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呆愣地看着柳五儿,又沉吟思忖了片刻,才摇头道:“这却不好,田地归在我的名下,也多有不便宜的地方,不如就放在姑娘您的名下吧?”
柳五儿却也摇头,“我的卖身契还在贾家呢,这地可到不了我的名下……反正我信任姥姥您,就算我一辈子脱不了身,一直在这府里,这些地就送给您家用了,我也不觉得可惜!”
刘姥姥听她说得真心实意,语气也很坚决,这才答应下来。
柳五儿得偿所愿,正准备再和刘姥姥多说几句好话,忽听外面又小丫鬟扣门,“鸳鸯姐姐,宝二爷让我送一个杯子来给刘姥姥。”柳五儿忙开门叫小丫鬟进来,心下不禁奇怪:宝玉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给刘姥姥送杯子了?看他昨日待刘姥姥的态度,也不像是真心尊敬这位老人家,一心想着给她送东西的。
等见了那杯子,柳五儿一眼就认出来,正是昨日在栊翠庵里妙玉拿着给贾母沏茶的那个。她略一思索,已经猜出或许是那杯子被刘姥姥用过了,妙玉就不想要了,宝玉才做了这个顺水人情。不过这杯子好歹是成窑的,刘姥姥拿回家去,卖了也能卖几个钱,也就没有多话,看着刘姥姥欢天喜地地收了这个杯子。
她忽然又想到一事,道:“姥姥,之前叫您洗澡,换的那两身衣裳都是我的,您要是不嫌弃,我就多送您两身。”
刘姥姥连声道谢,柳五儿就又拿出几件衣裳,包好了,又让小丫鬟帮忙拿着送到外面的车上去。刘姥姥还想去园子里想宝玉、还有众位小姐辞谢,柳五儿却知道他们也并不是多待见这位老人家,只说自己回来再替她说,就把刘姥姥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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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鸳鸯(4)
刘姥姥这一来一去,柳五儿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一件大事。只有这件事先安排妥当了, 她才有信心直面自己的任务。
说起任务——也就是鸳鸯和贾赦之间的这件事, 柳五儿之前几世都对这件事知之不详, 即便已经寄身于鸳鸯体内,也一直摸不到什么头脑, 更不用说琢磨出应对的方法了。直到她连续五天都在老太太的正房外面“偶然”撞上大老爷贾赦、又注意到贾赦的视线一直流连在她身上之后,才意识到或许自己这一世任务中涉及的那件事,已经悄然发生。
不过, 因为贾赦还并没有和贾母言明, 所以柳五儿除了尽量回避之外, 暂时也没有别的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可以让她使用自己那个特殊能力、改变贾赦的念头的机会。
其实她心里还是觉得挺奇怪的:鸳鸯从小就在贾母身边当差, 贾赦虽说不像家中的女眷们那样每天晨昏定省都要到贾母跟前来请安, 但是每隔五、六天还是会过来贾母的上房里探望一下自己的老母亲, 这些年几乎没断过走动——他可不是上个月刚刚认识鸳鸯, 怎么就突然看上了这个贾母身边的大丫鬟了呢?
带着这些不解,在又一次感受到贾赦把那奇怪的、带着势在必得的占有的目光投落到她身上的时候, 柳五儿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使用自己那特殊的能力。她猛地抬起头, 双眼牢牢地盯着贾赦, 在脑子里不住地转着念头:“让贾赦对鸳鸯失去兴趣,对鸳鸯失去兴趣……”
片刻之后,贾赦果然移开了视线, 只和贾母说些日常起居方面的事。并且,因为之前贾母逛园子的时候受凉患了一回风寒, 前几日又为了贾琏和凤姐的事生了一回气,这些天都有些胸闷气短的症状,贾赦就一脸孝子模样地劝贾母要好生保重。
贾母虽然对着大儿子不亲,但是听着儿子的关切也很受用,投桃报李,也劝贾赦,“你现在也到这个年纪了,也该自己知道保养,别整日里和那些小老婆厮混,好生当官,挣出一番声名来,才不辜负你爹当年对你的看重。”
贾赦虽然只是随口答应,但是也不再用觊觎的目光看向正站在母亲身后的丫鬟了。
这……难道就成功了?
柳五儿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贾赦的反应又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来。心里还想着:没想到这个能力竟然这样好用,如果警幻仙子能早一点赐给她这个能力,上一世也就不用活得那样战战兢兢的了,只要在王夫人召见晴雯的时候使用出来,让王夫人改了念头就成了。
而之后的几天里,贾赦也一直没过来贾母房里请安,柳五儿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没想到这天正在自己屋子里绣花,邢夫人却满脸带笑地走了进来,不等她开口请安行礼,上来就握住柳五儿的手,一边夸她一边那眼睛上下打量,好似在看什么物件似的。
柳五儿见邢夫人这个做派,不禁心里一惊:她原本以为这事已经完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那天,她眼看着贾赦似乎已经熄灭了那个念头……
正这么琢磨着,邢夫人已经喜气洋洋、又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地开了口,“鸳鸯,我今天是给你道喜来了——你知道,你老爷面前一直都没个妥当的人服侍,想要从外面买一个,又怕那些人牙子家出来的不干不净,或是没个规矩,看不懂眉眼高低什么的,到时候再惹怒了老爷,大家都不得消停。因此就想着在家生子儿的女孩子里挑一个,可巧就看中了你——你是个顶尖儿的,又生来要强,老爷说了,你一收进去了,进门就开了脸,封你做姨娘,这样一来,可就遂了你素日新高志大的愿了……”
柳五儿听着这些话,不自觉地就像把自己的双手从邢夫人手中抽出来。之前——在她还是真正的柳五儿的时候,虽然也异想天开地做过进怡红院侍候,如果真能入了宝玉的脸,当上荣国府宝二爷屋里的姨娘,日后能给自己、还有家里争一口气的心思。但是经过了这几世之后,早就已经歇了这份心思,只想着安静过日子了。
特别是在前几日,看到贾琏和凤姐两个人吵架拿平儿作筏子的时候,她都不禁替平儿觉得心凉。她甚至想着,如果她是平儿,经历了这样的事,恐怕对贾琏和凤姐的心都要冷了,从那日开始就要给自己寻到新的退路了。
因此,就算任务中没有那句“不被收房”,她也绝对不会答应这桩事。
更不用说,在她的记忆中,似乎鸳鸯也从来都没有答应过这件事——那她自然就更不好替鸳鸯改变她的初衷了。
然而,虽然她的态度已经表明得这样明显,邢夫人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似的,还在自顾自地替她展望着那些“美好”的未来,“之前因为你得老太太的喜欢,府里也有些人看你不顺眼,背后难免有几个嚼舌根子的——我都听到风声了!你今儿就跟着我,咱们两个去回了老太太,只要你愿意,老太太哪里还有不依的?等你成了主子,可就堵了那些嫌你的人的嘴了。”
柳五儿只低着头,并不出声。邢夫人这人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平日里行事皆以贾赦马首是瞻,很少有什么自己的主意,就算自己这次使用能力改了她的想法,可是待回去见到贾赦,或许就又变了——邢夫人不比王夫人,更不比凤姐,在这件事里,她的角色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就算没有她,贾赦拿定了主意,也大可以厚着脸皮自己去找贾母讨人——能决定她命运的人,从来都是贾母和贾赦。这样想着,她就不敢轻易把那一世之中只能使用五次的能力浪费一次在邢夫人身上了。
她虽然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邢夫人在结束了上一段的喋喋不休之后,终于有一点读懂了她的沉默背后的拒绝,不由得冷笑起来,“鸳鸯,你不会是不愿意吧?”虽说柳五儿拒绝的是贾赦的青眼,但是既然邢夫人都自己出马来当说客了,这样拒绝的态度也让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冒犯。
邢夫人微皱着眉,终于显出了一点诰命夫人的气魄来,“傻丫头,难道你还放着主子奶奶不做,一心只想做个丫头?这府里丫头们的命你也是看得见的,不过是过个两、三年,配个同样是奴才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不如跟了我们去,你知道我,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老爷也看重你,等过个一年半载,生个孩子,你就和我并肩了——到时候可就是你使唤别人了,这现成的做主子的机会,你可别错过了又后悔。”
柳五儿听着这一番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是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以沉默来回应邢夫人的这一番谬论。其实说是“谬论”,但是柳五儿知道,无论是贾家,还是别的公候府邸里的人,不少人的想法都是这样的。而她的——鸳鸯的“不接受”,必然是愚蠢的。
这样的好事会有丫鬟拒绝?
邢夫人显然就正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是真的不相信鸳鸯会拒绝这样的“好事”,所以很快——在柳五儿正担心会不会因此和邢夫人结怨,把这位心胸并不宽大、生性刻薄吝啬又小心眼的大太太给得罪了的时候——邢夫人已经自己帮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想出了一个在她看来十分“合理”的初衷,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你是个爽快人,今儿这么着,恐怕是常听外面人说些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想着你老子娘还在世,他们不开口,自己也不敢说出个准话来吧?这……倒也是理,你且放心,这事我必然会告诉你老子娘知道……索性就让他们来和你说好了,你有什么想要的,自己害臊不肯说,也只管告诉他们。”
说完,又故作亲切地拍了拍柳五儿的手,这才出了屋子,往外面去了。
看起来今天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倒是还没真的把邢夫人给得罪了。柳五儿气闷之余,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还是觉得她必须要想明白贾赦到底看上了鸳鸯哪里——鸳鸯又不是真的美若天仙,贾赦那天分明已经失了对鸳鸯的兴趣,又为什么忽然非要把鸳鸯搞到手不可呢?竟然还让自己的正妻做起了保媒拉纤的活计……
柳五儿坐在屋里,只觉得心神难安,针线也做不下去了,又担心过一会儿又有人过来问她这事,在没想到其中缘由、以及一个万全的对策之前,她可不愿意随便表态,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贾赦和邢夫人,那她这一世的任务可就起码失败了一半了。
与其坐在这里心烦又担心,踏不下心来琢磨,那还不如离了这里,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梳理一下这事的始末。
这样想着,柳五儿就从房里出来,过去找了琥珀,悄悄告诉她:“我去园子里办件要紧的事,若老太太问我,就说我病了,没什么胃口,去园子里逛逛就出来。”
琥珀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确实也有些不大好,忙道:“你快去吧,老太太问起来,有我给你顶着。”有关切地问,“若是真不好,可不要硬撑着,还是回了老太太,叫大夫进来看看才好,可别耽误了,闹出什么大病来。”
柳五儿心下一暖,柔和地笑了笑,这才出了贾母的院子,往园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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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一个多星期,回来之后再上班都有些不适应了,这两天上班的时候啥都不想干,只想坐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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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鸳鸯(5)
柳五儿一路溜达着进了大观园,可惜今天她着实没什么欣赏风景的雅趣, 虽然也看了一路, 却都是心不在焉、走马观花, 连都看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走着走着,一抬头, 却见平儿正迎面走过来,口中还轻笑着,“哟, 新姨娘来了。”
柳五儿脸色一变, 猜到凤姐和平儿这对主仆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前几世和平儿都不大熟悉, 只在还是“柳五儿”的时候承过一次平儿的情,后来穿成鸳鸯之后, 继承了鸳鸯原本的记忆, 才知道原来平儿和鸳鸯两人私交甚好, 鸳鸯有时有了什么心事, 对别人都不好说的,就会和平儿或袭人吐露。
此时平儿这话虽然是玩笑调侃居多, 但是听在柳五儿的耳中, 却和挤兑无异——她当然知道平儿或许是无心的, 但是,她可一点都不欣赏这样的玩笑。
早在柳五儿脸上变色的时候,平儿就自悔失言, 她连忙收敛了神色,拉着柳五儿坐到枫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 “看样子,大太太已经过去找过你、和你说过这件事了?”不等柳五儿回答,她为了自己刚刚的那一句玩笑话开始辩解,“大太太今儿早上才去找过我们奶奶,说了大老爷看上你的事,本来想直接去和老太太说的,我们奶奶说老太太平素就不大看得惯大老爷的作风,这事到了老太太那里,恐怕老太太不仅不会答应,还会发作一通,劝大太太别去说。大太太却不听,反而抢白了我们奶奶几句,我们奶奶也就不再劝了。”
柳五儿听了心下明白,大家都一心只想着保全自己,凤姐和鸳鸯交好,又善于揣摩贾母的心思,身边又有平儿这么个“参谋”,恐怕早就知道这件事无论是鸳鸯还是贾母,都不会点头应允。但是她也不愿意为了鸳鸯的事得罪了自己的亲婆婆邢夫人,这才以虚话应付邢夫人,让她一个人过来找自己。
而平儿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进园子里来逛,恐怕也是为了“避嫌”。至于平儿刚才见到自己时说的那句话,就是玩笑式的试探了,如果自己欢天喜地的欣然应允——哪怕仅仅只是默认了这个新称呼,她和凤姐都会随之调整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和思路。如果她很坚定、甚至激烈的反对,那么她们主仆自然又是另一种态度……
起码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的是另一种态度!
虽然平日里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但是到底各为其主,大家所站立场不同,在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窍之后,柳五儿也不再为了平儿之前的那句玩笑话而生气了。如果换做是她现在身处在平儿的位置上,或许也会选择同样的话来做开场白。
不过,心下理解是一回事,该摆出来的态度却不能含糊。柳五儿冷笑一声,道:“我以前一直拿你当亲姐妹,只道你最知道我的脾气和心意,但是你既已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还这样说——我才知道原来是我错了,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不堪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流露出几分伤心,平儿脸上懊悔之色更甚,忙拉着她的手央告,“好姐姐,是我的话说错了,你可千万别介意。”
见平儿认错,柳五儿也放缓了语气,但是态度却并不松动,“论理说,我只是个丫鬟,这辈子还不是任由主子摆布的命?但是——咱们两个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什么话我也不瞒着你——这话虽然不该我说,但是我已经打定了心意,别说小老婆,就算大太太这会子死了,大老爷娶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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