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旁的庄明诚跳了起来,他原本抱着胳膊准备看好戏,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先落了下风。他指着庄熠骂道:“你敢再胡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收拾你!”说着撩起袖子,准备随时干架。
庄熠瞟了他一眼,随后对庄母说:“让妹妹们去房间吧,免得污了眼睛。”
这件事的发展超出了庄母的预料,她本以为庄大伯他们来闹一闹也就完了,没想到庄父那里会说漏了嘴。这会她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听了庄熠的话以后,也担心吓到两个女孩,赶紧拉了她们出去。
庄明诚见了,不由得乐了起来,说:“你是怕她们看到你丢人的模样吧,要是识趣点就把钱借给我们,一切都好说,否则……我不介意给你添点彩,让她们看看你的丑态,哈哈——”
这时,一旁的庄父终于着了急,他对庄大伯说:“这件事真不是这样的,我昨天只是胡说八道,庄熠他并没有……”
庄大伯冷嘲了一声,压根不听庄父辩解,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按说他兄弟一家多了口人,吃用应该紧巴巴才对,可结果恰恰相反,庄父时不时还能拿东西去孝敬老母亲,这让他如何不起疑。左思右想后,他才借着儿子要办喜事把庄父叫了去,果真几碗酒灌下肚,就被他套出了话。
“不承认没关系,我们去大队里见分晓。”庄大伯气定神闲地开了口,今天他打定主意要让庄熠把肉“吐”出来。
第30章 七零年代重生
庄父一听这话, 彻底懵了。
他紧走两步来到庄大伯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恳切地说:“大哥, 他可是你亲侄子,大家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庄大伯手臂一甩, 义正言辞地说, “我这叫大义灭亲, 你儿子他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要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 这天下不得乱了套!”
庄父这下彻底慌了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庄大伯会这么罔顾亲情, 执意要拖自己的侄儿下水。
旁边庄明诚幸灾乐祸地说:“做了坏事就要有被抓的觉悟,现在着急有什么用, 早干嘛去了,刚才不是还嘴硬吗?”
话是这么说,那父子俩一个坐一个站,连个脚都没挪窝, 意思也就很明白了,口号喊得响是为了把他们镇住,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庄熠把好处拿出来。
庄熠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对父子心里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就算他把钱无偿给出去, 这事也不会就这么完了。这些人的胃口只会愈来愈大, 最后像附骨之疽一样死死缠着他们,直到耗尽他们最后的血肉。
庄父以为对方会像他一样顾念亲情,可这个年代别说大家只是兄弟,就是儿子告发了老子,也只会被人拍手称道。他们村还算好的,有些地方村民成天不做事,脑子里想的都是给别人安罪名,而当下的风气不管有没有证据,被告发的人只要影子是歪的,他就能说你人也是歪的,要是运气好认得管事的,对方肯帮你查一查,问题还不大,要是本身和人家不对付,被借机报复也是常有的事,脱层皮都是轻的,被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多了去。
庄父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血脉相连的亲人,说什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现在就是这些所谓的亲人想要他儿子的命!
这一刻,庄父彻底萎顿下来,他踉跄两步倒坐在门槛上,原本矫健的身躯佝偻着,满布青筋的双手紧紧握着膝盖,深陷的眼窝里透出一片死灰。
庄熠看看他,只觉得可恨又可悲,讲究血脉亲情本身没有错,可是也要看对方是谁。庄老太的心都偏到了胳肢窝里,庄父居然还看不透,非要对方亲手上来捅刀子,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把他当成亲人。
经过这件事,庄熠只希望庄父能够清醒一点,别再被他们三言两语哄了去。他看向庄大伯,眼里没有惶恐,只有旁人难以察觉的讽刺,就好像刚刚对方的话只是一个好笑的笑话,他说:“大伯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犯了错是该接受惩罚,可这犯错的人好像是大伯自己吧?”
“你少胡言乱语!”庄大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庄熠骂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们现在就去大队里,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个时候旁边的庄明诚走上来劝说道:“爹你先消个气,他就死鸭子嘴犟,你跟他生气干嘛,等下有他哭的。”说着他朝庄父冷声道,“二叔就看着你儿子作死,也不管管吗?”
庄父茫然地抬头,看向庄熠的一瞬间,突然受刺激一般清醒了过来,他连忙拉住庄熠说:“你好好说话,别和你大伯置气,咱们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可以好好说,好好说的……”话虽如此,庄父也不确信这事还有没有转圜余地,他转向庄大伯,面露哀求地说,“大哥,这事……”
庄大伯冷哼一声,背着手转过了身,而旁边庄明诚嬉笑着开口说:“二叔你还是跟堂弟好好说道吧,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庄父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只能寄希望于庄大伯他们网开一面,他看着庄熠面色沉重地说:“你和大伯认个错,这件事咱们再好好商量——”
“商量什么?让他继续给我泼脏水吗?”庄熠冷声打断了庄父的话,他朝着庄大伯父子说,“不是要去大队里吗,还等什么?”
“你——”庄大伯没料到庄熠这么不识相,愣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他用手指着庄熠,过了好半响才被儿子拍顺了气,但这回他改主意了,“好,好得很!咱们现在就去!”说着就要跨过门槛往外走。
庄父一看急了,伸手要去拉住庄大伯,却被庄明诚一把推了开来。
庄熠将庄父拉过一边,随后冲着那两人的背影开口说:“等下到了大队里,我会和大队长好好说明的,大伯家里不仅偷偷养着兔子,还好几次从池塘里摸了鱼,还有过年的时候,二堂哥吹嘘自己千杯不醉,说只有自家的酒才够味,不知道大伯又该怎么解释,或者说这酿酒的粮食又是从哪来的?”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另外三人全都跟个雕塑一样僵在了那里。
这年月家家户户能吃饱就谢天谢地,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去酿酒,更何况还是“够味”的酒,那必定要用上好粮食才能酿出来。而养兔子和偷鱼的事,前者只要找人去庄大伯家里搜一搜就知道真假,后者有点麻烦,但只要另外两桩坐实了,谁还管它是不是真的。
庄大伯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缓缓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得一口将庄熠吞了下肚。
然而,庄熠的话句句都戳到了他们的要害,哪怕没有确实的证据,但这事情要传了出去,他们必定会落下口实,谁让庄大伯是负责给队上统计粮食的那个人呢?相比而言,其余两桩都是次要的,唯独这粮食的事半点马虎不得,到时候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下来,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一句话的功夫,原本的形势完全对调,刚刚还叫嚣着要去告发庄熠的父子俩,这会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连腿脚都是软的,最后一屁股坐在了院里的石阶上。
庄父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话到嘴边又忘了要怎么说。他实在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话,在他心目中庄大伯的形象一向很高大,用庄老太的话说,十个他也比不上他大哥的一分聪明,所以庄老太才更喜欢他大哥,而这些年来他一直自欺欺人,想要用行动证明他其实不比大哥差多少。
可是今天他听到了什么?他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大哥,居然也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一样,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而且还是偷着公家的东西中饱私囊。
就仿佛一座大山轰然倒塌,庄父一时分不清是他的信仰毁了,还是压在他身上多年的枷锁消失了。
这个时候,庄熠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大伯这是怎么了,干嘛不走了呢?赶快去大队长那里吧,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庄大伯一下跳了起来,连忙抢走两步拦住了去路:“庄熠……不,好侄子,这事咱们不急,等下可以慢慢说。”说着他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相比庄大伯的“识时务”,庄明诚在反应过来后,突然暴起朝着庄熠冲了过去:“臭小子,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
见此情形,庄父和庄大伯都大惊失色,一个担心儿子会受伤,一个害怕把侄子惹怒了,事情再没法收场。
庄明诚是远近出了名的能打,他长得又高又壮,力气也跟头牛似的,平日里就少有对手,一般人别说一对一,就是三打一也未必能打过他。而庄熠看着结实,身量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可两人往那一站,明显不是一个重量级。
庄明诚的想法很简单,没有用拳头解决不了的事,庄熠敢去胡说八道,他就先用拳头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事情的发生也就一瞬间,只听得旁边传来庄母的一声尖叫,而后在场的众人就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以及——庄明诚哭爹喊娘的痛呼声。
庄父和庄大伯都被庄母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看清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庄明诚着捂手臂在地上哀嚎。
“这是怎么了?”庄大伯又惊又怒,他惊慌失措得想要把人扶起来,可这会庄明诚正痛得厉害,根本不想让他碰自己。庄大伯一看急红了眼,立马对着庄熠叫了起来,“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要是你堂哥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庄熠抱着手臂站在那,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说:“本来就没完呢,不是还要去大队长那里吗,就让他一起评评理好了,我这要被打的人,还不能还手了?”
“你——”庄大伯一下哑了口,他刚刚没有立刻阻止,也是存了私心想要让庄熠就范,可是一向难逢敌手的儿子,竟然不到一个来回就被打趴下了,这让他不由对庄熠生出了几分忌惮。
而变脸也就一瞬间的事,庄大伯自知理亏,又有把柄握在庄熠手里,脸上堆笑的同时,口气也软了下来,说:“这事确实是你堂哥做的不对,我回去就教训他,我们这就走、就这走……”说着使了劲把庄明诚拖了起来,要往门外走去。
庄熠没有阻止他们离开,只是在庄大伯快要跨出院门时说了一句:“大伯您慢走,放心吧,粮食的账本我也存了一份,有必要的话可以请大队长一起核对一下。”
庄大伯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跪倒在那里,这个时候他终于后悔今天来这一趟了。
第31章 七零年代重生
庄大伯他们惶惶不安地走了, 庄父独自发了许久的愣,最后关起门来问庄熠:“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没等庄熠回答, 从屋里走出来的庄母抢先接过了话:“这还用问吗,你大哥的模样像是装出来的?要是假的, 他能放低了姿态说软话?我今天算是看清了, 这人啊越是叫的厉害, 内里越是见不得人, 敢栽赃我儿子,也不想想他自己干不干净,真当我们一家老小都好欺负呢!”
庄父被她连珠炮一样的话憋得脸红脖子粗, 习惯性地想要反驳,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庄熠看了他一眼, 说:“大伯有句话是对的,我们自己太张扬了, 让人不怀疑都难。”
这事说到底就是庄父惹来的麻烦,这年月谁家不是精打细算过日子,他倒好送东西出去丝毫不手软,人家不盯着他还盯谁?要不是庄熠早早防了一手, 那现在他们就只能看别人的眼色了。
庄父听了这话心虚得不行,干脆甩了手,走过一边抽他的烟去了。
庄熠还是不放心,对庄母说他要出去一趟, 准备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先是一个江文燕, 现在又是庄大伯, 很难说之后又会有谁冒出来,他也不可能每次都有对方的把柄。
庄熠也曾想过一个提议,就是在山上搞养殖,既不会占用村里的土地,也能省下一部分饲料和人力,最终可以改善大家的生活条件。
但问题在于,村里的大队长是个非常刻板的人,他连集体养多少猪和多少鸡鸭,都要特地向上头请示,得到明确的数量后一只也不许多,一头也不许少,要让他同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搞不好还要被批判一顿。
因此庄熠想过一回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既然有人怀疑,那他以后必定要收敛一些,好在他手上还有不少钱,大不了吃几年老本,等政策松动后,要做什么不容易。
庄熠很快去山上把留下的痕迹抹了,原本的陷阱还是留在那里,只不过上面的机关没了,谁要想用它就得自己动手。想抓他把柄,还没那么容易。
这边庄熠准备“得过且过”,而另一头村长家的事也不胫而走。
…………
当天晚些时候,有人看到张冬梅哭着从村长家里跑出来,后头李富贵想要去追,却被村长一把揪了回去。
左邻右舍不少人都看到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村里老老小小全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心,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人们也能从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安慰。
不过一个晚上,各种各样的猜测就在村民间疯传,有人说是张冬梅不检点被村长家里发现了,也有人说张冬梅骗了村长儿子结果漏了馅,还有的说张冬梅面相不好克夫……
而说这些话的人,不久前还和张冬梅谈笑风生,仅仅一夜的功夫,她们的态度就全变了,恨不得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位女知青。
不久后,村长家私下里和亲戚透了风,说这门亲事不结了,至于原因他们并没有明说,而这反倒引得人们浮想联翩。
村长家算厚道的,并没有把那封告密信上的内容公之于众,张冬梅还可以继续当她的知青。
只不过这件事过后,张冬梅在村子里人缘尽失,不管是小伙还是大妈,都对她敬而远之,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们,要离张冬梅远一些。
于是,原本被众星捧月的张冬梅,一下子跌落尘埃变得无人问津,她来泾柳村有一年半了,这期间就没做过多少活,现在没有人再帮她,原本的知青也和她不亲近,她立刻陷入了困境之中。
与她相对的,原本不受待见的江文燕,无意中救了大队长家落水的孙子,一下就在村里站住了脚,至少明面上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在那之后,日子波澜不兴地过了几个月,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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