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佑潜皱眉,身子坐直了些。
“我估计过几天就会有消息出来吧, 以他的热度, 到时候肯定要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的。”陈澄抓着他的手指玩,垂眸,表情淡淡地,突然像是转移了注意力,说, “欸?我发现你手指还挺匀称的啊, 之前我还听说拳击手的指关节会很大呢。”
骆佑潜没理她后半句话,眉头还蹙着,直接问:“会牵扯到你吗?”
“……”陈澄就知道糊弄不过去,又不想瞒他,顿了顿说, “有可能吧,到时尿检结果出来前肯定就会有爆料出来,我之前跟他不是有过那事儿嘛,最近我也有点热度, 估计会有人阴谋论的。”
陈澄活得算是真通透,深知人性恶毒的那一面,但却永远懒得理会。
骆佑潜蓦得想起半年前,陈澄因为杨子晖被网络攻击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又无所谓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张开双臂,瓮声瓮气地:“抱。”
深深浅浅的云层在天际像是飘渺无边的大海,次第亮起的灯火与路灯像船只。
姑娘低垂的眼眸像是星辰般闪耀又干净。
陈澄听到他那句撒娇似的“抱”,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追过去,在触及他目光时,总算是笑了。
“哎哟,骆娇娇。”
她笑得开心极了,那笑脸落在骆佑潜的眼里,像一柱光线劈开这混沌的世界。
陈澄张开双臂抱住他,还在少年的柔顺黑发上摸了摸,把他的头发整个揉乱了。
陈澄轻笑出声,在他额头上啵了一下:“姐姐疼你。”
***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
初春渐渐入了尾梢,眼见着天气越来越热,街边两道上不知名的花都开了,从犄角旮旯里散出些若隐若无的香味。
陈澄前几天正式进入剧组,这回是真真切切的剧组,要待上好几个月的剧组。
民国剧,还有许多打斗环节,工作强度一下子加大,陈澄没拍过打戏,算是真正的短板,她身体素质实在不好,即便这两个月来养得不错,可是还是打不出力道来。
“陈澄啊。”导演从机器后探出脑袋,“你这个动作不对啊,队里的武术指导在哪呢?过去教一下,下一幕先拍男女主的对手戏!”
陈澄不好意思地道了好几声歉,便跟着武术指导去了一旁。
“你这个踢腿不行啊,踢出来以后绷直,不要晃,稳住以后到时候剪辑出来就会有力度。”武术指导说。
陈澄点头,双手捏拳,认真示范了几次,到后来简直要怀疑自己小脑有问题,怎么也稳不住。
“我陪你练几次。”武术指导说。
“好。”陈澄冲她笑笑,“麻烦你了啊。”
“没事儿。”小姑娘好脾气地摆摆手。
虽说打戏在拍摄过程中并不是实打实地打在身上,大多时候都是点到即止,但如果过早提前收力难免显得动作假,所以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痛是不可能的。
武术指导动作更是力大,陈澄一个动作没来得及回避,就被她一脚踢在了腰上。
“嘶……”她抽了口气。
“没事吧?疼吗?”武术指导的小姑娘立马跑到她身边问。
陈澄捂着腰侧皱眉,揉了揉站起来:“没事,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忘动作了。”
小姑年还是放心不下:“真没事?”
“没事。”陈澄宽慰地笑笑。
“你稍微休息会儿吧,缓一缓,我看那边结束还要一会儿呢,我去喝口水再来跟你练!”
“好。”陈澄应了声,走到一旁树荫底下的椅子边。
手机里有一条十分钟前骆佑潜发来的短信。
——刚刚考完十校联考二模,聊会儿天奖励一下?
陈澄看着手机笑起来,嘴角噙着点欢喜,忙里偷闲的回复了一句:考得好吗?
骆佑潜:应该挺好的,我觉得不难。你在剧组吗?
陈澄:对啊,要拍个打戏,打出来没力气,拳王教教我呗?
骆佑潜:你回来我就教你,今天回来吗?
“操。”陈澄乐了,轻声嘟囔着骂了句,把手机拿起来靠近嘴边给他发语音,声音懒洋洋,哄人似的带了点缠绵的意味,“回啊。”
两人没有聊多久。
骆佑潜那边,二模之后就是三模,而后就是高考了,学习压力也重,前段时间还偶尔在拳馆比赛,最近也都推掉了,只有每天的练习从来不耽误。
而陈澄作为新人,也不好待在旁边偷懒。
虽然这些天她的敬业大家都看在眼里,每天都是最早到剧组,脾气好态度好,叫帮忙就帮忙,被批评了就认真改正,遇到有些脾气不好的演员也不生气。
两天前突然降温,陈澄却要拍一场酷暑的戏,好在剧组准备充分,又是暖气房又是姜茶的才没有感冒。
“陈澄姐,你要是实在怕出拳出腿没力气的话,其实可以在腿上袖子里绑个薄木片,反正你长袖长裤。”武术指导说,“不过可能摩擦起来会痛。”
“啊,可以这样吗,那你帮我绑一下吧。”
陈澄第一回拍真正的戏,只想要真正做出点成绩来,也不为火不火,只是想要在以后能有其他导演能找她继续演。
也顾不得会不会痛的问题。
最后拍出来的效果果然比之前好了许多,就连导演都乐呵呵地夸了几句。
这种有坚定地奋斗目标、朝着不确定的未来狂奔的感觉,让陈澄全身心的舒畅。
她屈起指节,放在心口上,感受着上面一顿一颤的心跳,震动从胸腔散发到四肢百骸,被淹没在剧组嘈杂的声音当真。
陈澄轻轻舒了口气。
真好啊。
***
陈澄今天结束的早。
骆佑潜一走出学校就在门口看到她,坐在学校前花坛的高台上,双腿晃悠着,上身是白衬衫与毛衣背心,透着股浓浓的学生气,就这么往校门口一站也丝毫没有违和感。
火烧云烧亮一大片天际,陈澄在晚霞深处。
骆佑潜一见她就忍不住开始笑,傍晚缱绻的风勾起女孩的发梢,弯弯绕绕,在骆佑潜的心头打了个死结。
他连忙跑过去,校服衣摆被风吹得鼓起,都露出点欢欣意味。
“姐姐,你怎么来了。”他一把搂住陈澄,抱了个满怀。
“欸——!”陈澄原本低头玩手机,没注意到他出来,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跳,她抵着他的胸口把人往外推,抬手打了他一下,“干嘛呢!校门口呢!”
骆佑潜笑着松开手,脸上是满足,炫耀似的低声道:“我女朋友,抱一下怎么了。”
“骆同学,你这是要在教导主任面前早恋啊。”陈澄拍拍他的背,轻斥,“从我身上滚下来。”
骆佑潜“啧”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陈澄从高台上跳下来。
“去拳馆练拳吗?”陈澄问。
“今天不去。”骆佑潜说,“教练那临时有事,明天再去。”
两人腻腻歪歪地走,骆佑潜挽着她的手像只黏人的大型犬,校园门口都是放学出来的同学,加上骆佑潜在学校的人气,引得不少人频频看过来。
大多都是些女生。
“欸。”陈澄拿手肘撞了撞他,“你的迷妹们不会是要揍我吧。”
“嗯?”
他往周围看了眼,这才注意到为轴这么多人打量着他们俩,他太喜欢陈澄了,只要站在她旁边,眼里心里就只剩下她,连周围的人都一概忽视了。
骆佑潜皱了下眉,侧身把陈澄挡在那些视线外,俯身低语:“姐姐,你戴个口罩吧,会不会被认出来?”
陈澄笑起来:“你当我这么红啊,哪有这么多人认识,最多觉得眼熟罢了。”
这倒不是陈澄妄自菲薄,还真是这样。
骆佑潜他们班里有些人之前也见过陈澄,前段时间陈澄上的综艺在卫视热播,大家也没觉得是她,毕竟那样上电视的明星离他们的日常生活都太远了。
只跟他提了一嘴,说是一个综艺上的女明星长得很像他姐姐。
然后就被唯一直到真相的贺铭怼了回去,义正言辞道:“什么姐姐!那时咱骆爷的女朋友!会说话吗?再说了,那女明星哪有我奶奶漂亮?”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便全赚到了骆佑潜居然有了女朋友上面。
***
林慕与好友手挽着手走出校门。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找到他的身影。
林慕一抬眼就看到骆佑潜的背影,而后见到他旁边的那姑娘,姑娘笑眯眯的,侧头跟他讲话,从侧面就能发现她长得很漂亮。
普通无奇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染上些她独有的气质,下颌线流畅瘦削,鼻尖挺翘精致,笑起来瞳孔流光溢彩地折射出摄人的光芒。
林慕垂眸,看着自己身上宽大的校服校裤,美滋没味地抿了下嘴唇。
她停下脚步,身边的女孩朝她看去,又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轻轻皱了下眉:“那个就是骆佑潜的女朋友啊。”
“嗯。”林慕应了一声,“好漂亮。”
“可是我听人说那个女生比他大几岁呢,这样在一起不奇怪吗?”女孩小声嘟囔,帮着自己的好友说话。
林慕没说话,直白地看着两个背影,目光里是无法藏饰地羡慕和渴望。
“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你又不难看,成绩还好,到时候和骆佑潜考上一个大学,那个女生能怎么办,她总要工作的吧?”
林慕沉默许久,突然垂眸不再去看,开口道:“走吧。”
她知道,她再怎么做,也不可能得到骆佑潜的。
她本以为,骆佑潜的冷漠是他的性格使然,她本以为,自己总有一天可以踏碎他的层层冰封,她本以为,自己捧着一颗滚烫的心总有一天可以融化他。
她本以为,骆佑潜生长在那高岭,想要得到他,必定是要经历点磨难,受点伤的。
直到她看到骆佑潜和陈澄在一起的样子,她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到他,原来骆佑潜也有那样放低姿态的时候。
他对其他女生冷漠,只是因为不喜欢而已。
但凡他有一点喜欢,就不会是那个样子。
这座城市的春末还带着点凉意,林慕吸了吸鼻子。
她持续两年的暗恋,在这一天终于结束。
***
走进地铁,陈澄往座位靠背上一靠,腰间突然有了支撑点,酸麻感重新漫溢出来,她一只手托住腰,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骆佑潜听到她的声响,视线落在扶住腰的手上。
陈澄轻轻捏着腰,回:“没事,打戏拍得有点疼。”
“很严重吗?”他微微蹙起眉。
“不严重。”陈澄笑笑,“回去抹点药就行。”
“伤在哪了?”
“腰吧。”陈澄轻轻戳了戳腰间最酸痛的那一块,示意给他看。
骆佑潜挽起袖子,抬手压在陈澄的腰侧,掌心贴合着用了些力按压了下:“疼吗?”
“有点。”
久病成医,骆佑潜在受伤方面简直可以称为专家,换了几个地方反复按压,低声询问了几句,最后郑重其事地得出结论:“不行,肌肉拉伤挺严重的,估计还有淤血没化开,我们去趟医院吧。”
“不是,骆同学。”陈澄直接笑了,“你自己满脸血都不乐意去医院,怎么还让我去啊。”
“你是女生,不一样。”他郑重道。
陈澄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唇,这种无条件的宠溺和偏爱让她的依赖感不断增强,她拖着声调慢悠悠地:“行吧。”
***
医院里的人同往常一样多,熙熙攘攘的人群,恼人的低分贝噪音。
就连挂号处也排起长队,骆佑潜牵着陈澄的手,刚要站到队伍里去,便听到身后的声音:“佑潜?”
他回过头,叫住他们俩的是一个医生。
陈澄认出来,这人就是拳馆里负责给受伤拳击手进行紧急治疗的那个医生,似乎是和教练熟识,所以专门来帮忙的。
“方医生。”骆佑潜叫了他一声。
陈澄朝他颔首笑了下。
方医生:“你们来医院干什么,你最近不是没比赛吗,怎么又受伤了?”
“没,不是我。”骆佑潜摸摸鼻子,“是她,腰上有点淤血,和肌肉拉伤,怕影响之后的事儿就先来看看。”
方医生抬手看了眼表:“这种问题针灸一下再抹药酒会好得快很多,不过这个点了,等你们挂完好,诊疗推拿的医生早下班了。”
陈澄扫了骆佑潜一眼,又抬手拧他:“我就说吧。”
“不过不介意的话,去我办公室,我给你治治就可以。”方医生看着俩小情侣打情骂俏。
于是两人算是走了个后门,没挂号便跟着进了诊疗室。
“啧。”骆佑潜看了眼方医生拿出来的针,皱了下眉,“这痛吗?”
“不痛,只会有酸胀感。”
陈澄趴在一侧的病床上,将衣服下摆掀到腰际,女孩很少暴露于外的白皙皮肤上还有细小的透明绒毛,在白炽灯以及夕阳下隐现出来。
她面朝下,埋进枕头里,手指扒在枕角。
骆佑潜坐在她对面,手支着脑袋看着那个方向,眼里露出点担忧的情绪。
“真不疼。”方医生看了他一眼,笑说,“我看你之前伤得再重也没露出这种表情过。”
其实针扎进来时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方医生捏着针尾旋转着刺入时,酸胀感才渐渐在全身蔓延开来。
“嗯……”陈澄没忍住,不小心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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