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哭边骂自己,骂完自己又抽抽噎噎骂他不珍惜身体。
原本还是做戏,结果越哭越心疼,越心疼越气,眼泪汪汪又怒气冲冲地瞪他。
见着这副场面,易西青竟然不合时宜地有点儿想笑。
他给公司里人打电话,然后弯腰撕下腿部挂件孟杉年,“好,休息。”
孟杉年抹眼泪:“哼!”
易西青憋着笑,眼角扫到茶几上还未收拾的包装纸,神色一转,调侃道:“我可爱吗?”
孟杉年还没消气,撇了撇嘴:“一点儿也不!”
话音刚落,气嘟嘟的她就被易西青打横抱起,吓得她惊呼一声:“你干嘛?!”
易西青长腿几步迈进主卧,脚尖一勾带上门,低头啄了她一口,笑:
“补充一下可爱值。”
……
卧室,孟杉年被易西青抱坐在怀里,整个人都成了熟透的虾子,虾壳已被剥去,露出里头粉嫩嫩的虾
肉,她实在受不了了,带着哭腔又“骂”道:“你太不可爱了!”
易西青大手掐着她的腰,嗓音已染上了一层暧昧的喑哑,“嗯,我知道,所以才需要食补。”
孟杉年被他接下来一串动作搞得晕乎乎,半响才又哭噎道:“那你去吃可爱多啊!”
“不爱吃甜食。你吃了那么多可爱,分我一点就够补了,易太太,”易西青桎梏着她的腰肢,深深地看
她一眼,那一眼是如此的意味深长,而后不待孟杉年有所反应,便搂住她娇软的身躯顺势躺下,凑到她耳
畔,低哑道:“你看,咱们家的食物链,是不是很合理?”
满脸湿漉漉,腰快断的易太太真是悔不当初。
快滚去加班吧!
已经连骂都骂不动的孟杉年,瞪着雾蒙蒙的眼睛,以眼神控诉之。
站在家庭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低低地笑,将她抱得更用力,忍不住俯下身舔吻她的眼眸……
*
西年走上正轨的第一天,孟杉年收到一份礼物。
一只猫咪。
她抱着猫,笑颜明媚。
那个曾让她在猫和他之间二选一的男孩,在后来的后来,送她一只猫。
她的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
所以,是唯一。
番外:生活篇(6)
孟杉年被易西青从月子会所接回家后, 第一位访客是她的母亲。
真真是出乎意料。
毕竟当初她和易西青的婚礼,她老人家可连三天都待不住。
今日难得天气好,孟杉年抱闺女出了儿童房,也没敢抱去露台,就在客厅飘窗那儿晒会儿太阳。
孟母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半天, 从孟父听信“高人”投资失利,家里已抵押给银行的全部不动产即将拍卖,
再到舅舅沉迷赌博被高利贷追债,最后绕回弟弟研究生毕业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
说来说去, 无非是替父亲、替舅舅、替儿子求财。
难怪今天刚进门笑得那么亲切,像个真正的母亲,心疼女儿刚生产完的母亲。
孟杉年自嘲地笑笑。
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女婿怎么上楼就不下来了?”孟妈妈见孟杉年始终不搭话,就想跟易西青直接面对面好好聊一聊。
她儿子这么优秀,就不信女婿不求才若渴。
要说她闺女这命也是真好, 怎么当初没瞧出来。她原先还以为女婿就长着一张小白脸,除了脸好, 要财
无财,要权势无权势, 就一刚毕业的穷书生。婚礼办得再盛大有个屁用, 明白人都懂, 年轻人嘛好面子, 这
年头什么都能租, 再穷也能大办特办。
当初,她都替女儿物色好一位事业有成的男士, 什么都好,有房有车有产业,无非就是年纪比闺女大十
几岁,老了点胖了点丑了点爱玩了点,这有什么,男人嘛都这样。
可惜闺女不领情,她也懒得管,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该做的都做了。
未成想,这才短短几年,女婿事业就做得这么大,别的不说安亭那什么新开的向日葵广场把他们家那条
步行街都挤没了,年轻人都只爱往哪儿涌,家里商铺降了租金都租不出去。
老孟见了眼红,却落不下面子,照他说的,当初一家子对易西青都冷冷清清,现在哪儿还有老脸往上
凑。这回快走上绝路,又心疼儿子到处奔波找工作,才听她的,允许她来“打声招呼”。
她倒不这么想,自家好水好米养大的闺女,结了婚回报父母不是应该的么,像孟杉年这样结了婚一年回
不了一趟家的,他们做父母的不训斥已经够慈和的了。现在让照顾照顾家里,又不是多过分的要求,哪有不
照办的。
因而,孟母也没怎么拿银行拍卖通知、自家哥哥被高利贷威胁砍手砍脚当回事儿。
毕竟在她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而闺女则有一种天然的义务充当提款机。
“问你话呢,”孟母没维持住体贴老母亲的模样,恢复本色,厉声呵斥,“去把你老公喊下来,怎么这
么大了还不知礼数?”
孟杉年闻言没忍住,笑出声,边笑边说:“他不下来,是太了解我。”
了解她,知道她最不想被他瞧见自己如何被母亲对待。
或者说,羞辱。
也了解她,信任她完全能自己处理好这样的家事。
孟母瞪她:“好好的,你笑什么?”
好好的?
孟杉年正要说话,就见眼前人露出讨好的笑,到底是老了,再怎么保养,现在这么一笑,也满脸的褶
子。
“西青,你下来了啊。”孟母语调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和当初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
人。
易西青态度平平,应了一声:“嗯。”
他端着热好的牛奶走至孟杉年身旁,“休息一下,你手该抱酸了,”
跟在他身后的阿姨上前,话不多,动作轻柔地将小姑娘抱起,小姑娘在妈妈怀里睡得香得不得了,外婆
陡然间提高分贝的喝问都丝毫没干扰到她,但这会儿一离开妈妈的怀抱,小脸就皱成一团,开始小小声地哽
咽。
小家伙长得好,皮肤奶白奶白的,五官也出彩,眼型随妈妈滚圆滚圆,瞳色则随爸爸,如同外头清透的
阳光,可爱得不得了,就算现在哭也一点儿都不闹心,只令人心揪揪的疼,在场的别说亲爸亲妈,客厅里正
抱她的阿姨都难受自责得不得了,就连厨房正在忙碌的私厨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眉头皱成一团,真是恨不得
什么都捧出来双手递给给小姑娘,只要她别哭。
唯独孟母。
她只扫了一眼自己的嫡亲外孙女,就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女儿的肚皮,语气掩饰不住的责怪:“顺产多
好,你现在开刀三年内不能二胎!”
末了,意识到易西青正冷冷地盯着她,又“好心好意”鼓励闺女:“下回争气点儿,生个带把的!女婿
你也别担心,我们家里女人都是先生闺女再生儿子,我和她外婆都是,放宽了心啊,下一个肯定是小子!”
易西青示意阿姨将女儿抱进儿童房,阿姨也不敢再多听,边哄着宝贝疙瘩,边快步离开。
待人走开,易西青对丈母娘冷淡道:“我们不准备要二胎。”
事实上要这一个,他都后悔死了,别看小姑娘现在乖得不得了,在孟杉年肚子里的时候可把她折腾得不
清,别人家孕妇都长胖,就孟杉年四肢和脸反而瘦了一圈,虽说是剖腹产但生产前也痛,生产后伤口恢复期
间也痛。她不说,忍着,可他就是知道。
再要一个,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孟母一听,满脸惊愕:“这怎么可以?这么大的家业往后谁继承?没有传宗接代的,亲戚朋友们往后还
不笑话你们?”
若眼前这位不是孟杉年的母亲,易西青早就请人扫她出门;若孟杉年不在身边,那他有几句话就可以毫
无顾忌地送给她母亲,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忍着,因为他若是在她面前给她母亲下脸色,那太不尊重她。
易西青斟酌再三,正欲启口,手背被孟杉年轻拍了拍。
“没事,我自己来,你去看看宝宝。”孟杉年侧过脸来,弯弯眼睛同他柔声道。
易西青抬手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温声道:“好,有事唤我。”
她不想让他看,他便不看。
孟杉年眼睁睁见他上了楼,也懒得再动,就站在窗边,直言道:“妈妈,我爱我的孩子,不管是他是男
孩还是女孩。我不像你,因为外公外婆不爱你,看不起你,把你当舅舅们的垫脚石,所以你也看不起自己,
连带着看不起我。”
孟母结结实实一愣:“你、你怎么这么说妈妈?!真是太没教养了!白眼狼!”
孟杉年佩服自己,还能笑出来,“妈,比有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更可悲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孟母因陈年旧伤被挖出,之前脸唰地一白,现在又涨得通红,眼里神色慌张,顾不上回话。
孟杉年也不需要她回话,自问自答:“更可悲的是,从小被轻视对待的女孩,结婚生子后,却成了曾经
最害怕的、最恐惧的、伤害过自己的同类人,被害者成了加害者,把自己曾受过的痛苦、被不公平对待的痛
楚,原封不动地分毫不差地施加在女儿身上。”
孟母满眼苦涩,恢复少许淡定:“你看了我日记?”
孟杉年并不理她:“你可悲是你的事,我不可悲。”
“我们家往后不欢迎你,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会只多不少的打给你,如果你和爸爸生病了需要人照料,
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替你请人。但,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妈妈,”她微微仰起脸,手指拭去眼角流出
的泪,同母亲做最后的道别,“你好好的。”
孟母是被易西青送出家门的,她勉强压下心头的乱纷纷,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一路上同易西青介绍儿子
的学历和经历,如同在背诵履历表,儿子的每一件大事小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中途,她顿了下。
她记得儿子小学兴趣班上了哪几个,也记得分别是什么时候报名什么时候结束的,甚至连儿子每一位任
课老师的姓名和家庭住址以及家庭成员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居然对她闺女是几几年大学毕业的却毫无印
象。
但也只是那么一下。
长篇大段的优点说完,孟母满怀期待地问:“女婿,你看我们家宝宝进你公司怎么样?”
易西青替她开了车门。
孟母见他这样倒不好意思了:“家里有司机,替我叫车干什么,浪费钱。”
易西青莫名地看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但还是好心好意的解答她:
“因为嫌脏。”
孟母:“……”笑容僵在嘴角,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易西青又想起这位老太太似乎还问了一个问题,便又道:“不怎么样。”
孟母暂时忍下这口气,家里条件如今不比往日,儿子还要靠他:“为什么,我们家宝宝哪里不好?要学
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要本事有本事,你是哪里不满意?”
易西青轻笑一声,语调不紧不慢:“因为…我可舍不得我们家宝宝做垫脚石。”
他说话,绅士有礼地替垫脚石丈母娘合上车门,转身离开。
雕花大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易西青也不急着回屋,去小花园挑挑拣拣摘了一束花,带回去给他们家宝
宝……
孟母真如同石头般坐了一路计程车,到了火车站,又愰神坐了好几个小时高铁,回到家,丈夫酗酒躺在
沙发上,周围倒了一堆酒瓶,儿子则拎着行李正下楼。
孟母赶忙收拾好心情,柔着声音问:“宝宝,你去哪儿?”
孟弟:“找工作、面试。”
孟母拦住他,脑筋转了又转:“宝宝,你去你姐姐家住一阵子吧,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怎么样?”
她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女儿小时候没长在他们身边,长大了又搬出去一个人住,
自然和弟弟不亲。趁这机会,多处处,亲姐弟血浓于水,自然能亲起来,到时候还怕进不去西年?
孟弟盯着她,问:“妈,自己找工作很难吗?”
孟母连忙安慰:“妈妈知道对你来说很简单,但妈妈不是怕你辛苦么?宝宝你长这么大哪里吃过什么
苦,又何必吃苦,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你们是一母同胞,又不是外人。”
孟弟顿了顿,一把夺过被母亲抢走的行李:“妈,你总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我不和我姐亲,是因为没
脸亲!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和被我抢走一切的姐姐亲?!”
小时候爸妈偏爱他,他只觉得窃喜,也并不觉得自己独占母爱父爱有什么错,甚至更多时候都会忽略自
己有个姐姐的事实,毕竟爸妈,的确更像他一个人的爸妈。再后来稍稍懂事点儿,见她每年过年回来总是孤
孤单单一个人躲进房间,他也会觉得对不起,可当时他依然什么都没做。
过去什么都没做、什么感情都没给,现在他也不该、也不会为了好处往她身边靠。
他幼时不懂事,少时懦弱自私,如今至少还有点儿自尊。
孟母被儿子劈头一顿怒火弄得满头雾水:“宝宝?”
孟弟未回应,只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孟母眼神空白,瘫坐于酒气熏天的丈夫身边,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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