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于敏中沉声喝道:“竟想出这等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法子来,我看你定是疯了!”
“有何不可!”于齐贤忍不住形色激动地道:“是他害我在先!我的下半生已是毁于一旦了啊父亲!”
只要能报仇,能出得心中这么恶气,他什么事情都敢做!
“你成日只知道花天酒地,惹是生非,对京中形势根本一窍不通!你可知当日和家太太在什刹海出事,背后原由为何?此事不光有金家掺和,更是嘉贵妃亲自出面封锁的消息——你若无知莽撞,再拿此事胡乱做文章,无疑于在景仁宫头上动土!”
于敏中眼中盛满了警告的颜色:“你若是再敢胡作非为的话,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听得此言,于齐贤咬了咬牙,道:“可依父亲之意,难不成此事就这么算了吗?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你当为父就咽得下去吗?”于敏中声音沉如死水,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和珅他毁我于家传承,此仇……我必要他加倍奉还。”
只是,定不可莽撞行事,留下把柄。
……
当日,于敏中将家中诸事安排妥当之后,便动身去往了金家。
刚从景仁宫回来的金简考虑着今日嘉贵妃所言,心情正不得舒展之际,听得于敏中此时上门,想到他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未免有些心烦。
可待他听罢于敏中今日前来的目的之后,俨然被惊了一跳。
“你要取和珅的性命?!”
谈话的书房内并无他人,金简却仍是压低了声音。
这可不是件小事!
“且不论大人两次三番因他受到景仁宫的训饬,又被万岁爷剥去了尚书之职,可谓重挫,单说他如今一路高升,深得皇上看重,势头已是不可小觑啊!”于敏中道:“若再留他下去,假以时日必当是个祸患!”
“你说的倒是容易!可知暗杀朝廷一品大员,是怎样的罪名?”
“大人放心,我早有妙计。”于敏中将声音压低几许,语气中满含着算计的意味:“此事决不可鲁莽冲动,须得等候时机才行——此时先不急着动手,待他和珅到了云南之后,再寻人假借缅人之手,取他狗命!届时纵是朝廷追查下来,却也决查不到我与大人的头上来!”
金简听罢皱了皱眉。
“你安排的倒是周详,可你又岂能保证一切皆能按照你的安排进行?倘若中间出了差池,哪怕是一星半点儿,都足以要了你我的性命!”金简道:“和珅如今是为景仁宫所用,可助十一阿哥一臂之力,与你我并非对立之势,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末了又看向于敏中,劝道:“我劝你也勿要被私人恩怨所左右,这一切在大势面前,到底不值一提,眼下太子之位未立,还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可若有朝一日他得知了当年之事,又岂会心甘情愿为景仁宫所用……趁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亦是稳固大局之道啊!”于敏中急色道。
他们之前都太小瞧这个和珅了,是做梦也不曾想到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酸子弟在短短时日之下,竟能成此气候。
“事情已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提它作甚……!”见于敏中还欲再言,金简制止道:“此事休要再提,且你须得知道,除却其中风险不提,便说眼下景仁宫对这和珅重视非常,已将其视作不可或缺的人才,你若一意孤行,必会惹恼景仁宫,届时可别怪我不曾提醒过你——”
于敏中闻言暗自攥了攥拳。
“可难道大人当真就忍得下去吗?”
于敏中看着金简说道:“大人分明才是扶持十一阿哥走到今日之人,可现如今大人是什么光景?大人受袁守侗一案牵连被夺职,他和珅却步步高升!依我看,景仁宫看重和珅是真,可又将大人置于了何处?”
此番因什刹海之事,景仁宫没少以此来重压过金简,此事他亦是隐约得知的。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和珅一个外人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贵妃所看重的也仅仅是他的利用价值而已——”金简不为所动地道:“而金家与景仁宫向来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何须如此斤斤计较?只要能助得十一阿哥成就大业,这眼前一时半刻的局促又算得了什么。”
“大人有此肚量,确为难得。只是不知大人将景仁宫视作家人来看待,景仁宫又将大人视为何物。”于敏中见此时左右劝不动金简,已无意再多言,临离去只又说道:“方才我与大人提及之事,还望大人能仔细考虑一番,若大人何时改变了主意,我何时再前来与大人商量详具。”
此事他有的是耐心去等。
而正因为了解金简的脾性,故而他十分肯定,终有一日金简会同意他今日的提议——
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于敏中离去之后,金简坐在原处,眼中神情隐晦不明。
同一刻,金家大公子所在的拘风院中,有着藏青长衫的中年男子与二公子金亦禹一同自內间中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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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更~(好像已经不是白天了_(:зゝ∠)_请大家容许我慢慢地将时间挪早一点,再早一点)(未完待续。)
388 药方
“依先生之见,家兄的病……可还有医治之法?”
请了男子在正堂坐下,金亦禹屏退了伺候在侧的丫鬟仆人之后,适才出声问道。
今日已是这位洛先生连续为兄长诊脉的第三日了。
这三日来,他都只是给兄长把脉,且分别选在了晚、早、午三个不同的时辰段前来,可把完脉之后既未有说明病情如何,亦未开过药方,不知原因为何。
金亦禹素来还算沉稳,可因心中没底,不禁还是有些焦急,是以还是没忍不住再次发问。
只是这一次洛轩回答了他的话。
“脉已诊完,洛某自明日起,便不再来贵府叨扰了。”
金亦禹闻言一怔。
“……先生此言是何意?”
“贵府大公子缠身之疾已久,然此疾本不致命,致命的是这些年来沉积在体内的药毒,日积月累之下,已逐渐将五脏六腑侵蚀。故而纵是平日里的小病小痛,也难捱得过去,加之旧病未除,如此之下,身体已是亏败到了极致。”洛轩直言道:“从脉象来看,大公子所剩之日已是无多了。”
他是再三确认过,才下得定论。
此言落在金亦禹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此次能请得洛轩前来,他本是抱了极大的希望的,可不料到头来得到的却是最糟糕的消息。
“敢问先生当真无医治之法了吗?”他不愿死心地道:“无论代价几何,只要能保住家兄性命,便请先生开口。”
洛轩闻言板正的面孔之上仍无太多表情,行医多年,他早已见惯了世间百态,眼下只道:“大公子的身体本已是山穷水尽之态,多年来一味强留其性命,不过是无意义的徒添痛苦罢了。”
“……”
金亦禹眉心隽着浓浓痛色,良久无言。
直到洛轩开口请辞,他适才回过神来。
起身之时,余光中却瞥见了一抹枚红的颜色。
转头望去,却见正堂外,带着丫鬟伫立的汪黎珠身体微颤,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惶然之色。
送走了洛轩之后,金亦禹折回拘风院中,汪黎珠正坐在堂内,双手握着一盏热茶,神色波动的厉害。
“大嫂——”
金亦禹立定之后,行了一礼。
汪黎珠抬头看向他,有些迟缓地道:“……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金亦禹沉默了一瞬之后,却是道:“如今家中正值多事之秋,月儿大病未愈,母亲因此也连日未得歇息过……所以想请大嫂暂时不要将大哥之事说与其他人听。”
他也知迟早必是瞒不住的,但一时之痛,总比漫长的恐惧失去来得好些。
暂时便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汪黎珠怔了许久之后,方才点头道:“我……我知道了。”
“大嫂也请保重身体。”
金亦禹又行了一礼,便转身行了出去。
此时望着金亦禹的背影,汪黎珠忽有一种想要哭出声来的冲动。
她不知自己的命何以会这般的苦。
本以为不能如愿嫁给心爱之人,已是人生最大的缺憾。可直到嫁进光鲜亮丽的金家之后,她才知道于女子而言最可怕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没有依仗!
因为没有依仗,所以她才会被婆家百般轻视不放在眼里。
但纵然如此,至少她还是金家的大少奶奶,在外面,无人敢轻侮她,昔日认识的那些人,如今见了她,谁不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可是……如果金亦风不在了呢?
她膝下无子,甚至与金亦风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届时金家又会将她置于何地,她又当何去何从?
思及此处,她不由想到了汪家。
出了静姨娘之事,如今她父亲汪士英被停职反省,还不知最后的处置结果会如何……
汪家再如何不济,可也是她的娘家,更是她唯一的退路啊。
所以汪家还不能倒下……
汪黎珠忽而站起了身来。
“准备准备,与我同去上房给夫人请安。”
她对丫鬟吩咐道。
丫鬟应了下来。
只是待到了上房之时,却得知尤氏不在院中,而是去了二小姐处。
汪黎珠听罢本欲折返,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却是决定也往清蕖院跑一趟。
路上她向丫鬟问起了金溶月的病情。
“奴婢也不甚清楚,只隐约听闻是风寒之症。”
风寒之症?
汪黎珠觉得有几分蹊跷。
尤其是当她来至清蕖院之后,竟是被挡在了门外——
拦她的丫鬟称,二小姐染了风寒,恐过了病气儿给他人,故而暂时不宜前来探望。
夫人这样的身份都不怕染上病气,怎么偏生怕过给她?
汪黎珠暗自皱眉。
依她来看,这情况不像是避病气儿,倒像是在防人似得。
可若只是简单的身体不适,又何须如此?
她正兀自不解之时,恰见有丫鬟急匆匆地从外头回来,手里头提着几包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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