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重重叹了一口气。
那彦成忙也跟着施礼,一张脸因为心情复杂而皱成了一团。
“这说的什么话?”
冯英廉连忙自椅上离身,一手扶了父子二人一把,笑着摇头道:“孩子之间有些矛盾实属常见,贵府小姐言行虽是欠妥了些。却也并非贤侄的过错,罚一罚管教一番令其长个记性便足够了,哪里犯得上如此?”
老爷子处事向来是一码归一码,是非对错分的极清的人。
当然。有时候这只是体面话。
老爷子这回之所以能在这件事情上保持豁达的态度,全是因为自家孙女儿并没有真的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且还阴差阳错的达成了他自个儿的‘算计’——若非是顾及着作为长辈的形象与节操,他还想反过来备上一份厚礼去跟阿桂府致谢呢!
阿迪斯哪里知道他这番‘心计’,只当他顾念两家情谊,宽宏大度地不去计较。一时间既是羞惭又是感动,眼眶都忍不住红了一圈儿,险些就要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冯英廉见状连忙又劝慰了几句。
二人坐下来谈了许久,阿迪斯从连连地道歉,到最后谈起来了冯霁雯的亲事来。
终于等到自己想要听的重点,那彦成不自觉地连身子都绷紧。
冯英廉顿了一顿之后,方才面上带笑地开了口。
“那钮钴禄家的孩子,是我中意已久的。虽家世不济了些,但好在勤奋上进,待人处事又谦和有礼,是个十分不错的年轻人。”老爷子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对这个未来孙女婿的欣赏之意。
“那之前……怎么未曾听梦堂公说起过此事呢?”阿迪斯试探地问道。
他所说的‘之前’,显然就是他昨日上门同冯英廉提起儿子与冯霁雯的亲事之时。
若是换做别人这么做的话,他姑且可以理解为对方模棱两可,想要两边再多观察观察,故而一时间未下定论。可对方是冯英廉,他便断不会如此作想。
“说来不怕贤侄笑话。”冯英廉话是这样说,可口气却是十足地理直气壮,半点儿也听不出害怕别人笑话的意味来:“月牙儿那孩子的性子,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是个极重眼缘的,之前谈起此事一直未有点头,直到昨日在子才那里二人偶然碰了面,这才算是答应了下来……”
极重眼缘……
阿迪斯有着一瞬间的语结。
那彦成更是腮边肌肉一阵抖动。
月牙儿她竟然又……
棠院里抱着净雪捋毛的冯霁雯打了个喷嚏。
老爷子不理会阿迪斯父子二人异样的表情,继续道:“缘分这种事情真的来了挡也挡不住,两个孩子看对了眼,我这做祖父的,就更加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缘分?
看对了眼?
明明就是看脸好么,为什么非要用这些词汇来掩饰呢……
大家都是明白人,这么说也没什么意义……
“原来如此……”阿迪斯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昨日月牙儿刚刚点的头。
所以在书楼里遇到那等事,便顺手拿来挡事儿了。
这么做,确实没什么错。
恰好免去了一场祸事,多少也令他减去了一些负罪感。
毕竟那样的事情若真的成了定局,后续的影响是不论他如何赔罪,也没有办法挽回或是抵消的。
小姑娘的下半辈子都要被蒙上那样无法抹去的污点了。
想到这里,阿迪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月牙儿机敏,若不然事态还不知要恶化到哪样一番田地呢。”不光是英廉府,他们阿桂府也要背上背信弃义,甚至是对皇上的旨意阳奉阴违的罪名。
冯英廉闻言很是坦然地替自家孙女接受了这个称赞。
他点了点头,说道:“磬林楼之事,我后来听说时,亦是险些惊了一身冷汗出来。到底贵府同袁家解除婚约一事尚且未有真的落定下来,触犯天威此等罪过,绝非你我能够承担得了的……”
好在月牙儿那一巴掌打的及时,有气当场出的同时,又控制住了事态。
老爷子觉得自己已经要成为自家孙女的头号脑残粉了。
自家孙女做什么好像都是对的。
就连打人,都打的令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想批评都没法儿批评的那一种……
“都怪我管教不周……”提到这件事,阿迪斯亦是一身的冷汗:“我已经罚过那孩子了,此事虽然因为月牙儿订亲而消除了众人的口实,可影响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的,故而与袁家退亲一事,我打算晚一些再公诸于众……”
那彦成闻言抿了抿嘴。
冯英廉赞同地点头,又补上一句:“最好是等到月牙儿成亲之后也不迟。”
如此一来,才可以完全地避免掉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的可能。
“梦堂公提醒的是。袁家那边,我便暂时拿此事还需征求阿玛的意见为由,拖延上一段时日再行给予回复。”阿迪斯说到此处,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再开口,便是问道:“月牙儿的婚期……可定下来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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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论嫁给和珅的好处
“倒还没有那么快落定。”冯英廉笑着摇头,道:“今早媒人刚登罢门,取了年庚八字回去合,待纳吉过后,下了聘书过来再行请期也不晚——嫁娶之事马虎匆忙不得,三书六礼须得一桩桩过,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儿,可不能着急忙慌地就给嫁出去咯。”
阿迪斯闻言点头称是。
然又听冯英廉补充道:“前前后后的算一算,少说还得一个来月呢。正月里好日子多,到时找钦天监里的黄大人给帮着算个好日子出来。”
自听得冯英廉谈起冯霁雯的亲事便一直莫名紧张的那彦成,闻得此言更是没忍住惊呼道:“一个来月?怎这么快?!”
说好的匆忙不得呢?
这还不够匆忙吗……
“已不算快了。”冯英廉笑了笑。
自打从开始物色孙女婿之时,老爷子便已在暗下默默筹备了。
包括就连嫁妆,也差不多都备全了,就还差要打上一些新首饰头面之类了,这些他是打算按着孙女自个儿的喜好来,故而才没有提前准备。
就差男方那边走个完整的流程下来了。
那孩子果然也不是磨叽的人,昨晚刚在香山别苑里出了那样的事情,今日一早便同家中叔伯商议好,找了媒婆上门来走章程了。
至于其它的,还要等两家人见上一面,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
那彦成张口欲言,最后却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虽是拿月牙儿当作亲妹妹来看待的,但到底不是真的兄妹,在她的亲事上,他断然没有理由过问太多。
又坐了一会儿,阿迪斯婉拒了冯英廉留他们用午饭的提议,带着儿子离了英廉府。
在回去的马车里,阿迪斯暗暗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又一眼。
昨日也来了英廉府,只是回去的时候,气氛与眼下可谓截然不同。
那时候儿子虽然有些不满他上门议亲的唐突之举。但却远不及此时的垂头丧气。
眼下看来倒真的怪他多此一举,提醒了儿子自己的心意。
话说回来,这件事情还真得怪他这个当爹的——
他家儿子生的样貌不算丑,可确实也不拔尖儿。
这不能怪别人。
怪只怪他自己本身长得不行。孩子这方面也就相对无力了一些。
哎。
“……”
那彦成若有所查地抬起头来。
“阿玛,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还一副惋惜又自责的神情。
“阿玛对不住你……”阿迪斯避开孩子的目光,一语双关地说道。
那彦成只听懂了其中一重意思,笑了两声道:“阿玛你又在胡说什么呢?我昨个儿都说罢了,我待月牙儿不过就是妹妹一样……从来都没有旁的想法。她如今能嫁给心悦之人。我亦替她感到高兴。”
这本该是他最真实的想法才对。
可莫名其妙的,他并不是太能高兴的起来。
自己也找不到原因。
大抵是……妹妹忽然要出嫁了的那种不安感吧。
可他有一瞬间竟然在想,倘若月牙儿的名声真的被毁了,他也愿意排除万难娶她回家,哪怕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他也要那样做。
可是,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这样也还好。
至少对月牙儿是很好的。
做哥哥的,不就是该盼着妹妹好才对吗?
这样一想,少年人便咧嘴笑了笑。看起来很有些傻里傻气的模样。
阿迪斯面色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
他可真是想的太多了……
就依着自家儿子这榆木脑袋,他竟然妄想用区区议亲二字便能化解得了他的情窦晚开?
是他这个做阿玛的太天真了。
哎,他的傻儿子啊。
……
英廉府的小姐冯霁雯与素有满清第一美男之称的贫寒子弟和珅订亲的消息,在经过一整夜和大半日的发酵之后,一时呈现出了鼎沸之势。
后宅闺阁之中,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莫不是将此事当作了一桩笑谈来对待。
虽是众说纷纭,但大家对此事的评价,却是大同小异地往同一个方向倒——英廉大人溺爱孙女儿无度,竟纵着她如此胡来。草草地便将终身归宿交付给了这样一个家世没落的贫寒子弟。
以及各种对冯霁雯颜控的抨击与嗤笑。
十有八九,还是抱着幸灾乐祸,坐等着看热闹的心态。
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听一听。北京群众就此事的具体讨论究竟是怎样的——
情景一,正阳门大街街头。
卖豆腐大娘:“嘿,还真不是我说,现在的小姑娘们可都太不懂事儿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哎,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儿。要不然何至于落到卖豆腐为生的地步?”
都是颜控惹的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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