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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裁缝——宋三冬

时间:2018-04-12 09:44:45  作者:宋三冬
  白可扬起热情又友好的笑,“现在什么年代了,这些衣服都是机器批量生产的,根本不需要什么裁缝。”
  白可意有所指。
  这年龄的少女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能让不喜欢的人吃瘪的事儿都想做。
  白可抬手转了一圈,“看,我刚买的,跟窗里的一模一样吧,什么尺寸都有,有钱就行啦。”
  阮谷目光温和专注的落在旗袍上,心悦诚服,“做得很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白可觉得胜了一局,得意洋洋。
  整齐的针脚线。
  统一的打板。
  机械的绣花。
  好看是好看。
  只不过不合身。
  阮谷没说,歪头抿唇笑,眼底温和。
  齐燃朝白可挥手,“我们走了,一会儿公交车晚了。”
  白可花了这么多钱还没有尽情展示...
  齐燃不给她这个机会,带着阮谷转身离开。
  阮谷边走边回头朝她挥手。
  “不高兴吗?”
  “没有。”
  齐燃不会安慰人,放在兜里的手指关节微曲,“虽然现在服装的工业化生产很多,但是也有高端定制...”
  阮谷歪头看他,声线稳又软,打断他,“齐燃,我没有不高兴。”
  “姥姥说了,现在的社会跟他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了,以前裁缝软尺搭肩,走街串巷的黄金年代已经过去了。”
  “姥姥说让我好好读书,不要砍断自己后路,未来有更多更多的选择。”
  齐燃心微软,声线放稳,“你姥姥说得挺对的。”
  “可是啊,齐燃,我以后还是会做一个裁缝的。”
  她拉了拉他的袖口,遥指旗袍展示玻璃的方向,“那里的旗袍没有灵魂。”
  她声音变远,又如此清晰,和他心底的声音合二为一。
  ‘燃燃,妈妈跟你说,现在运动员不吃香了,你之后学金融接手公司多好。’
  ‘你身高只有一米八五,妈妈查了,乔丹有1.98米,现在认为打篮球最好的身高是2.03米,你这个硬件条件不行,不要浪费时间了。’
  ... ...
  齐燃突然从包里拿出篮球,清隽的眉眼含着认真的情绪,“阮谷,你觉得我以后能成为一个职业篮球运动员吗?”
  “你想吗?”
  “想。”
  “你想就能。”
  他们正处在一个喜欢游戏就砸钱,喜欢漫画就夹在书里,想吃雪糕就不顾姨妈,想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就去热血沸腾的努力的年龄。
  努力去做梦,尽全力发光发亮。
  齐燃超级好心情的把阮谷送到公交车站,重新走回那个旗袍展示窗外看着它。
  突然他眉梢挑了挑看着窗户上隐约折射出的熟悉人影。
  他转身跟上。
  男人手搭在女人苗条的腰肢上,两个人咬着耳朵说话,眼底情意绵绵的上了酒店电梯。
  齐燃唇线抿紧,好心情消失殆尽,双腿灌了铅的跟上。
  他看着棕色的门,落在刺眼的‘1039’的黄金铭牌上,敲了敲门。
  “谁啊?”
  他不说话,继续敲门。
  女人的声音传来:“开门看看,是不是走错了。”
  齐于穿着白色的浴袍打开门。
  齐燃目光复杂的落在他身上,喉头发涩,轻喊了一声,“爸。”
  ... ...
  装潢华贵的客厅,烟雾弥漫。
  徐丽和齐于对坐,烟头堆满了玻璃缸,齐于眼底血丝蔓延开,神色疲惫。
  他揉揉额头,“小丽,别闹了。”
  徐丽眼睛红肿,脸上笑意讽刺又尖锐,“齐于,你知道我的,我徐丽虽然不是君子,但是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公司股份我可以不要,但是要给燃燃股份至少半分之三十,而他的抚养权归我。”
  “不行。”
  徐丽下唇颤抖,“齐于,我跟了你二十年了,公司是我跟你共同打下的江山不是你一个人的财产,我跟你分,你损失会更惨。”
  齐于眼眶发红,“不是钱的事儿。”
  徐丽调子抬高:“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事儿!只有钱的事儿!”
  齐于拍了拍皱巴巴的西装,“你现在不太理智,等你情绪稳定,我们再谈。”
  ... ...
  昨天虽然停电没上晚修,但是周末的作业成倍增加,好像本质也没什么区别。
  阮谷洗过澡,穿了棉质的粉色睡衣,她晃着脚丫子在写作业,白炽灯投下一圈亮光将阮谷包裹住。
  她手机响了。
  阮谷把加速度算出来写上,看着陌生的号码,试探性的‘喂’了一声。
  齐国忠声音疲惫,“阮阮啊,是我,齐爷爷。”
  阮谷放下笔,“齐爷爷,晚上好。”
  “晚上好,你能不能帮齐爷爷一个忙?”
  “您说... ...”
  阮谷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浅灰色卫衣,穿着黑色弹力裤,披散着湿润的头发,头顶压着一顶帽子急匆匆的下楼。
  跟朋友嗨了一晚上的乔宇才回来,他赤红着脸,瞧了阮谷一眼,哼哼唧唧,“今个本少爷高兴,你不用出去买宵夜。”
  阮谷瞧了一眼神色都恍惚的乔宇,半拖着他到沙发上躺好,“乔宇哥,我现在出去一下,晚点回来帮你泡牛奶。”
  说完,阮谷小跑出门。
  乔宇坐直身体,眼底哪里还有迷乱的模样。
  他摸了摸下颌,神色不爽,“靠,好不容易慰劳你,不让你出去买宵夜,你还不领情。”
  “呵,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这种跑腿的事情都能养成惯性。”
  乔宇起身,打开冰箱又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喝了大半,歪头又看了一眼关紧的门,嘟嘟囔囔:“不是吧,还没问我今晚上吃什么宵夜啊,真的走了?”
  ... ...
  阮谷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按照老爷子给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她忘了换鞋,熊猫拖鞋显得滑稽。
  她侧头看窗外,外划过繁华的城市景象。
  天空的云朵零散,看不见星星。
  快到的时候,开始飘雨,雨又轻又湿,像极了她现在皱巴巴的心情。
  她敲了齐燃家的门,徐丽开门,神色疲惫。
  她揉了揉太阳穴,沙哑的声音尽量放缓,“是老爷子叫你来的?”
  “恩。”
  徐丽把门大开,指了指二楼,“那个贴着篮球图案的房间。”
  阮谷瞧见满客厅的狼藉,心底一紧,不敢多张望,眸如惊鹿往二楼跑。
  “齐燃,是我。”
  她叩门。
  过两秒被打开,露出戴着卫衣帽的齐燃,他哼笑两声,“我都说没事儿了,老爷子还把你叫来了。”
  走廊好像是张嘴要吃人的野兽。
  阮谷来不及说话,直接从他臂弯下钻进房间里。
  房门被关上。
  窗帘拉得紧紧的,遮住外面的月光。
  阮谷在黑暗里紧张的看着齐燃的方向,拽拽他的袖口,“你没事儿吧?”
  “都说没事儿啦,我都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齐燃倒回床上,双臂压在脑后,“老爷子肯定会给我爸打电话,老爷子的性格肯定会顺着我妈的意思,公司归我爸,抚养权归我妈...”
  “你瞧着,一会儿就出结果了。”
  阮谷坐在齐燃床脚边,把头顶的棒球帽取下戴到他头上。
  “我是问你还好吗...”
  阮谷声线紧张,“你放心,你想哭就哭吧,我会闭眼捂耳朵,听不见的。”
  他侧头。
  阮谷双手抬起来已经捂好了耳朵。
  黑色的影子就好像是张牙舞爪的大蜘蛛。
  傻啊。
  现在本来卧室就黑黑的,能看见才怪。
  齐燃倒回床上,想了想,还是戴好了帽子。
  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微润,他唇颤了几秒归于沉寂。
  “软软,你睡了吗?”
  “还没。”
  “他们会离婚吗?”
  “应该不会,你别担心。”阮谷脑子里一片浆糊,下意识的安抚。
  齐燃明显听出她的心虚,他哼了一声,叹口气,“会离婚的,我妈要强一辈子,...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时候选择认输。”
  他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好像是自己给自己下了死刑。
  阮谷挖空心思,干巴巴的安抚:“你看,我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也活得挺好的...”
  “不对,我的意思是,你至少父母健在。”
  “我不是诅咒的意思,我就是...”
  齐燃闭眼,弯弯唇角,“我知道你的意思,睡觉吧,床一人一半。”
  阮谷也累了,她眼睑一搭一搭的爬到床上躺好。
  齐燃把科比长枕放在两人中间当三八线。
  阮谷思绪不清晰,开始慢慢下沉。
  隐约听见身边有人呢喃。
  “你放心,你以后男朋友一定会从一而终。”
  虽然他喜欢得认真又怂。
  ... ...
  乔宇第二天一早起床,去敲阮谷房间门,没人应。
  他看着收衣服上楼的阮珊,‘喂’叫了她一声。
  阮珊有些无措的回视。
  乔宇烦躁的蹙了蹙眉,“阮谷呢?起床了?”
  阮珊手指抚平最上层衬衫的褶皱,“昨天,阮阮她没回来...”
  “什么!?”
  乔宇吼出声,振飞后花园里的麻雀。
  阮珊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乔森运拧着眉走出卧室,“朝你妈吼什么吼!”
  乔宇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她一个女孩子不回家去哪儿了?”
  “好像是她一个好朋友出事儿了,她去看看。”
  乔森运系领带,阮珊把衣服夹在臂弯处,走上前帮他打结。
  消息更灵通的乔森运享受着娇妻的服务,瞧了一眼自家儿子,“昨天晚上齐家出了点事儿,阮阮过去了,徐丽给我来了电话。”
  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炸毛!
  说好的热牛奶!骗子!
  ... ...
  阮谷嘴唇微张,裹在被子里酣睡,齐燃撑着头仔细打量她,时不时戳戳她的脸颊。
  她摇摇头,甩掉他的手,把自己往被子里藏。
  齐燃心都化了,又摸摸她的额边的碎发。
  保姆阿姨在敲门叫吃饭,齐燃捏住阮谷的鼻子。
  她呼吸不过来,朦胧睁眼打掉齐燃的手。
  齐燃跨过阮谷跳下床,打开衣柜脱衣服,一边回头看她,“吃早饭了。”
  他上身T恤脱掉,肌肉线条优美,腹部线条清晰,蕴着蓬勃爆发力。
  他一边笼上白T,走回到床沿边低头看她,“起来了,去洗漱。”
  阮谷抬手帮他把T恤尾拉到底,遮住躯干,赤着双脚下了地。
  齐燃把T恤拉起来,疑惑拍了拍腹部,“兄弟,你好像吸引力不行啊。”
  冯行突然打了电话来,齐燃靠在窗边跟他谈比赛的事情。
  阮谷放轻脚步声先出了门。
  看来徐阿姨真的心情不好,完全忘记她,让她在齐燃卧室里呆着一整晚。
  阮谷懊恼的抿唇歪头。
  表面无所谓,心里在意到死。
  她看着关上的卧室门,深吸一口气,先下了楼。
  徐丽穿着一身纯黑色真丝的长裙坐在餐桌边,她妆容精致,红唇艳丽,但是...
  掩不住眼底的黯然。
  疲惫感从身上散出来。
  阮谷想,齐燃说得不对。
  没有人想做一个征战四方的女战士,但是大家都不把她当温柔似水的姑娘。
  阮谷站在楼梯边,若有所思。
  她走到徐丽身边,突然开口,“阿姨,我能抱抱你吗?”
  腰、肩、手臂... ...
  “怎么了?”
  “没事儿。”阮谷在手机上记了数据,给齐爷爷发了一条短信收起来,“我们吃早餐吧。”
  ... ...
  阮谷接下来九天都很忙,忙到上课打瞌睡。
  章谢谢把小卖部买来的罐装咖啡递给她,担心看着她。
  阮谷抿唇笑了笑,抠开拉罐,抿了一口咖啡,感觉神经线重新绷紧。
  “阮谷,你真的没事儿吧?感觉你晚上都没怎么睡觉。”
  阮谷摇头,“没事儿。”
  “你别总熬夜学习,你平时成绩这么好,期末考试肯定手到擒来。”
  阮谷也不解释,弯眉笑,掩不住眼底的青色。
  她撑着头看一眼如水洗过的蓝天,瞧了一眼白色表盘上的时针,叫了一声章谢谢。
  章谢谢停下打闹回到座位上,“怎么了?”
  “我想回家歇一歇,你今天晚上能不能把作业告诉我。”
  章谢谢责怪看她一眼:“我跟你说会撑不住的吧,你快去找班主任请假。”
  “嗯。”
  阮谷平时就文静又乖巧,班主任看着脸色憔悴的她,几乎没犹豫就让她走了。
  阮谷回了家,别墅里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她上楼在房间里抱出一个淡青色的礼品盒,打车出了门。
  她站在齐燃家门前,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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