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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华色——和烟绿

时间:2018-10-09 09:48:01  作者:和烟绿
  魏熙黝黑透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李霁:“你的态度不对,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你失了常态?”
  李霁魏熙的目光太亮,李霁一时间觉得无所遁形,他移开视线往邹介琮那处看去, 只见那里早就没了邹介琮的身影,他垂了眼睫,掩住眸中幽色:“那人是温氏余孽,本是处死的,不知为何更名换姓逃了出来。”
  魏熙抬起李霁的下巴,想从李霁垂着的眼睫底下看出他一二心思:“不对,一个罪臣余孽罢了,不配你如此紧张。”
  李霁松了对魏熙的桎梏,拨开魏熙放在他下巴上的手,垂首看着魏熙:“你也知他是罪臣余孽,当年他既死里逃生,可见手段了得,你就不怕他对我魏家心怀怨恨,趁机对你不利吗?”
  魏熙听了李霁口中‘我魏家’三字,神色微微一动,却未曾就此多言,她摇头,对李霁道:“不会。”
  李霁面上又生冷色:“你怎么确定?”
  魏熙道:“那人是个活菩萨性子,对一个行窃的少年都尚有仁心,又怎么会对我不利?”
  李霁低低一笑:“菩萨性子?”
  他说罢,又沉声道:“菩萨性子也隔不住抄家灭族之仇。”
  “你对他怎么这般执拗。”魏熙生出了三分恼意:“他也不算籍籍无名之辈,所画的《游春图》、《山居图》你也应当看过,灵巧洒脱,颇得山水之妙,能画出此等画作的人,定是胸襟开阔的,怎么会沉溺于仇恨之中。”
  “他竟是邹介琮?”李霁话音里藏了冷意:“竟是疏忽了,没想到满口仁义忠孝的邹衍竟然也会罔顾国法。”
  “邹衍?”魏熙好奇:“邹衍那般刻板守礼的儒士竟会救他,他是邹衍什么人?”
  李霁第一次对魏熙有了不耐烦的情绪:“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魏熙见状,越发惊奇:“你可从未如此失态,这邹介琮该不会得罪过你吧。”
  李霁顿住,他理了理袖子,缓声道:“一介白身,有什么资格得罪我。”
  “那你为何如此,就连我也迁怒了。”
  李霁静静看着魏熙:“可能是前世我和他有夺妻之恨吧,我看了他便厌恶。”
  李霁神色古井无波,可魏熙却觉出了其下的暗潮涌动,她眼睫颤了颤,不知怎地想起了被放到西域吃沙子的谢宜安,和生意出了问题被迫离开长安的裴斯。
  魏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荒谬的冷意,她看着李霁,玩笑似的问道:“夺妻?你该不会是见我和他多说了几句话,醋了吧?”
  李霁身子僵住,却见魏熙低低一笑:“好了,不逗你了,那人傻的少见,竟设身处地的为一个抢了夷则荷包的小贼考量,我一时好奇才问了几句。”
  她说着,抬步往前走:“行了,我知你心念大夏威严,但他既能死里偷生,便是命不该绝,权当他傻人有傻福吧,左右不过是个卖画的。”
  命不该绝,这四个字令李霁僵在原地,不得动弹,明明他掌握了先机,可那人还是活着,难道真的是命数吗?扬州城那么多人,也能让他和魏熙遇上,那以后呢?
  李霁不敢再想,他绝对不会再让温绍延和魏熙再有任何牵扯。
  李霁看着魏熙的背影,回头对身后侍卫道:“寻个意外让温……邹介琮去和他爹父子相见吧。”
  侍卫低声应是,又听李霁道:“做的隐蔽妥当些。”
  吩咐完,侍卫还未退下,李霁便见魏熙停住脚步回头:“你快些,我都饿了。”
  李霁对魏熙微微一笑,抬步跟上了魏熙。
  ――――
  魏熙回了府中,总觉得李霁今日格外古怪,她将蕤宾支走,对夷则吩咐道:“你去告诉郑修明,让他寻几个可靠的去护着邹介琮。”
  夷则愕然,却也不多问:“是。”
  第二日,魏熙晨起,正用着膳,便听夷则低声道:“昨日邹介琮的住处起火,已经将人救出来了,纵火之人也扣住了。”
  魏熙点头,放下筷子,夷则见状,端起饮子服侍魏熙漱口,魏熙漱了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一应动作慢条斯理,却眉眼冷肃,带着怒意:“真当我是他养的阿猫阿狗了。”
  魏熙说罢,起身离开桌前:“去告诉李家郎君,让他来我这领人。”
  等李霁到了魏熙府中时,魏熙正在弹琴,她弹的是《良宵引》,李霁对这首曲子再熟悉不过,他教给魏熙弹的第一首曲子就是这个。
  那时魏熙小小一个,玉雪可爱,一双手肉乎乎的,握在掌中,就像是一块嫩豆腐,好似稍微用一点力气就能碾碎,可就是一个这般娇软的小丫头,手即便被琴弦磨的红肿,也硬是一声不吭,直到将一首曲子学会后,才扯着他的袖子,委委屈屈的撒娇道疼,须得哄上大半天才好。
  李霁的回忆随着魏熙的琴声消散,他看着眼前那个坐在琴后,眉眼含霜的美貌少女,心中压抑,生了怅惘。
  “六哥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李霁点头:“是《良宵引》你最先学会的曲子就是这个。”
  魏熙微微一笑:“现在不藏了?”
  李霁面上带了一丝笑意:“现在藏不藏都一样了。”
  魏熙唇角扯了扯,不予置评,却道:“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听话?”
  李霁摇头:“只有顺着你时你才听话。”
  “是吗?”魏熙随手在琴弦上抹了几个音,皆是不成调的孤冷疏离:“我以为我小时候挺听话的。”
  她说着,生了怨:“你那么精怪,只要顺了你的意,不管顺不顺我的意,都会变成顺了我的意,我小时候多好骗呀。”
  李霁声音微哑:“阿熙……”
  魏熙看着他,随手抚琴,是她初至扬州时在船上做的那首曲子:“那时我小,你怎么做兄长也已经是前事,我不和你计较,可是我现在大了,不管是兄妹,还是旁的,你都不该再限制着我。”
  李霁摇头,向前了一步:“我从未想过限制你。”
  “可你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魏熙说着,手上用力,琴弦发出铮然一声:“你种种所为,不就是想让我的身心都只有你一人吗?”
  李霁上前,隔着琴捧住魏熙的脸,他垂头看着她,眼中幽潭生雾,只笼得下她一人:“是,我想,可你总有那么多在意的,总有那么多人和事排在我前头,你让我全心全意的待你,你难道不该投桃报李吗?”
  “我如何不在意你!”魏熙说着,抬手扯住了李霁的衣襟:“不在意你我今日就不会坐在你面前。”
  李霁摇头:“不够,阿熙,你在意的太多了。”
  他说着,靠的魏熙越发近了:“你在意大夏,在意亲人,我能容忍,我会替你守着他们,可是我是凡人,我会嫉妒,我容不下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所以你设计差点成了我的驸马的表兄外放,你给和我说话解闷的裴斯使绊子,如今更好,我不过和一个路人多说了两句话,你便要取人家的命?”魏熙说着,冷了神色,眼中像是含了冰:“你所行只是嫉妒?你在我身边设限,凡是有不合你意的枝蔓,你都会动手清理个干净,分毫不问律法人情,你如此还说你不是限制我?”
  魏熙说着,松开李霁的衣襟,抬手将他推开:“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对你有意,只对你一个,但是我讨厌你的行为,讨厌你这种阴暗自私的行径,特别讨厌。”
  李霁被魏熙推的往后退,她的话语和动作无一不写着推拒,但李霁趔趄着站稳,却只记住了一句话:“你对我有意?”
  这是魏熙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说对他有意。
  作者有话要说:  论如何让媳妇忘记之前的不愉快?那就制造一个更大的不愉快,怎么别扭怎么来,力图让小公主这种会审时度势的好青年放下旧事,专攻眼前,当然这就是一个圈,无限作死圈……
 
 
第80章 表心意
  魏熙仍旧冷着面色, 没有丝毫羞涩:“是, 我对你有意。”
  李霁听的真切,他看着魏熙,心中欢喜又涩然, 他就像是一个求雨人, 袖揽清风,处处筹谋, 这场雨已经成了他最大的寄托, 可如今雨来了,却是夹着冰粒子,劈头盖脸的, 刺的骨肉生疼。
  李霁面上的神情是空茫的,魏熙看着,有些不舒服, 她起身,行到窗边, 窗外亭台秀丽, 草木却不复繁荣, 魏熙抬手搭在窗棂上:“你是最懂我的,为什么又做这般神态?”
  魏熙侧首看着李霁,窗外的光在她颊边镀上柔柔一层:“六哥, 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
  “我……”李霁上前一步,香炉上升起青烟, 薄雾轻纱一般婉转缠绵,层层叠叠的隔在二人之间:“我信你,可是我怕。”
  “你怕什么?”
  李霁抿唇,怕什么,前世种种早就在他心中扎了根,生了障,可这些,现在的魏熙不懂。
  魏熙上前一步,将李霁拉到身边,她抬起李霁的胳膊,使他将自己拥在怀中:“怕什么?我拿你当兄长的时候,你罔顾人伦百般撩拨我都没怕,如今我就在你怀中,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抬眸深深看着李霁:“六哥,你如此说,让我觉得你是叶公好龙,并非真正心悦于我。”
  李霁收紧了放在魏熙腰间的手:“不是,我心悦你,你是我全部的心血,除了你,旁的对我来说都是浮云。”
  他说着抬手抚着魏熙的脸颊:“我只是太在意了,我怕你喜欢上旁人。”
  “喜欢上谁?”
  李霁眸色晦暗,却不应答。
  魏熙按住李霁放在面上的手:“六哥,你觉得普天之下,有谁家郎君比你好,比你心悦我?”
  李霁语生涩然:“这种事不是打仗,不是谁厉害谁就赢。”
  “在我眼里,这就是,我的驸马必须是天底下最优秀的郎君。”魏熙说着,拿指尖勾勒李霁的眉眼:“六哥,在我小时候,就说过你是最好看,最聪明的郎君。”
  魏熙说着,将手从李霁面上拿开:“你运筹帷幄,心智非凡,从来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你这种人,怎么会嫉妒旁人,又怎么会怕。”
  “我不是神仙,在你面前,我从来都做不到安如磐石。”
  魏熙摇头:“六哥,别将自己说的那么可怜,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可是我呀,若不是你,我现在怕是在长安连面首都不知有几何了。”
  魏熙的语气轻轻,不带一丝烟火气:“我已经按你的意愿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真的要将我养成你的傀儡吗?”
  李霁靠近魏熙,哑声道:“分明我是你的傀儡。”
  魏熙低笑:“看来如今是翻了天了,傀儡竟翻身制人了。”
  李霁眉头蹙起:“不过就是个罪臣余孽,也值得你如此阴阳怪气的和我闹?”
  “我没和你闹。”
  “那你这是做什么?”李霁说着,捏了捏魏熙的脸颊:“调情?”
  魏熙气急:“魏潋!”
  “我今天说的是你,你何必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李霁呢喃了一句,面上稍稍有了些柔色,却又听魏熙道:“从今以后,有什么事你我二人说清楚,你不许再去为难旁人。”
  “怎么说,说我不喜欢你和旁的男子接触?”李霁俯身,拿鼻尖蹭了蹭魏熙的脸颊:“我说了,你就会听吗?”
  “不会。”魏熙的嗓音坚决:“我出身如此,以后注定要辅佐阿泽,我不可能不和男子接触。”
  李霁闻言,松开了魏熙:“阿熙,你现在只是个公主,为什么不能放下俗事,逍遥自在的。”
  “人在世俗中,没有人可以放下俗事。”魏熙说着,扯住李霁的袖子,声音软了下来:“我知你全心全意待我,可我无力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那样的话,我会累,会倦,会患得患失,六哥,人生在世不止有情爱,你如此是画地为牢,将我们都困在里面。”
  李霁摇头:“我如今心中只有你。”
  魏熙道:“你受了大夏子民二十年的供养,心中也该有他们,你才华横溢,若是只守着我,无异于明珠暗投。”
  李霁面上有些倦意:“我也曾用尽心思的守着他们,可到头来终究是个笑话,现如今我倦了,只想和你一同快快活活的。”
  魏熙将李霁衣襟上的褶皱抚平:“我也想和你一同快快活活的,但需得张弛有度,你太在意我了,就如同在我身边设网,让我觉得压抑。”
  李霁看着魏熙,她睫毛低垂着,慢条斯理的替他整理衣服,整个人都是温柔宁静的,让他的心也跟着绵软了,李霁握住魏熙的手:“我不可能不在意你,但……我可以学着改。”
  魏熙抬眼看着他:“怎么改?”
  李霁抿唇不语。
  魏熙微微一笑:“邹介琮我让人送走了,裴斯的麻烦我也让人处理了,表兄快从西域回来了,他还写信说给我寻了一匹好马。”
  李霁闻言,面上顿时就生了一层霜。
  魏熙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我不会和旁人有什么首尾,这是我的许诺,六哥回去想想自己要怎么做吧。”
  李霁下意识的便想握住魏熙的手,却见魏熙对他一瞪眼:“好好想,要不然我可恼了你。”
  李霁手中将魏熙的手握在手中,他捏了捏魏熙的手:“好。”
  魏熙点头:“去吧,将你的人也领回去。”
  “好。”李霁说着,松了手,转身往外去。
  门外早有两个男子候在外面,见了李霁,当即要下跪谢罪,李霁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还有脸在这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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