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眼睫微垂,长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初衍等到耐心尽失,眸光逐渐冷下来,唇也抿成一条线。
终于,她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肩:“那就爱谁谁吧,以后别来找我。”
她才没心情在这跟他打哑谜浪费时间。
闻言,迟野瞳孔骤缩,他狠拧起眉心,死盯着初衍。
初衍却不想再看,她转身走进单元门。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每响一下似乎都是对今晚的嘲笑。笑她的确看走眼,笑她偏挑上这么一个别扭的家伙喜欢。
得了,小男孩一点意思都没有。初衍心道。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
初衍还未回头,腰就被人用狠力扣住,整个人随之被压到墙上。
迟野死死压着她,目光中的狠戾令人发憷。他一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下一秒,咬住她的唇。
他吻得激烈,毫无怜惜的意思,比起接吻,这更近乎于纯粹的发泄。初衍唇舌和身体都被他禁锢,迷乱中舌尖尝到血液的味道,分不清她的还是他的。
他粗声地呼吸,滚烫的气息洒落,伏在她身上宛如月夜下凶恶的野兽。
初衍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她竟然半点都挣脱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味道。
就在她头昏脑涨之际,突然身上一松,迟野放开了她。
初衍急促地喘息,黑暗的楼道里一时只剩下两人暧昧的呼吸声。
“你……”
初衍刚开了个头,还没说出后面的话,迟野就走了。
步伐极快,脊背僵直而冷漠,仔细看去,竟然有丝慌乱的意味。
她不由愣在原处。
黑暗的楼道死寂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
初衍抬起手,摸了摸被咬出血的唇,低骂出声。
“白眼狼。”
**
而此刻的WUBar,满室灯亮,江致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客人早都走光了,员工也都让他赶走了。被初衍这么闹了一通,WUBar今夜生意告吹,本来就情场失意的江致不由更为郁闷。
桌上放着几瓶洋酒,江致拿着玻璃杯,每瓶都倒一点,喝得醉眼熏熏面含桃花。其实他酒量不差,但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就容易醉。
醉酒的人若不做点什么,是对不起喝下去的那些酒的。
江致舔舔唇,打开手机,双眼迷蒙地划拉着通讯录,最后定在“蒋眠”那个名字上。
“蒋眠……”江致埋下头,低低地呢喃着。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所以江致只是死死攥着手机,直到指节泛白,因为太过用力,手上青筋迭起。
安静的空气中,蓦地传来一阵极轻的声音。
江致醉得不行,自然没有注意到这细小的声响。可等他坐了半天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就傻了。那个坐在不远处的吧台边,身高腿长的男人,可不就是让他心烦难受了好几天的蒋眠么?
江致瞬间清醒了点,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他极力稳住身形,为了不丢面儿,江致走出了一条自以为是的“直线”。
“哈!你怎么上这儿来啦!”
江致不想让蒋眠看出他喝醉了,他伸手拍拍男人的肩,干笑了两声,用轻松自在的语气说话。
就这样!保持住!他一定看不出我喝醉了。江致一边想着,一边自然地在旁边的高脚凳坐下。
……差点坐空。
蒋眠:“……”
江致下意识摸心口,然后又马上放下,笑眯眯地看蒋眠。
蒋眠抿起唇,不戳穿他拙劣的演技,道:“既然面试过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始上班?”
“……啊?”
蒋眠从善如流:“你酒吧不是招厨子吗?”
“呃,对,对……哎?!不是!我、你……”江致被他两句话搅得脑袋变成浆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蒋眠蓦地笑起来,伸手挠了下他的下巴,“傻样儿。”
江致一阵迷糊,他揉揉眼睛,“好吧,我喝醉酒了。”
他穿着干净的衬衣,分明是斯文整洁的模样,可现在脸到脖颈一片粉红,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也解开了,透出一股风流之气。
蒋眠眼睛渐渐深了。
暧昧能在瞬间转化为情欲。
蒋眠伸手扶在江致脑后,镜片后的眼睛牢牢锁住他。江致眼里都是水雾,朦朦胧胧的一片,和他的视线缠绕在一起。
蒋眠想,江致对他是有感觉的。
“江致。”
“……啊。”
“你爱我吗?”
蒋眠低声问。
江致眸光一震,他眼底飞快闪过什么,但全数拢在那层薄薄的水雾后,蒋眠无法看清。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这回,江致甩开了他的手。他眼中放空了一会儿,这才摇摇晃晃的从凳子上下来,转身朝酒吧外走。
“江致!”蒋眠冷下脸,厉声喝住他。
江致却仿佛没听见,脚步一刻不停,瞬间消失在了门口。
**
这天下午,突然下起雨来。
雨丝绵密,冲散了连日来的暑热。
小周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道:“我这眼皮怎么老跳呢,总感觉要出事儿似的。”
初衍正埋首桌前整理往年案件宗卷,闻言头也不抬:“别乌鸦嘴了,有这功夫不如多去外头跑跑案子。”
小周瘪瘪嘴,乖乖坐下安分了。
薛白端着水杯正从外面进来,他看了眼初衍和小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地在位置上坐下。
自从那天团建后,薛白对初衍的态度就慢慢变了。
倒也不是说他一下不讨厌她了,只是不再像从前似的把厌恶的情绪放在明面儿上了。初衍不是木头,自然察觉得到这变化,大概原因也明白,无非是陶敛。
以前初衍最烦的就是薛白这副四处想讨着好的性子,现在便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他们分局小,治安队所有人加起来不过十五个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初衍虽然心大偶尔还能自动眼瞎,但时间一长,心里到底还是落了疙瘩。
薛白坐下没多少功夫,初衍便起身出去了。
她站在窗口吸烟。
雨丝飘进来,落在她手背上,一阵凉意。
初衍眸光有点儿散,她不由自主想起迟野。从那晚到现在,过去三天了,这人又消失了。初衍再没主动联系过他,微信列表里那个头像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种奇怪的僵持横亘他俩之间。
像是在比谁更能忍似的,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
初衍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也不明白迟野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谈恋爱向来只管开心,从没有谈成现在这样,一想这事就头疼,索性抛之脑后。而且,这次,她的确不想主动。
可再怎么不去想,也还是……初衍烦躁地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突然,身后的门开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初衍回头,看到小周面色凝重、紧皱着眉头道:“初姐!有人报案!”
第23章
大雨滂沱, 天色愈发沉了。
城东一间矮小的平房里, 衣着简朴、满头银发的老妇坐在角落, 她苍老干裂的手里抱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女孩。破碎的哭声自老妇喉间逸出,混着含糊不清的方言,逼仄狭窄的空间愈发令人喘不过气。
薛白已经控制了嫌疑人, 那人四十上下, 此时被薛白扣着,他浑身都是酒气, 神情萎靡、弓腰驼背, 形容十分猥琐。
受侵害的女孩已经失去意识, 被奶奶紧紧抱在怀里。
薛白要把人带回局里先走一步, 小周扶着老妇上了救护车。老人亲眼撞见孙女被侵犯,崩溃过后神思恍惚, 上车的时候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可即使如此, 她也没松开怀里的女孩。
小周见状也难受,她想说些什么,可嗓子里像被石块堵住,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车前,初衍最后扫了眼屋内。
小屋子撑死二十平米, 扯了块布帘子分成两半, 一边当卧室, 一边用作日常起居,简陋得令人心酸。
受害者叫周谣,今年还没到五岁, 四年前父母车祸去世后,家里就只剩下周谣和周奶奶。老人要养大一个孩子并不容易,祖孙俩靠着政府的补助款勉强过活,周奶奶还在附近的建筑工地当保洁工。
而实施侵害的,正是住在她们对面的老邻居,陈军。
周奶奶每天傍晚下班,因为周谣还太小,她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在家,大多数时候会把她送到信得过的朋友那。可这几天朋友没在家,周奶奶急着上班,情急之下让对门的陈军帮着照看周谣。
下午下起了雨,工地没法施工,周奶奶也得了个小假。谁知紧赶慢赶回家来,看到的会是这么一副场景。
经医生检查鉴定,陈军对周谣实施了性侵害。
“陈军是个光棍,平时不太爱说话,但邻居做了好几年了,我想总是信得过的……”做笔录时,周奶奶还在掉泪,她两眼红肿,脸色煞白如纸,“我怎么都想不到他是那样的人!怪我!怪我……谣谣啊,我的囡囡……”
小周鼻尖也是一酸,把纸巾递给老人,“您放心,法律不会放过陈军的。”
老人陷入巨大的悲恸中,一哭起来便止不住,在场的警察也都红了眼眶。笔录做做停停,等彻底结束,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周谣还在医院未醒,初衍送周奶奶到医院,又陪老人坐了会儿。
“囡囡还那么小,长到现在一点福都没享过,还要遭这种罪……我怎么对得起她爸爸妈妈……”看到躺在床上的周谣,周奶奶苦自心头来,“我老周家是造了什么孽,她爸她妈,那么年轻就去了,她姐也被老天收了回去……就剩这么一个小囡囡了啊!还要吃这样的苦头……”
人祸天灾最是难料。周谣父母去世前两年,他们的大女儿周念在高考后的暑假意外落水溺亡。周家虽痛失爱女,但不至于放弃希望,他们有了小女儿周谣。周谣出生后不久,一家人自驾出去旅游,在高速上发生车祸。
周谣父母当场死亡,周谣被保护得很好,这才躲过一劫。
那以后,周家一落千丈。
车祸结果判定周谣父亲为过失方,周奶奶不得已卖了房子,和小孙女住到城东便宜破旧的小平房。
告别周奶奶,初衍走出医院。
大雨从天穹垂落,在大地上碎裂成花。如同人来世上走一遭,不粉身灰骨一次不算完整。
**
陈军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在他住的房子内,发现了大量淫秽音像制品,其中以儿童为主的内容最多。
小周从城东回来后一脸菜色,说是被陈军和他那间屋子恶心到了。
“这样的人,判死刑都不为过。”食堂里,小周边吃饭边愤愤道。
后续判刑就不在初衍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了,他们只能尽量提供更多的有利证据,以期能有一个让周奶奶心安的结果。
“就算判不了无期徒刑,至少十年牢饭陈军是躲不掉了。”隔壁刑警队的高晨端着餐盘过来,边说边在初衍身边坐下,“小女孩怎么样了?”
“昨天出院了,好在孩子还小,不至于……”小周说着,声音不由低了,“但我看周奶奶的意思,是想换个地方住,这事闹那么大,街坊领居都看着,免不了要闲话的……对周谣不好。”
“说起来真的不公平,”高晨咬着筷子,不满地说:“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担心被人说闲话,周奶奶她们日子已经那么难过了,现在又要搬家……”
小周闻言也沉默了。
氛围一时压抑起来。
初衍垂下眼睫,低声岔开了话题。
**
凌晨,狮山。
夜里山风微凉,吹鼓起少年们的衣摆。狮山亮如白昼,山脚的入口早早封锁起来。半山腰上,各大车队的重机车排列成阵,每辆车旁都站着车手,他们相貌迥异,年龄跨度极大。
贺蓝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双手抱胸站在LE车队后,傅紫则拉着几个要比赛的队员开小会。
手机震了下,贺蓝低头按亮屏幕,唇角邪邪翘起。
是迟野的短信,“霍乐怎么也来了。”
贺蓝皱了下眉,正要回复,却见不远处迟野跟霍乐一前一后走来。迟野已经不在LE,所以两人明面上没有直接的利益牵扯,霍乐又极欣赏迟野的行事做派,最近大有将他收为己用的意思,连带着相处也愈发亲近起来。
霍乐年近四十,长相十分粗犷,宽肩后背,是典型的北方人模样。他穿着一件黑背心和长裤,脚上的皮靴和脖上的大金链子一样锃亮。
迟野落后他几步,依旧是一身黑T,脸上没什么表情。
霍乐毕竟是地下车队里数一数二的大哥,贺蓝快走几步过去迎接,像模像样地打了个招呼:“乐哥来了。”
“贺少。”霍乐淡淡点了下头,毒辣的眼睛在他背后的机车上扫过,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阵仗挺大。”
贺蓝忙道:“乐哥牵头办的比赛,LE怎么着也不能马虎啊。”
漂亮话你一来我一去,霍乐被贺蓝的甜嘴哄得挺开心,负手朝自己的两个车队过去了。
迟野走到贺蓝身边。
贺蓝低声问:“你怎么跟他一块上来的?”
迟野:“正好遇上了。”
贺蓝哂笑:“他是不是还惦记着你呢?”
迟野点了根烟,抽着没说话。
贺蓝看他这样子就明白了,淡淡说了句:“这眼看着高中要结束了,你得赶紧找点事儿做啊,明面儿上唬得了人就成,不然说不定兄弟下次见你就是在霍乐的夜总会了。”
迟野没鸟他,自顾自吸烟。
离比赛开始还有段时间,傅紫给队员们交代完话,蹦蹦跳跳地过来,见道迟野又要往他身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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