弟呢。毕竟三个弟弟这些年也没少干活,家里攒的钱几乎全都给老大结婚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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