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含威胁的说完,江仲林失笑,“发烧而已,明天就好了。”
俞遥:“你不是说睡一觉就会好了,现在怎么又变成明天好?”
江仲林明白,这是俞遥在告诉他“太多话了赶紧闭嘴休息”。两人结婚那时,因为他们年纪差了三岁,很多时候俞遥会显得比他成熟,要是他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俞遥就会像对待弟弟那样,语气带着姐姐式的强压。
可现在,她怎么都不能算‘姐姐’了,还对他这个‘爷爷辈’用这差不多的语气。也是很无奈。
不过,当‘弟弟’的小江先生能听话,当‘爷爷’的老江先生能包容。
就像江仲林说的那样,第二天,他就完全退烧了,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新型退烧药比较厉害。不过俞遥还是没有大意,哪怕是在温暖的室内,也让江仲林套了两件毛衣,多穿了一件背心,出去买东西也没让他去,江老先生反抗未果,只能捧着热水待在家里。
这一天,俞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再喝点热水。”猛灌了老头很多热水。虽然‘多喝热水’在四十年前的网络上似乎是个直男笑话,但生病了多喝热水确实是有益的。俞遥舍命陪丈夫,江仲林喝热水,她也一起喝,要知道她平时并不是个喜欢喝热水的人。
第三天,那个预约了的客人如期而至。
“师母,久仰大名。”名叫杨朦山的中年男人面色冷淡,但态度非常尊敬,哪怕他看到俞遥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也没露出什么微妙的神情,那种认真和尊敬发自内心。
“我从前听老师说起过您,非常高兴您能回到老师的身边,也很感谢您回到了他的身边。”这位穿风衣的挺拔中年帅哥突然给俞遥鞠了个躬,把俞遥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夸张见面方式,她之前见到那么多江仲林的学生,虽然都喊她师母,但基本上对她都是没有这种对长辈的尊敬的,毕竟年纪摆在那。可这位,是不是太……
“朦山,你太客气,吓到你师母了。”江仲林不得不出面打破这略微尴尬的气氛。
杨朦山推了一下江仲林同款眼镜,“抱歉。”
俞遥:“啊哈,没事,你们聊吧。”她迅速撤退,觉得有点受不住这位老江口中的‘天才’。
书房里就剩两个人,江仲林让杨朦山坐下,杨朦山就坐在江仲林对面,看向他,开门见山地说,“老师,您应该是改变主意了吧?我这次来看到师母,就知道您一定愿意接受我的建议了。”
江仲林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微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杨朦山闻言,平板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欣慰的笑,他抿了抿唇,眼里竟然微微泛着泪光,“一点都不麻烦,能看到老师重燃生命的希望,我很高兴,我把您当做最尊敬的长辈,您曾帮助我很多,现在我能帮到您,我很高兴。您放心,我们研究出的新药比去年又有了更多的进步,安全性更高了,试验中基本上没有出现过不良反应,您的信用积分足够,马上提出申请,我这边立刻就能给您批下这个新药。”
江仲林点点头,“你去年就给我看过资料,那个副作用……”
杨朦山很认真的说道:“这个副作用在所难免……不过我觉得比起延长生命,缺失一些味觉的敏锐度,完全是值得的。”
江仲林又仔细听杨朦山说了一些关于这种新药的研究,虽然去年他在病床上,杨朦山就曾和他提起过这种药,希望他能接受,但那时候江仲林并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再这样继续十几年,于是拒绝了他。如今他决定接受,自然要多了解一些,哪怕他知道杨朦山绝不会害他。
谈话最后,江仲林说:“这一件事,你不要和你师母提起。”
杨朦山一愣,“为什么,师母要是知道您能再健康地陪她好些年,她也会高兴的。”
江仲林只是笑道,“她会知道我能健康地陪伴她更久,但我要吃的这种药就不要告诉她了。”
杨朦山:“好吧,既然是老师的愿望,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两人在书房聊了差不多一个上午,俞遥没有去听他们聊了什么,一直到江仲林把学生送走,她才问江仲林,“你这个学生对你好像很尊敬,简直把你当亲爹了,为什么啊?”而且江仲林对这个学生肯定也是看重的,因为他很少和别人说起她,一旦和别人说起她,那人对江仲林来说一定就关系不一样,至少比一般交情要好。
江仲林没有隐瞒的意思,把从前的一些事讲给了她听。
那年他在港市一个高中当老师,教的正好是杨朦山所在班级,杨朦山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喜欢赌博的父亲,因为家庭困难,他的个人形象总是很糟糕,再加上他少年时期本来就是个孤僻阴沉不合群的性格,所以在学校被排挤得很厉害,经常被其他学生欺负。
江仲林并非班主任,发现这事也是阴差阳错,他阻止过两次这种校园欺凌行为,帮助过杨朦山。后来,杨朦山被诬陷盗窃一个老师放在办公室里的三万现金,被学校通报批评,要让他退学,那老师更是要告他,可杨朦山并没有做这事,他百口莫辩,又被父亲打了半死,一时想不开决定自杀。
是江仲林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帮助他洗清了这个污名,找到真正的盗窃学生,还帮他把那个经常对他实施暴力的父亲告了,让他脱离了苦海,后来也一直资助他上学……
“难怪他对你这么尊敬了。”俞遥听他这么简单的讲述,都能想象他当初为了帮那个孩子究竟花了多大的心血,他那会儿自己也年轻呢,说不定吃了多少苦头。
俞遥突然扳过江老师的脸,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毫不吝啬的表扬他,“老师太厉害了!做得很好!”
她真的为这个男人感到骄傲。
第34章
春节前,俞遥买了好几盆挂着红符的盆栽摆在家里,小小的金桔盆栽放在客厅,比较大的腊梅盆栽放在屋外,一盆水仙盆栽放在书房,还有一盆草莓盆栽。这一盆草莓盆栽结了十几个红彤彤的小草莓,每一个都只有拇指大,非常可爱,俞遥把这盆放在卧房,就在自己那边的床头柜上。
当天晚上,她看着这一盆红草莓,忍不住伸手摘了个塞到嘴里。出乎意料的甜,于是又连续摘了两个,一转身发现旁边的江仲林很无奈地看着她偷吃。俞遥笑起来,随手把手里那个小草莓塞到了他嘴里。
“还挺甜的,你尝尝。”
江仲林看看那盆被她薅秃了一小半的草莓盆栽:“……不是买了大草莓吗,你要想吃,厨房保鲜柜里有,我去洗?”
说着就作势要起身,被俞遥一胳膊扯了回来,顺便一个转身把一条腿搁了上去压着。“你不懂,虽然买来的那种大草莓很好吃,但这种睡觉时候看到身边挂着水灵灵的小草莓,就是会忍不住,这不是嘴馋,是手痒。”
江仲林没注意听她的道理,他在注意的是俞遥的肚子,已经不小了。
“小心点,转身不要这么快,等下不小心腿要抽筋了。”
因为肚子越长越大,俞遥不习惯再躺着睡了,觉得睡不安稳,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一样,于是基本上都是侧着睡。但朝一边睡着久了,她又不好受,得换个方向,抱着肚子蹭到另一边。她一动江仲林就醒了,摸摸她的脑袋问她难不难受。
俞遥是个不拘小节的孕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不爱折腾的孩子,所以怀着孕竟然意外的轻松,除了最开始孕吐难受了几天外,现在基本上没有其他的事,只不过偶尔腿会抽一下筋。
江老师对待她非常细心,在她第一次腿抽筋的时候就发现了,起身给她按了按抽筋的腿,到后来,他每次都会这么做,然而俞遥十分感动地拒绝了他,因为太痒了,她最怕别人捏自己腿,与其痒地抱了肚子在床上乱爬,还不如痛一下算了。
后来江老师就着重给她补钙,每天睡前再让她泡泡脚,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果然有所缓解。俞遥泡完脚躺回床上,也不盖被子,晾着两条腿问江老师,“你看这像不像两条白萝卜?”
怀孕腿肿后,确实有两分萝卜风韵。江老师没有欣赏她的幽默,把被子给她盖上,免得着凉。
一盖上被子,肚子就更加明显地凸起一块,俞遥又摸着肚子感叹,“西瓜越来越大了。”曲起手指敲了敲,嘴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这瓜还没熟呢。”
下一刻,她敲过的地方就鼓了一下,俞遥哎哟了一声,“又动了,别动别动,瓜瓜赶快睡觉。”
从肚子长大开始,俞遥就笑称肚子是个瓜,在慢慢长大,叫着叫着,孩子的小名就变成了瓜瓜,对此江老师没有异议,他也会叫孩子叫瓜瓜。
“好了,胎教时间到,江老师,舞台交给你了。”俞遥舒服地躺着,等江老师做胎教——念课文,从小学一年级的课文开始念。虽然本来江老师是准备念点优美的诗歌之类,但俞遥觉得,提前预习课文很有必要,于是就变成了低年级语文课本。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俞遥的一点坏心眼。
她已经听这位被人崇敬的老教授念了好一段时间的鹅鹅鹅、离离原上草、举头望明月、两只小鸭子、燕子和春天之类的,每次听到他一把醇厚温和的嗓音念着‘妈妈、妈妈,小鸭子问妈妈’这些,俞遥就克制不住自己的爆笑,简直一天的快乐之源。
江老师没有被孩子他妈不捧场的态度给影响,依旧积极认真的给孩子做交流。某些时候,这些课文其实还能当催眠曲,俞遥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每晚都要十二点之后睡,和江仲林在一起后,习惯变了不少,一般都能在十二点前睡了,而现在,又被老江先生影响,一天睡得比一天早,真是提前过上了老年养生生活。
床头那盆草莓,终于还是在两天内,被俞遥给吃光了。江老师根本没能阻止她睡前手痒,看到她对着一盆只剩绿叶子的草莓叹气,还特地在睡前给她洗了一盘子草莓放着。
“晚上睡觉前就不要吃草莓了,对牙齿不好。”俞遥大言不惭,毫无羞愧,仿佛忘了前两天是谁把旁边那盆小草莓盆栽给吃光了。
过年前两天,门前的对联福字,窗花挂件,全都到位,一片喜庆的红彤彤。贴对联的时候,俞遥自告奋勇要站到凳子上去贴,见她捂着肚子就往凳子上踩,差点给江老师吓出心脏病,好歹是把她劝住,自己踩着凳子贴好了,不过其余的福字窗花,都是俞遥贴的。
两人慢悠悠的把屋子的卫生打扫好了,再把一些零食装盘,等着过年期间的客人。
大年三十大早上,来了位拄着拐杖的老爷子。这位老爷子名叫瞿如风,是江仲林的表哥,也是他仅剩的亲戚。江仲林父亲那边是独生子,母亲这边他还有个舅舅,如今长辈们都已逝世,和江仲林在血缘上最亲近的,就只剩下这位表哥。表哥七十一,老当益壮,穿着讲究,那根拐杖拿在手上看上去不是用来帮助走路上楼梯的,而是一言不合用来打人的,气势非常吓人。
江仲林这位表哥,说起来俞遥也见过好几次,当初她之所以和江仲林认识,就是因为代替好朋友杨筠去相亲,当时杨筠的相亲对象就是江仲林这位表哥,然后那次江仲林替表哥去了,才会因此和她相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表哥其实算个媒人。
“今年你们两个去我那边过年,往年让你去你不去,今年总该带俞遥过去,让我家那几个孩子见见表婶。”瞿老爷子不苟言笑,眉头皱纹有些明显,显然是个常年严肃的人,再加上他据说是某公司老总,决策惯了,说起话来都带着几分强硬。
对俞遥态度倒是不错。
江仲林对这位表哥也很尊重,这些年表哥给他的帮助不少,兄弟两个感情不错。以往表哥亲自来喊,他没事也就过去表哥家那边一起过年了,可现在,他怕俞遥怀着孩子身体不舒服,还要和一大家子人应酬会嫌烦,就想拒绝。
没等他说出话,俞遥在茶几下踩了他一脚,自己笑眯眯地答应了表哥的邀请,“表哥亲自来了,我们当然要去,就是怕打扰你们一家人。”
老爷子见她答应了,脸上神情就缓和了不少,但语气还是很严肃,“打扰什么,你们也是我一家人。”
在老爷子身边那个中年人是老爷子的大儿子,除了一开始喊过表叔表婶外,就没再开口,这会儿也是笑道:“表婶不用跟我们客气,你们今年能去,我爸不知道多高兴呢,以后每年都过去一起过年,大家在一起也热闹。”
老爷子很满意自己儿子的话,点头说:“对,俞遥你现在回来了就好,仲林就是文人气臭毛病,讲究这个讲究那个,叫他十次有八次不肯去,你回来这么久,几次让他带你去我那边做客,也推三阻四,非得我自己亲自来接人,真是不像话。”
江仲林苦笑。
“车都开来了,走吧,去一起过年,再在那边住上两天,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老表哥一锤定音,把两人一车带走。
“你这位表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俞遥偷偷和江老先生咬耳朵。江老先生轻咳一声,“表哥年纪大了之后,比以前更不喜欢别人反驳他了。”
就是个封建大家长型老头。
瞿老爷子夫妻和大儿子一家住在裕海区,地段非常不错的一个别墅带前后两个花园,车子停下后,屋里听到动静出来的,就有好几个小孩子和几个年纪不同的男女。
瞿老爷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孩子又都已经各自成家都生了孩子,现在过年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大人小孩一大堆,真是比江仲林那里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光是几个小孩子闹腾的声音,就能营造出一群人的效果了。
大家早都知道俞遥这位表婶的事,因此现在全都表现得很寻常,热情的跟她打了招呼。好几声表婶,喊人的每一个都比她年纪大,俞遥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年纪比自己大的人当长辈’的情况,也和他们打过招呼。
然后就是那些小孩子,喊她表叔婆。
表叔婆——好吧,这是她穿越后辈分最高的一次。俞遥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可不是吗,奶奶辈。
最后是表哥的妻子,虽然也七十了,但保养得不错,很有气质。俞遥是见过这表嫂的,在她消失前不久,才参加过他们的婚礼。不过她虽然记得,这位四十年不见跟她又不熟的表嫂,肯定是不记得她了。
气质绝佳的老表嫂上来牵住俞遥的手,态度温和,“是俞遥吧,第一次来这里,不要跟嫂子客气,来,咱们进屋再说,外面冷。你这月份大了,要小心啊,这边有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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