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可没那么简单才是……”她回头看向安陵容,笑眯眯的道,“你宫里的那只叽叽喳喳的小废鸟玩够了也该处理掉了,省的一天到晚的到处蹦跶!”
“自当如此!”
【乾元二十五年九月,平阳王侧妃秦衣渲诞下平阳王长子,皇帝亲自赐名予淙①,应平阳王之请,扶侧妃秦氏为正妃,长子予淙为世子,册平阳王妃秦氏衣渲为正一品嘉国夫人,往清音殿参拜皇贵妃。
乾元二十五年九月末,未央宫莞妃为熊罴所惊,着于未央宫静养,无诏不得探视!】
…………
自九月末的那一道圣旨过后,未央宫便是安静了下来,谁都知晓,这名义上虽说是恩旨静养,却真真的是变相的禁足罢了,也是不知道这一向恩遇隆厚的莞妃又是如何招惹了皇上不高兴的,虽是如此,但也没人胆敢聚在一处说长道短的,说到底还是记挂着如今等同皇后的皇贵妃以及莞妃那一直以来的手段罢了。
后宫众人均是认为这皇贵妃与莞妃之间可是二十年的姐妹情分,便是连昔日里莞妃被贬入入寺之时也是处处照拂时时在意,否则还不晓得这莞妃最后还能不能勾得皇上回心转意。
那时的皇贵妃可还仅仅是颖妃,尚且与避世的惠宁夫人一道儿宁肯顶着皇上的怒火都要照看她,遑论这时的她已然高居皇贵妃之位,虽名义上只是副后,可是谁不知道,自打皇后被弃之后,这皇贵妃的恩遇一日胜过一日,尤其是那国宴之后,这恩遇直逼昔日纯元后朱氏,昔日尚且如此何况今朝呢?
只可惜的是,众人皆以为这皇贵妃仍旧念着这姐妹之情却并不晓得,这清音殿的皇贵妃早已对此不屑一顾,而知晓如此的除却本身就知晓的安陵容和清音殿的心腹之外,便是只有玄凌和沈眉庄察觉到了一些,而两人对此所持之态竟也是出奇的一致,均是在理所当然之中带了些许的意外……
“摩格入京早已旬月,这议和之事却是拖不得了,且不论尚处于疫病之中的摩格大军,便是在边防的众位将士也当休整一番了。”
青玉狻猊香炉中燃着明德馨,丝丝缕缕的香雾顺着龙口雕花的香炉中逸散而出,气味雍容且清淡。
这是前朝调香大师张文安所制,原先的配方早已失传,只余下香集中寥寥数语的记载,可前段时间,安陵容闲来无事便翻检香册来瞧,无意中发现了此物,耗时逾岁终是将此物并着另一味名为红袖篆的古方制出,使之重现人间。
而玄凌自打在唯月的书房中闻到此香之后便是上了心,要晓得,唯月并不喜焚香,得她青睐者多半质量上乘,故而在询问过之后,便是直接让安陵容将香料的方子丢给了内务府令其制出,专供此三人使用。
玄凌坐在沉香木圈椅上,按着脑袋也是头疼不已,他瞧着眼前的欧阳睿,他自然也是知晓这事儿是拖不得的,只是摩格提出的条件着实让他脑仁儿深处犯疼。
且不论摩格所提出的什么金银丝绸、药方干粮的便是那和亲的要求就是不可能的事儿,若是一般和亲倒也还好,随着前朝旧制从朝臣嫡女中择出一位封了公主嫁出去就算结了,实在不行,那也只能委屈了皇姐的慧生翁主了……
只可惜的是,这位可汗倒好,完全不认为自己只是个败军之将,而他手下的万千将士尚且被时疫饥饿所困,大摇大摆的提出了人选:昭城公主亦或是莞妃娘娘!
这简直是个大麻烦,且不说昭城公主年岁尚小,便是她是他和唯月第一个女儿也是最有出息的女儿来说也不可能将她嫁出去,还是嫁给一个‘老’可汗,这一点摩格自然清楚,故而他的真正目的便是这另一个人选:莞妃。
玄凌对此可以说是心知肚明,也知道摩格完全就是膈应他,让皇妃和亲?开什么玩笑,更何况他摩格可是战败求和的,又不是战胜示威的!
为着这个玄凌已是气了好几日,看着甄嬛又是心烦,这才索性让她‘修养’去。
“朕也晓得,这议和……除却一件事余下的都已敲定,但这事儿的确让朕为难!”玄凌叹了口气,虽是告诉了他们缘由却也是显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他们的样子。
欧阳睿几人不傻自然只做是没听到,却也是心下好奇,到底是什么条件让皇上如此为难。
“罢了,罢了。”玄凌摆了摆手,嗓音带着些许的急躁,“老六,你让弟媳妇这段日子里好好注意着朝中大臣有何品行端方、容貌上佳的女孩儿,唔,这都是次要的,什么最重要想来你们也明白!”
“是!”玄清接旨之时,尚且有些奇怪若仅仅如此,这也不至于拖到现在,难不成还有什么……哦,他对他皇兄的私事儿真心不感兴趣,还是少知道些为妙!
玄凌说完后又是想了想,指着欧阳睿道:“让平昌郡夫人也跟着瞧瞧,你们选出来的,朕信!”
“是!”欧阳睿应声低头。
玄凌又是呆了一会儿,几人没得到旨意也不敢离去,只好站在书房里充当壁画,还是待到玄凌回神之后才发现,以他六弟和大舅子为首的众人仍旧猫在原处,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作木头人。
“天色也不早了,午后朕还有事要与尔等商议,便是于宫中赐膳!”
“谢陛下隆恩!”
“唔,对了,寻摸出来的名单届时递到宫里,给皇贵妃瞧瞧!”
“是!”
…………
没过几日,温国夫人欧阳唯婷便是亲自进了宫,将手上的名册画册递给了唯月。
“事情可都是谈妥当了?”唯婷抿了口茶水,又是咬下半块桂花糖芋,这才慢悠悠的问道。
唯月低头仔细瞧着手上的东西,翻过一页后才漫不经心地答道:“除却此事,余下的也早已完备了!”
见此,唯婷也不在多问了,而唯月在翻完名单瞧完画册之后,心下已然有数,不几日便是定下了礼部何仪制的长女何氏青黛。将之封为安成公主,记入端贵妃名下,带着标准的一百二十抬嫁妆嫁入赫赫,为赫赫王妃。
安成公主离京的这个早晨为她梳妆的不只是她名义上的母亲端贵妃,还有现今的皇贵妃欧阳唯月!
何青黛的生母早逝,虽为何仪制的嫡出长女,但是在没有母亲护持的何府过得虽不差却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何况,在她之下还有虎视眈眈的几个异母妹妹时时刻刻的盯梢,十多年来也是受够了白眼和忽视的,此等家室,加之品貌虽不是头一份的人物却也是不错的,唯婷将名单递过来之后,唯月拉着几个人多番计较将近百人筛检到了不足十人之时到是留下了她,最后还是在与玄凌商议之时,方才定下的。
安成公主穿着一身炙红色的缂丝双凤流云的双重广袖鸾袍,站在她所暂居的归云院前盈盈下拜,唯月和端贵妃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这个年岁尚小的姑娘,她妆容精致,绯色在她的眼角画出靡靡艳、色朝云,朱唇上的赤色瑰丽明朗,她挽了牡丹髻,发髻正中,两只赤金鸳鸯合抱,明珠翠玉,髻侧更有两支长长的赤金凤凰钗,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
唯月和端贵妃在她行完礼后走到她近前,安成公主款款跪落于地,微微低了头,钗上的玉石流苏叮当作响,迎着初起的阳光,璀璨夺目。
端贵妃从一旁托盘里将绣了凌云金凤,四角坠有金边流苏的大红盖头给她蒙上,又照着仪制念过四骈八散的贺文,才是让宫人将她扶了起来。
唯月拿过一只红艳艳的苹果放入她的手中,亲自替她理了衣角,在她耳边轻声道:“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你到底是我大周的公主。”她一顿,又道,“名正言顺的公主!”
“是!”安成公主微微合了眼,声音坚定。
“儿臣,拜别母妃、颖母妃!”三叩首后,她转身离去,由着皇长子将她背上轿辇,当轿辇缓缓驶出紫奥城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当轿辇驶出京都的时候她也没有回头,因为这里没有她的家,而当轿辇驶出大周边境的时候她终于回了头,因为那是她的家也是她的国!
…………
十一月月初,宫里在经过一系列的典礼宴会后也是好容易清净下来了,虽说紧跟着的也是年末的各项庆典事宜,但因着大行太后的缘故从简了不少,唯月也不必如往日一般忙碌,也是好好的松了口气。
衍庆宫位于西宫,也是西宫中除却那昭信宫外最大的殿宇,这日阳光正好,温温吞吞的挂着几缕云絮在天空上吊着,而衍庆宫之主如今的从一品的惠宁夫人正端坐在殿内细细的描一幅凌霜图。
如今的沈眉庄又像是回到了当初被玄凌冤枉后的那段日子,虽说不至于冷若冰霜拒绝他的靠近,但也再没有争宠固宠的心思了,二十来岁的时候,芳华正盛的日子却被她过成了三十几岁的宫妃模样,清净也是自在的,如今描描画绣绣花,教导教导两个孩子,偶尔出门和唯月几个聊天散步竟也成了她生活的大半部分,陵容每每瞧着她这副样子,只能叹息宫闱墙高,那个在十多年前伴着满庭春芳,穿着紫色锦衣神采纷扬的少女在记忆和现实中越走越远,她已经快要记不清了,记不清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神情风姿,有的也只是面前这个端重的宫廷贵妇罢了!
沈眉庄的日子清净悠闲,素日里也无甚人物前来烦扰,说起来也就只有几个故交偶尔过来坐坐罢了,只是这故交里竟早是不包括甄嬛了,自打出了那事后,沈眉庄便是给衍庆宫下了死令,与莞妃甄嬛有关的,无论是她还是那甄三小姐亦或是未央宫的宫人无论是谁无论如何都不许再踏入衍庆宫宫门半步,如是一来谁都知晓这自小长大的手帕交竟是就此断了,她们在对方落魄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过对方,昔日里惠宁夫人幽闭,莞妃出宫之时无不倾力相助,那时的她们都没有放弃过,再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偏偏就在此时,沈眉庄选择了放手,决然的永不回头!
“娘娘,清音殿司锦求见!”
“快请!”沈眉庄听得此话,终于也透出几分神气来,将手里的笔一搁,瞧着被小宫女迎进来的司锦姑姑,不由一愣,“外头好大的风,怎的你亲自过来了?”
“回禀娘娘,这是我家主子交代奴婢亲自交给娘娘的!”司锦骤然入殿,被这暖气一熏不免有些头昏,却也是态度如旧,她将手里的白底烫金染花帖子递了出去。
蓝雅接了过来交给沈眉庄,沈眉庄展开帖子一瞧,不免是愣了愣,又是瞧了瞧司锦的脸色,还是不由开口道:“你们娘娘怎么了?”
“娘娘只是说,待到娘娘到了便是知晓了!”
沈眉庄强调道,“本宫要听实话!”
司锦闻言,神色间也是颇有些犹疑的模样,却只道:“其实奴婢也不知主子是怎么了,只是几个月前接到外头的来信后,便是颇有些不对的样子,只是那个时候偏偏又紧着一场国宴,后又是三场宫宴和安成公主出嫁的典礼宴会,清音殿上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便只以为是憔悴了……”
“那封信你们都没见过?”沈眉庄站起身来,看着手中的帖子,其实这帖子也就是常规的向请小聚的帖子,只是……她抿了抿唇,唯月的字迹不对,虽说还是清雅的紧,但是就是平添了一分怪异,她虽说不是精研此道,却是极为明白唯月的性子的,虽然说不打上来哪儿不对了,但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唯月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往日里虽说主子也不是事事都告诉奴婢等,但是这一瞧着便是大事儿的却也是鲜少瞒着的,可是这回,主子接了信后便是一言不发的收了起来,莫说是奴婢了便是司云和景兰姑姑都是不知道这信件给收到何处去了……”她略略犹疑了一下又道,“虽说奴婢只是奴婢,但是也是自小陪着小姐长大的,小姐这幅模样奴婢却是从未见过的,娘娘您是小姐的闺中密友,还请娘娘劝上一劝罢,有些话奴婢的确是不当讲的,但是说句实在话,小姐在宫里最亲近的便是娘娘了,连着莞妃娘娘和毓妃娘娘都是比不得的……”
“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去的!”沈眉庄深深吸了口气,便是摆了摆手打发了蓝雅送了司锦去,瞧着司锦离去的背影,又是看了看手中的帖子,实在是担忧。
“采月,清音殿这半月来有什么动静么?”
候在她身边的采月细细想了会儿,摇了摇头道:“只是听闻皇贵妃娘娘为着庆典的事儿在忙,也没听说旁的。”
沈眉庄在她还想说话的时候抬了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又是望了眼手底下的画卷,‘罢了罢了,依着唯月的性子若是真要瞒着什么事儿,想来也是无法打探出来的,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个样子从不让旁人操半点心思。’
她细细的回想了近几月以来晨昏定省的时候瞧着的唯月,竟是半分痕迹也不露的,连点憔悴样儿都没有,想来也是,就算是憔悴了许多又怎会在这个时候露出来呢?真是糊涂了!
“蓝雅去准备准备。”她头疼的按了按额角,挥手让蓝雅下去了……
这日晚间沈眉庄便是带着宫人,乘着步辇划过寂静的宫道,来到了清音殿的门前,待她入了殿,却发现主殿里只点着零星的几点烛火,一瞧就知道唯月并不在意里头。
沈眉庄皱皱眉,旋即便是被景兰带着往了后殿的伴鲤水榭去了,话说这清音殿原本也只有一主殿,四侧殿,一后殿的大小,可是自打唯月被封皇贵妃之后这清音殿经过一段时间的整修,其大小规模早就可与凤仪宫一较高下了,原本也只是位于千鲤池畔罢了,如今竟是将千鲤池都括进一小角了,而在这被括进的地方,玄凌便是下令修了一座水榭,一遍素日里观鲤赏花游湖之用,里头备了足足的地暖,莫说此时了,便是腊月寒冬在里头也是暖和的!
进了水榭,沈眉庄惊讶的发现里头竟是只有唯月一个人坐在圆桌的边上,桌上备足了美味珍馐,可是却没人动过,虽说这客人未到,主人不会先行动手是礼节,但当沈眉庄瞧见唯月的时候,唯月却正在往嘴里倒酒。
和田白玉的酒壶已是空了一半,一杯又一杯殷红的酒液滑入唯月的唇中,她的面色是白净如昔的,只是一双本就潋滟的桃花眸里更是添上了几分水汽显得迷醉而无辜。
沈眉庄气急,她快步走上前夺走了唯月手里的酒杯,顺道儿连着酒壶一道撇开,对着唯月就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今儿个我瞧着司锦的样子就觉着不对,你素日里不爱这个,更加不会这般,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说完话后,沈眉庄才发现,唯月身上早已萦绕着深深浅浅的馥郁酒香,甘冽的紧,她心下一顿,认出这是后劲极足的青竹酿,有心再说两句,却踢到了什么东西,‘咕噜噜’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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