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已久——珣雨

　　看着慕念咬着嘴唇有些局促的模样，顾思轩原本存着的逗弄她的心思也就散了，起身拉过她的手：“该去吃早餐了。”

　　慕念被顾思轩牵着到了餐厅，餐桌上，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看到他们两人来了，点头致意。慕念想起昨晚的事情，觉得应该和大家解释道歉：“昨晚太累了，就睡过去了，不好意思。”

　　“不碍事，年轻人嘛，很多都没有守岁的习惯。”顾父开口笑道，然后示意顾思轩带着慕念入席。

　　慕念暗暗看了看众人神色，发现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昨晚没跟着守岁而有任何不满，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顾家的早餐也是传统的中式早餐，慕念扫了一眼，发觉大部分的菜品都和顾思轩之前给她做的早餐重合。想来顾思轩对于早餐的理解，大多也是出自顾家的餐桌吧。

　　慕念坐下后也没有急着去取自己要吃的东西，而是先坐了片刻观察一下众人的口味。顾老和顾父用的都是白粥，顾母与顾二伯夫妇面前的是小米粥，顾非穆并不在家，应该是去医院值班了。

　　“想吃什么？”顾思轩问了句。

　　慕念没有丝毫威力地瞪了他一眼：“我自己来。”

　　顾思轩耸耸肩，拿起面前摆放着的瓷碗，站起身盛粥。他的手刚刚触碰到转盘上放着的长柄勺时，一只纤细秀气的手同样搭在了长柄勺上。

　　

 

　　☆、第 35 章

 

　　慕念其实并没有想到顾思轩会和她一样选择小米粥，平日里顾思轩做的大多是白粥、皮蛋瘦肉粥这些她喜欢的粥品，小米粥也只出现过一回，但是那次慕念没吃几口，之后顾思轩就再也没有煮过小米粥。后来慕念问过顾思轩为什么不再煮小米粥，顾思轩轻描淡写说自己也不喜欢吃。今天慕念不过是来了兴致想要尝一尝平时不太吃的小米粥，却没想到顾思轩竟然也选了它。

　　两人的手互相交叠，手指的热度迅速传递。顾二嫂眼睛向两人交叠的双手上看了看，便是带着笑对顾母说了句：“大嫂，思轩和小念真是心有灵犀。”

　　顾母也是挂着笑，对顾父道：“没想到小念也和思轩一样喜欢小米粥。”

　　此话一出，慕念心思转了转，忽的觉得心头漫上一阵暖意，手指也不自觉动了动。原来顾思轩是喜欢小米粥的，但就是因为那次自己不喜欢吃，所以之后顾思轩为了迁就她的口味就再也没有做过小米粥。慕念又忽然记起，顾思轩家的药箱里最常见的就是胃药，顾思轩的胃不好，小米粥却是养胃的。按照顾母的话，以前顾思轩早餐怕是一直都吃小米粥，那顾思轩为了她，岂不是舍弃了自己原本有的生活习惯？

　　一时间，慕念回想起诸多的事情，顾思轩每天早上喝着自己并不算喜欢的粥品是什么样的感受？或许会觉得不适应，或许会因为看到慕念自己喜欢他煮的粥而开心。

　　念及此，慕念心情复杂，手从长柄勺上缓缓撤下来。但是刚刚动了一下，就被顾思轩握住。慕念匆忙侧头看着顾思轩，顾思轩眼中满是暖暖的笑意，直达心底。

　　“想喝小米粥？”

　　“嗯。”

　　顾思轩放开慕念的手，执起长柄勺舀了粥，将盛满的碗放到慕念面前，再拿起慕念面前的碗，给自己盛粥。

　　慕念看着小米粥散出的丝丝缕缕的热气蒸腾升空，小米粥特有的甜香充盈着鼻腔，觉得如果每天早晨都能有人顾念你的喜好给你做早餐，能够将早餐盛到你面前，大概也能算得上是人生中幸福的事了吧。

　　一顿早餐在慕念的百感交集中落下帷幕，正月初一，许多顾家的门生都会选择在这一天上门拜访。顾思轩借着这个由头，果断地选择带慕念回家免得应付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以前，顾老肯定是不会让顾思轩走的。毕竟正月头一天，小辈没有正当事情就不在，也是不太礼貌的事情。但是今年顾老看在慕念的面子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象征性地训斥了几句就挥挥手放顾思轩走了。

　　走出顾宅，慕念一下子闻到了含硝气味的空气，一不留神就被呛到，咳了起来。顾思轩轻轻拍着她的背，略显无奈：“昨晚的烟花是好看了，但是今天就得闻这样的气味，好像有些得不偿失。”

　　慕念咳了几下，觉得好了些，她将双手罩在面前呵了一下，然后笑盈盈转身，没等顾思轩反应过来，就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而后附在他耳畔：“我今天吃了小米粥，觉得味道不错，下回早餐就吃这个吧。”

　　顾思轩被慕念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也弄得有些愣神，当听到慕念在他耳边说的话时，顾思轩眉眼舒展，带上了灿烂的笑容。他伸出手环着慕念的腰，学着她的样子在慕念耳边说：“好，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

　　寒风凌冽，但是到了紧紧相拥的两人身边却是出人意料地温柔下来。

　　这个寒假，顾思轩其实并没有怎么好好休息。除了除夕和正月头的那几天，顾思轩基本都在分析新出的高考大纲，根据一模成绩去学生家家访。慕念也差不多，结课报告虽然通过了，但是还有下学期的毕业论文和乐团考核。慕念不敢怠慢，每天在家不是对着电脑打文档就是窝在琴房练琴。受到冷落的不忘一开始还会喵喵地抗议，但是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每天早中晚吃了猫粮，其余的时间都是自己在客厅玩，没怎么让慕念费过心。

　　一晃就是几个月，慕念穿着浅蓝色一字领连衣裙，抱着琴谱从学校的琴房出来时，刚好碰上乐团的林老师。

　　“慕念啊，马上就要乐团考核了，准备的怎么样？”林老师是乐团的二把手，和肖教授当年师出同门，为人也是正直，对慕念这个有灵气有实力不骄不躁的学生很是看好，平时安素文在乐团里横行的时候，没少帮慕念。

　　慕念看到她主动问起考核的事情，笑了笑：“曲目都练熟了，就看考核那天的发挥了。”

　　林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这次考核关系到去维也纳音乐与表演艺术大学的进修名额，如果你能去，那对你日后的发展很有帮助，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这次乐团考核会有省里的专家过来，公平性还是很高的，你放宽心准备，不要想太多。”

　　慕念笑笑：“林老师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慕念话语坚定，林老师觉得慕念的状态很是不错，勉励了她几句就走了。

　　刚走出没几步，慕念就接到了顾思轩的电话，说他在音乐学院校门口等她。慕念挂了电话，快步向校园门口走去。

　　一出校门，慕念就看到顾思轩的车规规矩矩停在划好的车位线里，和周围一些随意停放等着接女学生的豪车形成了鲜明对比。慕念拉开车门上了车，喜好安全带，问顾思轩：“这么早下班，今天学生不用晚自习吗？”

　　“适应性考试的分析会刚结束，给学生们放了两天假。”顾思轩转动着方向盘在路上开着，不时和慕念说几句话：“考核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下星期三就考核了，其实还是有点紧张。”慕念撩撩头发，虽然她把曲目都背的滚瓜烂熟，但是毕竟这次乐团考核意义重大，提到它慕念还是会有些忧虑。

　　“顾思轩，”停顿一会儿，慕念看着顾思轩的侧脸忽的开口：“要是我真的通过了乐团考核，就要去奥地利一年，你……”

　　顾思轩的车在一条小巷口停下。他解开安全带，利落的下车。慕念没得到顾思轩的回答，心里不上不下的，但还是跟着顾思轩一起下车了。

　　两人走了几步，就在慕念心中惶恐想要自己圆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时，就听到顾思轩温和的声音：“我等你。”

　　慕念脚步一顿，眨眨眼抬头看向顾思轩。

　　顾思轩牵过慕念的左手，十指交叉：“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剥夺你追逐自己梦想的权利。但是我又舍不得你离开，所以我会留在这里，等你。”

　　慕念听了顾思轩的回答，抿起嘴笑着，将顾思轩的手握的更紧。

　　顾思轩带着慕念在古旧的小巷中穿梭，慕念看着两旁斑驳的砖瓦老屋和郁郁葱葱张扬着蓬勃生机的爬山虎，觉得新奇：“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思轩不答慕念的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这条巷子，像不像一些小说里面写的江南水乡的雨巷？”

　　“没下雨呢。”慕念笑道，不过这处巷子幽深静谧，青石砖铺就的路凹凸起伏，粉墙黛瓦，偶尔还有几只猫从墙头上翻过。巷子里人家的窗台上放着几盆娇艳的花，隐隐约约能听到屋中传来的当地软糯方言的交谈声，确实有种江南水乡独有的雅致情调。

　　“可我觉得你就像丁香姑娘，就是我想了很久的那个人。”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顾思轩停了下来，淡淡对慕念说着，可是语气却那样的庄重。慕念拿手打了顾思轩一下，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顾思轩走上石阶敲了敲门，很快，里面有人打开了这扇有些脱漆的木门。

　　“秦爷爷。”顾思轩熟络地和前来开门的人打着招呼。那人看上去也有八十多了，与顾老的矍铄锐利不同，秦爷爷的身上更多透着种浸润世事后的安详和睦，很像古代云游四方隐居山林的隐者，锋芒尽收。

　　秦爷爷打量着和顾思轩并肩站着的慕念，慕念向他笑笑，唤了声“秦爷爷”，老人将两人引进自家的小院，双手背在身后，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小子，没想到你们这些人里，是你最先带着媳妇儿来看我啊。”

　　顾思轩和慕念在小院中的一处石桌旁坐下。秦爷爷进屋端了壶茶水，颤颤巍巍走到石桌旁坐下来。

　　“丫头，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就是茶水味道不错，你尝尝。”秦爷爷向木杯中倒入茶水，慕念顿时就闻到了独属茶叶的异香。她道了谢，端起杯子时，觉得这木杯有趣，像是直接由树根整个挖成的。

　　“这个杯子倒是有趣，是秦爷爷亲自动手做的吗？”慕念没有急着喝茶，反倒是当先问了秦爷爷木杯的事情。

　　听到慕念这样说，秦爷爷眸中掠过一丝赞赏。顾思轩也拿起一个木杯在手里把玩：“你别信秦爷爷的话，他这里的好东西多着呢。”

　　一听顾思轩这样说，慕念下意识地想起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项链，试探着问道：“你送我的项链……”

　　提到项链，秦爷爷脸上有些阴沉：“当初这小子非要我做这么条项链，那个扣我按着他的想法，做了好久，给这小子的时候他还嫌弃我做的慢。”

　　慕念失笑，不曾想顾思轩竟还会这样对待秦爷爷这个老人。顾思轩被秦爷爷揭了底，也不恼，横竖慕念喜欢这项链，也不枉他缠着秦爷爷那么久让秦爷爷做出这条项链来了。

　　“秦爷爷厉害着呢，等会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图纸，选出来给秦爷爷。”顾思轩抿了口茶水，顿觉神清气爽。秦爷爷没什么别的爱好，一是做首饰，二是做木雕，三是研究茶。他这里的茶，独有自己的秘方，别处都没有这儿的好滋味。

　　秦爷爷一听顾思轩这么说，胡子敲了敲，哼哼着：“又要让我做苦力，要不是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真不想理你。”

　　顾思轩却没有再理会秦爷爷，搁下茶杯就对慕念说：“我带念念去看图纸，选好以后再出来。”

　　秦爷爷好像低声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但是慕念被顾思轩拉着没有听清。

　　两人穿过厅堂到了后院的一间小屋里，小屋里满是各种的宝石珠钿，透过玻璃能看到木架上放着的都是华贵精巧的步摇簪子、臂钏耳坠。慕念从小就喜欢这种中国古代的饰品，现在见了这一屋子的古代首饰，觉得惊喜万分。

　　顾思轩也不催慕念，站在窗前等着慕念将屋中所有的饰物都一一看过一遍后，才从桌中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图纸，让慕念在木椅上坐下，细细将图纸一张张铺开，让慕念挑自己喜欢的。

　　“怎么想到要我来选这些古代的饰品了？”慕念纤细手指在绘着精致图案的图纸上游走，偏头笑着问道。

　　“小时候读繁钦的《定情诗》，就想着要是以后有了心爱的人，就要送她这些首饰。现在我找到了这个人，就要兑现我的愿望。”恰有夏风吹过窗棂，丝丝热意送来淡淡花香和远处的鸟鸣，顾思轩的话语夹在中间，如同花香般让人沉醉着迷。

　　慕念眉眼生动，浅浅笑起来。顾思轩将慕念被风吹乱的碎发夹到耳后，站在她身后看她选着自己心仪的图纸。古色古香的屋子里，两人一站一坐，一笑一静，却是那样和谐生动的一幅画。

作者有话要说：　　繁钦的《定情诗》我超喜欢hhh很多人应该都听过“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这几句诗吧，觉得中国古代的这种诗句真的很美很美

 

　　☆、第 36 章

 

　　临走时，顾思轩将慕念选出的几张图纸交到秦爷爷手里，嘱咐说两个月以后来拿。秦爷爷看了看图纸，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慕念，有些不可思议：“丫头，这些都是你自己选的？”

　　慕念点头，顿时，秦爷爷朗声笑道：“果然和思轩这小子是一对儿，选的都一模一样。罢了罢了，都是缘分啊。”

　　顾思轩握着慕念的手，走出了院落。

　　回去的路上，顾思轩知道慕念好奇秦爷爷，也就和她说了一些秦爷爷的事情：“秦爷爷是我爷爷的好友，几十年前娶妻生子，秦奶奶很早就去世了，秦爷爷一手拉扯大了秦叔，后来秦叔举家移民国外，秦爷爷没跟着去，就留在了陵江。他也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对我挺好，平时我有空都会去看看。”

　　慕念嗯了声：“秦爷爷一个人也不容易，平时也是该多来看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秦爷爷，我就想起了我爷爷，以前觉得去一趟爷爷家很累，后来等他不在了，才知道这样的累也是好的。”

　　慕念很少在顾思轩面前提到这些事情，只是一提到自己的爷爷，慕念声音就有些哽咽，像是承载了很大的痛苦。

　　顾思轩抽出手，转而用手环住慕念的肩，让慕念觉得很是温暖：“两个月以后和我一起来拿首饰吧，那个时候我们大概都能办完自己的事情了，再挑个日子，把我们的事情办了吧。”

　　慕念笑起来：“你的算盘打得真好。”

　　“嗯，确实好，因为我实在想把你娶回家。”

　　两人说笑着远去，渐渐的，小巷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