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娘当真赞同公主的选择?”
“我是她的母亲!”
“可是公主……”景兰咬了咬唇,终还是犹豫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娘娘又如何舍得呢?”
“瑞雪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唯月的笑温和却也哀伤,“她做出了决定,作为母亲,尊重她的意见,支持她的意见,至于今后……是好是坏,是福是祸,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应当为她的决定付出代价,毕竟我不可能永远陪着她,永远照顾她,更加不会用我认为安全的方法去左右她的人生,这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方法……”
‘纵然我心疼不舍,可是,我也不可能把她永远困在这个牢笼里当一只安稳的金丝雀,是凤凰就当翱翔九天,爱她,更当让她翱翔九天……’
“我更不希望的,是在最终的时候,我会为了今日阻拦她而后悔,而她也会因为今朝的被阻而悔恨终生,人生本就苦短更是只有短暂百年一世,我们无法预知来世,能做的只有过好今生……”
“娘娘……”
唯月歪头看她,笑道:“我是她的母亲!”一字一顿坚定而又执著
‘我是她的母亲,我理当尊重她的人生;我是她的母亲,纵然再是难过不舍,我也会放她飞翔!’
兜兜转转两生两世,虽然面上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但是作为芯子已然过了不惑之年的唯月,在她的心底沉淀的是再多不过的淡然,人老了,心也就老了,自然的也就宽了……
九月初八,国宴之日。
这日一早,玄凌和唯月便是起了身,在玄凌穿戴完毕去上朝之时,众妃便也是到了清音殿请安,按着惯例说了些场面话,又因着今日而格外交代了些便是到了午间了,忙忙让散了后,玄凌又是过来用了午膳便是又在殿内午睡了一会,待到午后玄凌自去书房做事,临行前还特特给唯月搭了一回的衣裳。
换好了衣裳后的唯月略略有些愣神,她是鲜少如此艳丽的,明黄色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以玄黑色压边绣满了连绵不绝的金色连云纹路,又用了一颗赤金嵌宝的凤凰胸扣扣住。外罩一件玄黄色飞凤凌云的金缨络霞帔,同色的缎彩绣连云纹腰封,系着一条凤凰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缠枝牡丹的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底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珍珠一百,金丝银线贵不可言。
又是挽了灼灼凌虚髻,全套的赤金红宝头面,发髻两侧的凤凰口衔珍珠红宝两串直直垂落在肩上,迷离的繁华,全显天家之大气典雅!
“陛下倒是了解娘娘,知道娘娘穿什么最好看!”说话的是新进来服侍的染霜,也是欧阳府的人,只有十五的样子,做事自是谨慎妥帖的,只是年岁小,故而也跳脱些,因着这个唯月便也是提她上来做了奉茶的女吏,虽不是领班的身份,倒也是格外得些青眼,若是不出错,到时资历熬得够了,一等宫女也是没得跑的说不准还可以有个姑姑、嬷嬷做做。
唯月什么也没说,只望了一眼水银镜里的自己,复又执了眉笔,将原本就纤长的眉再度拉长加浓了些,又用了花粉蘸了水晕开抹在眼角,她素日不喜浓妆,而今为这国宴,玄凌却是直接让她华服浓妆的坐上主位,镜子中的她,失了原先的清雅宜人,更添了几分贵气奢华,却因着本身的气质将原先那股靡靡妖娆之风压了下来,只剩下融融的夏日百花,馥郁而又端重,浓妆之下这格外凌厉而慑人的美丽在一颦一笑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却因着主人的刻意柔化而更显些温艳之色。
“几个小的那里都已是妥当了?”唯月站起身来回转到书案前,如是问道。
“回娘娘话,昨儿个晚间便是将东西都送去了,方才瑾音又去交代了一番,想也是无妨的,待会儿奴婢便再去瞧瞧。”司锦一边给她磨墨一边道。
“予湘和瑞雪那儿便是不用了,好生看着嘉懿和云瑄就是。”
“是!”司锦应下了,她动作顿了顿,又道,“娘娘,奴婢记得这升平宗姬的年岁也是够了的,不知何日给宗姬挑个伴读?”
唯月只笑笑,道:“本宫也是记得的,已是打算定在十二月的时候……”她手下顿了顿,“倒是前些日子,长公主来了清音殿,说了关于承懿翁主的事儿,承懿也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了,现下子太后新丧,待到出孝可不得十又有九了?怪道长公主急了。”
“现下定下总是好的,那不知娘娘是如何打算的?”景兰点头道。
“不论怎么着,承懿的夫君总不会姓欧阳就是了。”
树大招风,这道理她很明白,现在只瞧着玄凌的意思就是了,好歹是嫡亲的舅舅,总不会害了她的。
“只是奴婢瞧着,这真宁长公主倒是有这个和娘娘结亲的意思……”
唯月丢下笔,笑道:“她是有这个意思,只是本宫和陛下不同意也是没法子可想的,再者说,这长公主也是个精明的……”一来她的确是有这个想法,毕竟她欧阳氏的地位和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如若不想才是怪哉,只是更多的想来也是在试探她欧阳唯月,贪得无厌可是要不得的……
“也是,倒是奴婢多虑了!”景兰低头给她整理衣裳,眨了眨眼,又道,“这真宁长公主好歹也是皇上的嫡亲姐姐,膝下又是只有承懿翁主一个女儿在,想来素日里也是极为疼宠的,娘娘是得好好打算的。”
唯月点了点头,“在大行太后临行前也是早早就命人打听了,只是没想到,去的这样快,人选也是差不离的,只这丧期还未期年,总是不好现在就说这个事儿,翻了年也就定了,嫁妆什么的也可以准备妥帖了,待到丧期一过,嫁了就是!”
景兰点点头,便又是和司锦几个给她捋顺了衣角裙摆。
“平昌驿馆那儿有什么消息递过来?”唯月微微带了笑,这平昌驿馆是大周朝用来接待各地使臣的地儿,平素里住的往往是一些大周边远地方回京述职的官员,说到余下部落的首领倒也是难得得见的,今次听得摩格即将上京,唯月也是命人好生拾掇了一番,留待他入住。
“摩格可汗近来倒是有些着急上火,侍候的宫人原打算给他用些败火的汤羹,却不料那位可汗半点不肯接受的,这急的嘴上都长了好几个燎泡。”司锦笑道。
唯月听得此话稍稍挑了挑眉,“还记得给膳房的话?”
“是!”司云笑着蹲身,道:“可汗难得上京一次,为彰显我大周之胸怀,故于国宴之上,只给可汗做些当地佳肴,显我地主之谊。”
赫赫以放牧为生,惯常吃的便是牛羊,只现今可汗虚火旺盛,这羊肉性温补,可惜却也是大热之物……
“总不好让人看出来的,司云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领了命,司云便是转身快步出去了。唯月瞧着懒懒洒在庭院中的阳光,笑笑,“还有呢?”
“可汗此番上京携了一只玉质九连环,是极好的玉胎子做的,虽说不是顶珍贵的,但也是极少的。”司锦憋着笑回道。
“九连环么?”唯月眨巴眨巴眼睛,噗嗤一笑,“这可是本宫早就玩腻的东西,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想给我大周脸色瞧,也得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货色!”
“娘娘?”景兰有些不明所以,九连环最是难解之物,朝中怕是少见此心灵手巧之辈,若是真拿此为难,怕也是伤了颜面。
唯月没有说话,瞧了一眼司锦,司锦便是笑道:“姑姑可记得《战国策*齐策六》中曾言:“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否?‘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古人早已给出了答案,又如何会伤及颜面?”
“这一说,还真是,也亏得娘娘反应快,奴婢也是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倒也是愚笨了!”
唯月转身踏出宫门,今日她是该和玄凌一道儿的,“不是你愚笨了,事发突然,这也是常有的!”
登上轿辇,一行人晃晃悠悠往仪元殿去,在过宫道转角的时候,唯月抬眼看了一眼左侧,那里一座高塔耸立入云,平昌驿馆,就是了。
说到安插人手探听消息,前朝可就是比不上后宫了,这些事儿众妃做的得心应手,可不是玄凌他们可以赶得上的,毕竟玄凌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摩格可骄横了,还想着要给大周脸色瞧。
“待会儿去北御宫以及沁阳殿和两个孩子说一声,身为我大周皇嗣可不能丢了这个脸面!”
…………
国宴开始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云锦霞光殿内灯火通明,不止是前朝大臣,便是后宫之内顶的上牌面的人物也是俱都在场,贵妃齐氏、贤妃吕氏、德妃冯氏、惠宁夫人沈氏、恪静夫人李氏、莞妃甄氏、毓妃安氏等早已端坐殿内。
因着是难得的一次两国宴会,虽有太后新丧,但依旧隆重奢靡,开始之时唯月也曾担忧此番国宴之内大操大办十分不妥,可前朝已然商定,她也就是和玄凌提了两句,见他意已决的模样便也是不再多言了。
百盏宫灯,烟色琉璃,垂挂而下的火红色流苏微微起伏,各桌上都是铺着明黄色为底玄色压边的丝绸锦缎,桌上之珍馐也是应有尽有的。
唯婷与玄清坐在一处,身后跟着的正是清河王府的四个孩子,世子予澄、永安宗姬握瑜、二公子予瀚、三公子予澈,自打尤氏被贬,她的漱玉堂里就一直养着这四个孩子,对待予澈虽是没有照看自己孩子那样用心,但也是不错的,毕竟这孩子的母亲做出那样的事儿来,她若是真对他好的不行才是有问题。
她抬头,瞥了一眼主座,大殿之上位于上首的两个位置具都是空的,连带着一边的摩格之位也是空置,主人未来众人也不好动手吃喝,加之国宴之上更是要体现大国的脸面,在座的又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多少都明些事理的,故而云锦霞光殿内竟是鸦雀无声,只偶尔闻得蜡烛在灯罩内哔啵作响。
唯婷压了压眉头,缠上腰上的玫瑰络子,她早已从母家得到消息,这次赫赫可以说是大败之面,不仅是粮草被烧便是连着军民俱都是感染上了时疫,一传十而百,早就病的不成样子,又听闻这赫赫可汗摩格是个狂傲不羁的性子,若是今日再出些昏招,那么可就不大好说了……
“皇上圣驾到~皇贵妃凤驾到~”宫人的唱喏响起,诸人俱都起身参拜。
“臣【妾身/臣妾/儿臣】等参见陛下、娘娘,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外光影朦胧,一男一女相携而来,二者俱都是一身明黄锦衣绣凤飞龙,男子相貌极为清俊,虽说不是严肃的面容,但他执政多年,骨子里的皇家血脉以及高傲加之多年身居高位的阅历非凡混合而成的威严天成,一双凤眸里七分的威严三分的沉静,不得不说玄凌的确有着令人沉迷的资本。
与他携手而来的女子明黄凤袍加身,堆云成雪的凌云髻上赤金红宝头面熠熠生辉,可再是夺目非凡的衣饰也掩盖不了她一身清华柔和,黛眉似远山入鬓,桃花眸里清水澄澈朦胧,眼尾的灼灼亮色更是添了几分的端重高华,香腮如雪凝脂,皓齿而明眸,琼姿如仙,恍若洁白宣纸之上一挥而就的美人,缓缓落下浑然天成不见半分匠气堆砌。
高贵典雅,端重温和,她的美丽由内至外,是一颗灼灼耀目的明珠,一任群是谁,都夺不走的光辉耀眼,这便是她,大周乾元帝的皇贵妃,昔日里惊才绝艳冠绝京华的欧阳府嫡出大小姐欧阳唯月……
“免礼,俱都归座!”玄凌与唯月相携入座后方才挥手免礼,瞧得众人入座,他瞧了一眼一旁的唯月,笑意宛然。
不多一会儿,小夏子便是来报:“赫赫可汗摩格已在殿外!”
“宣他进来吧!”玄凌淡淡道。
唯月低眉一笑,一个‘宣’字谁尊谁卑早已一目了然,何况玄凌如今的确是不怕他的不说别的只说那染了时疫的军民……呵呵……
不过……
她眉眼一转,瞧着下首的甄嬛,想来她的位分又要动上一动,只是这到底有伤天和,加之在时疫之前赫赫军队便以大败,何况如今夫人位满,无论如何她都是不可能成为淑妃的,更何况……还有一些恨她恨得要死的家伙在呢,坐山观虎斗,她最是擅长了……
“宣赫赫可汗摩格觐见~”小夏子连忙行至殿门前,高声唱喏。
话音未落,已听得皮靴匝地声“隆隆”有力不断近前,玄凌微有不快之色,显然是对摩格身处劣势却仍旧高傲的微怒。
陵容蹙眉微微偏了偏头朝着甄嬛轻声道:“无人教他面圣之时行礼举止吗?如此大声也不怕惊了圣驾?”
甄嬛心中暗惊,在禁宫中仍如此无礼,这摩格可汗不知究竟是何等样人物?
她虽是惊异,却也听的了陵容的话,只得朝她动动眼眸,明摆的安抚意味,陵容瞧她如此便也是不再多言,往这上座觑了一眼,见得唯月唇边的笑意明明,抿了抿唇,只端坐在那儿安心看戏。
众人也不由得对这位可汗好奇起来,只见一个身量魁梧的男子已昂首迈进。他着一身枣红色金线密丝赫赫王服,虬髯掩映下的面庞极富棱角,剑眉横张飞逸,一双黑沉沉眸子深邃如不见底,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摘自甄嬛传原著】
摩格阔步入殿,双目直视宝座之上的玄凌,不屑旁顾,更无任何谦卑之色。他身旁一位赫赫使者躬身道:“我可汗入周,特来拜会大周皇帝。”
摩格微微一笑,既不行礼,亦不屈膝,只双手抱拳一拱,算是行礼。
玄凌见他如此竟也是安然的受了,毕竟在他眼中这摩格也不过是秋后之蚂蚱,在蹦跶两下也是无妨,胜利早已在大周的手上,就算是这摩格再是骄横最后也是不得不服软之辈,何须与他动怒?
见得玄凌仍旧是那一副淡然的模样,摩格眯了眯眼,下一刻只含了戏谑的笑意,以赫赫语朗声向玄凌说了一句话。
在座妃嫔百官自是无人得懂赫赫语言,也是颇有些面面相觑,只站在唯月和玄凌身侧的侍卫便是俯身在二人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因着动作轻微竟也是无人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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