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写书信只是权宜之计,并不可做长久的打算。
没听得钱应明接话,丁子昱猜他必然是在发愁,便出言劝了一句:“钱兄你伤势未愈,如今当以养伤为先,至于其它之事,待痊愈之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钱应明是因救冯霁雯而受的伤。
虽然说句不太厚道的,他这个忙帮的实在让人无法恭维,但一码归一码,和家该做的一样没少做。
从请大夫诊治,到抓药、再到买补品,差下人前来探望,都是和珅与冯霁雯亲自经手交待的。
又考虑到钱应明如今受伤在家,需要开支,便又让刘全送了些银钱过来——只是钱应明无论如何也不肯收,甚至当场黑了脸,觉得尊严遭到了践踏。
说是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对于他这种反应冯霁雯并无太多意外,也不强迫他受这‘嗟来之食’,只吩咐了刘全在送补品时,又一并送了些食材点心之物,能帮衬点便帮衬点。
如此一来,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钱应明却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冯霁雯虽不可能一直这么隐晦地接济着钱应明,但在他伤愈之前,这些都是她必然要做的。
丁子昱显然也深知这一点,故而才会对钱应明道以养伤为先,其余的日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钱应明却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迟迟无法合眼入睡。
丁子昱较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忧心于自己眼前的生计之余,他心中还多了一份无法与他人倾诉的牵挂之情。
听说她不仅被留了牌子,如今已有常在的位份了。
她并非是精于算计之人,又向来不擅与人交际,在那等环境之下,要如何方能自保?
他如今已无别的奢求,只盼望她能过得尽量安稳舒心一些。
伴随着他进入梦乡的是一阵轻叹。
丁子昱只觉得自己并未躺多大会儿,便为一阵敲门声惊醒过来。
睁眼一看,方知外间天色已是大亮。
敲门声并不急促,只是他睡得轻,故才得以立即转醒。
隔着一道布帘传来的是钱应明均匀的呼吸声。
丁子昱披衣下床,前去开门。
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个儿却不矮,仅比丁子昱低了小半头。
他一身利索的小厮打扮,见开门之人是丁子昱,就咧嘴嘿嘿笑着抬手作了一礼,有模有样地喊了声“丁先生”。
丁子昱一眼便认出了这孩子来。
这不是舒志身边儿的小厮吗?
叫小野子的那个。
丁子昱回以一笑,一面带他往院子里走一面笑着询问道:“不知小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他客气地唤自己小哥,小野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待到了堂中,丁子昱让他坐下,他不由更加郝然起来,笑着站在一旁没敢坐,倒有几分规规矩矩的模样,与丁子昱道:“我们家老太爷跟小公子让我来给丁先生传句话儿,顺便问问您的意思——”
丁子昱疑惑地“哦?”了一声。
一旁传来钱应明翻身的动静,小野子好奇地看了一眼。
“是同住的好友。”丁子昱笑着解释了一句。
小野子点着头收回视线来,这才与丁子昱说明了自己今早前来的原因——
丁子昱听罢十分吃惊。
冯英廉同冯舒志竟都有意让他重回英廉府上继续教授冯舒志功课,故才差小野子前来询问他可愿答应。
“之前的先生呢?”丁子昱问。
这固然是个好消息,可他不想是英廉大人是因见他如今过的艰辛,为了施以援手而刻意所为——总不能因为他,而让别人丢了饭碗。
“您说那个姓周的先生啊?”小野子忙地道:“他家中有丧事,回陕西老家奔丧去了!这一去少说也要四个来月,小公子的功课可耽搁不了这么久。”
丁子昱听罢这才了然。
却有些犹豫。
这位周先生虽家中有事,可迟早还是要回来的。
他总不好‘趁虚而入’,钻这个空子,顶了别人的位置。
“不如就去吧——”
丁子昱犹豫间,忽然听得了钱应明的声音传来。
他转头望去,只见是穿着中衣的钱应明从布帘后走了出来。
“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可惜了。”初醒的钱应明拿一如既往有几分疏冷的口气说道。
小野子早听闻过他的‘大名’,当日钱应明告御状时他就跟在冯舒志身后曾遥遥看见过。
此时不由悄悄打量了他几眼。
钱应明似有所查地皱眉朝着小野子看了过来。
这一瞧,脸上的神情却是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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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头一日”
小野子倒无惧于被他发现自己偷看对方似得,见钱应明看向自己,只是咧嘴一笑,点了个头,一副很和气很懂规矩的小厮模样。
小野子重新扭过了头去跟丁子昱说话,钱应明却仍在神色不明地打量着他。
“老太爷还说了,要是丁先生您不愿意长待,也不要紧——您可以在周先生自老家回来之前先给小公子上着课,这样也行。”小野子大致地传达着冯英廉的意思。
丁子昱听到这里,方才觉得心中舒服了些。
他最怕的便是影响到别人。
取代周先生绝对不可取。
但暂时教一段时间的话,确实是可行的。
如此不仅能解他眼下在生计上的燃眉之急,还可趁着这几个月的时间,好好地对日后做一番打算。
丁子昱从来也不是扭捏之人,心下既有了结论,当即便向小野子说道:“如此便谢过英廉大人对丁某如此信任看重了——”
小野子机灵,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便笑着道:“那丁先生收拾收拾,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再来接丁先生过去!”
“没什么可收拾的,小公子的课业不可耽误太久,若是可行的话,我想明日便过去。”
“那成!”小野子点头,又询问道:“那我明个儿一早来接丁先生吧?”
丁子昱颔首,客气地道了声:“那便有劳了。”
“嘿嘿……丁先生客气了。”小野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丁先生若还有哪儿没听明白的,等明日过去了再跟老太爷谈谈吧,我就记着这么多了……”他话罢一揖,道:“今个儿我就先告辞回去了,明早再来叨扰——”
丁子昱点头称好,又问了他可要喝碗茶水歇歇再走,得了小野子摆手婉拒之后,便将人送出了大门外。
他折身回来之时,脸上不禁沾了些喜悦之色。
纵然他当初考取举人功名之时成绩不菲,可也耐不过今年春闱落榜的名声。
去年他得以进英廉府教授冯舒志课业,还是在有袁先生从中引荐的前提之下。
而今年名落孙山,别说是英廉府这等大门大户了,纵是前往私塾,若是没有可靠之人从中介绍的话,只怕都不是易事。
可谁成想英廉府竟有回雇他之意。
这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丁子昱回到屋内之时,只见钱应明仍站在原处,且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丁子昱恐他是见自己有机会重回英廉府做教习先生,对比之下心中不平,便将眼中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他正要开口之际,却听钱应明先一步开了口。
“方才那个是英廉府上的小厮?”
丁子昱不解。
方才他与小野子的对话未曾避开过钱应明,他应听得出小野子是英廉府上的人,因何还要多此一问?
但他还是点头答了句是。
“你可知他是哪里人?”钱应明又问道。
按理来说丁子昱不可能对英廉府上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厮都了解地如此详细,可恰巧小野子同别的小厮不一样——去年小野子入府之时,丁子昱曾听冯舒志不止一次提及过他的可怜身世。
眼下便大致地回忆着道:“应是京城人士,母亲早逝,父亲因一些纠纷,如今还在牢狱中被关押着。”
并未说起小野子的父亲入狱是因盗窃,也未道明小野子亦有盗窃的前科。
钱应明对这些内情也不感兴趣。
他听罢小野子是京城人之后眼中的异样神情已迅速消退了下去。
“钱兄问这些作何?”
“见他长得有些像之前认识的一个孩子罢了。”钱应明道:“可既是京城人士,那定是认错了。”
丁子昱听罢点头,未有过多地去留意思考。
……
同一刻,和宅。
椿院正房中,临到天亮方才睡着的冯霁雯转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同往常一般伸手拨开床帐。
却见床沿外地板上赫然坐着一位仅着着白色中衣,两条长腿一屈一伸,借着一缕淡淡晨光神态闲适正低头看书的男子——
刚睁开眼还不甚清醒的冯霁雯忙地放下手中床帐。
一个人睡习惯了,一时竟忘了自昨晚起,她已不是这个房间唯一的主人了。
还好她没张口便喊丫鬟进来伺候!
“夫人醒了?”
和珅清润含笑的声音隔着床帐传到她耳边。
冯霁雯醒过神来,“嗯”了一声。
坐起身理了理中衣衣领,又拢了拢腮边有些凌乱的青丝,方才又重新拨开床帐。
“什么时辰了?”她似怕惊动下人们一般,压低了声音问和珅。
和珅望着她初醒的模样,不似平日里端庄的连根头发丝都梳的一丝不苟,衣着神态都令人挑不出半点差错,而是一双眼睛带着醒后的朦胧,又一幅警惕的模样将声音压低的样子很有几分娇憨之感,尤为可爱——
和珅眼中神色不禁又温柔了几分。
“卯时刚过半。”他笑微微地答道。
冯霁雯有些讶异。
平日她一般是刚进卯时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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