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琼枝醒来时,浑身酸疼,望着帐顶,陌生感,短暂的思维迟钝,想起自己昨晚睡在方斯年的别院,她挣扎坐起,拉开纱帐,透过窗帘缝隙明亮的光线看卧室里挂钟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走廊没人走动,四周寂静无声,没看见方斯年,免去彼此相对的尴尬。
被子下的身体光裸,看见椅背上那件洋白纱旗袍,她裹着单子下地取,拿过来一看,脸微微红了,方斯年力气太大,硬生生撕成几片,已经不能穿了,可惜了这件衣裳。
床头柜上放着一套洋装,洋装上摆着亵衣亵裤,都是簇新的,关琼枝一晒,这是方斯年为她准备的。
穿好衣裳,下地走路双腿发虚,脸上一热,纵欲过度,昨晚着实喝得太多了,虽说不是主动献身,也是半推半就,没想到方斯年外表斯斯文文,很绅士,床上却变了个人似的,气力很大,她受不住,最后哭了,摸摸脸颊,热辣辣的。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方斯年的笔体潇洒,如行云流,“等我,不许走。”
仿佛知道她醒了要离开。
厨房小锅里煮好的汤圆,还是温的,关琼枝洗了个小碗,盛出几个汤圆,坐在桌前,慢慢吃,昨晚两人喝多了酒,一时失控,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后悔于事无补。
只是这件事应该告诉陆悭诚,陆悭诚也许没想到她们这么快越界,关琼枝犯了难,男女之间的隐私没脸跟跟陆悭诚坦白。
正月初一,方家例行祭祖,方斯年不能缺席,祭祖仪式后,方老爷带着儿子们接待来拜年的客人,方家在上海举足轻重,来的都是商界政界军界要人,方斯年是未来方家的接班人,自然不能不现身。
关琼枝吃了汤圆,回到床上,昨晚消耗体力过大,睡了一整天,再次被炮仗声唤醒时,天已经黑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会,房门试探地轻轻地叩了几下。
随着关琼枝一声请进,一个中年女佣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赔笑说:“四少惦记关小姐,特意叫我送过来饭菜,四少在大宅里有客人脱不开身,说晚些时过来。”
女佣从食盒里拿出一样样菜肴,东坡肘子,八宝鸭,蟹粉狮子头,鲍鱼粥,还有一盅汤,里面有鲍鱼、海参、鱼翅、花菇,干贝、高丽参等。
“这是大宅的厨子做的,这几样菜,是四少亲自选的。”
中年女佣对她很恭敬,送完饭走了。
关琼枝早饭吃了几个汤圆,睡了一整天,肚腹早空了,菜肴可口,饱餐一顿。
饭后,她趴在阳台上,遥望远近万家灯火,鞭炮响彻夜空,几束烟花划破苍穹绽放,无比绚烂,瞬间又如流星般坠落,短暂的温馨,这里却不是她最终停留的地方。
夜深了,关琼枝睡至半夜,有一双手臂从背后伸过来,转瞬她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方斯年身上带着夜的一丝凉,清冽的气息落在她耳畔,“醒了。”
关琼枝含糊地应了声。
“对不起,今天家里事多。”
方斯年嘴里说着,手指轻挑开她睡衣带子,有些迫不及待,
关琼枝不禁想,这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新年,竟在床上过的。
一番云雨过后,两人身体轻颤,余韵还没有过去,头脑处于兴奋状态,两人睡不着,索性说话,方斯年把她板过来,对脸搂着,在她耳畔轻声说着,“你假期搬到这里住,这里没人来。”
关琼枝没有思想准备,很快摇头,态度坚决,“我明早回学校。”
其实,如果她搬来跟方斯年同居,正合了陆悭诚他们计划的安排,当然她是不能接受的,经过昨晚,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跟从前已经不一样了,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沦为一个情妇。
第70章
方斯年知道她不能答应,权且试一试,抱着侥幸,退而求其次,“过完年回学校行吗?”
“我衣服在学校。”
住在方斯年这里,她没带换洗衣裳。
“我都为你准备好了。”方斯年把她湿糯的鬓发撩起。
过年期间,方斯年白天回法租界方家别墅应酬,晚间回来。
两人在一起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关琼枝庆幸他白天有事出去,不然没有节制,她身体吃不消,方斯年倒是神采奕奕,精神头十足,这就是男人跟女人区别,关琼枝疲惫,白天方斯年不在家,她一个人都在睡觉,养足精神,晚上好应付年轻气血方刚的方斯年。
方家别墅里,一派热闹,客厅内外,花园里到处是如花女眷。
方楚雄望着客厅里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姐,今天请的都是上海滩名门世家的千金,对四儿子方斯年说;“今日邀请的都是上海名门世家的小姐,看有没有你相中的,我知道你留过洋,反对父母包办婚姻,我不勉强你,你喜欢那家小姐,告诉我,我叫你母亲替你张罗。”
有几个年轻小姐的眼神不时往方斯年坐的地方飘,方斯年没有任何表情,停顿了下,突然道;“我有女朋友了。”
儿子说有女朋友了,方楚雄感到很突兀,“是哪家的小姐,可是我见过的?”
“她不是上海人,来过我们家,父亲没有见过,她是小琪的同学。”
方楚雄微微有皱眉,颇为意外,“你那天把她带来,我见见。”
父亲没有一口回绝,方斯年对今天的谈话结果很满意,痛快地道;“好,这两天父亲有时间我带她来给父亲拜年。”
方楚雄对这个唯一的嫡子,未来自己的接班人是非常看重的,他其实心里早有打算,在上海几大家族里挑儿媳,可儿子提出有喜欢的女孩,他想先见见人,四儿子性情冷淡,与男女交往不怎么热心,有个女孩子能吸引他,方楚雄倒真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方斯年回来时,卧室灯亮着,关琼枝准备明晚回学校,靠在床头看一本电影画报,等着方斯年。
方斯年带进来一股凉气,“还没睡。”
“你今晚回来的早。”关琼枝从画报上抬起头。
“大哥拉着我喝酒,我推说喝多了,好不容易脱身。”
方斯年脱掉大衣,凑过来,“看什么呢?”
两人距离太近,关琼枝一侧头两人的脸就能贴上,关琼枝往里挪了挪,“洗澡水我给你放好了。”
方斯年双手支在床边,“一天在家做什么了?”
“睡觉。”
关琼枝诚实地回答。
一声轻笑,方斯年促狭地说;“看来你还是要多锻炼身体,太柔弱了怎么行。”
关琼枝的脸一下红了,不敢看他,床上方斯年的强悍,她身体底子好,都有些吃不消。
方斯年在她耳边说了句,“等我。”
直起身,朝浴室走去,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很快,方斯年从浴室出来,擦干头发,迈步上床,开始动手脱关琼枝的睡袍,关琼枝按住他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方斯年手下没停,“等一会再说。”
这一会,就是半夜了,卧室里只有床头灯亮着,关琼枝面色潮红,□□过后,大眼睛越发水润,半肿的红唇微张,吐气如兰,方斯年把她抱在自己身上,声音嘶哑,“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关琼枝累得不想说话,楠楠说;“我明天要回学校住。”
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关琼枝没等到回答,她实在太累了,正当她阖上眼帘,模模糊糊地听见方斯年说;“嫁给我吧!”
关琼枝本来已经快要进入睡眠状态,被突如其来的话惊醒了,“你说什么?”
她方才迷糊以为自己听错了。
“嫁给我!”
方斯年看着她,笃定地又说了一遍。
关琼枝彻底睁开眼睛,惊讶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床头灯光晕在二人脸上流动,方斯年没有从她表情里看出喜悦,敛了神色,沉声问:“怎么,你不愿意?”
“我没想过。”
关琼枝这是一句实话,她确实没想过要嫁给方斯年,她完成任务后打算远走高飞,她怎么敢奢望嫁给方斯年,如果方斯年以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怎样对付她,可想而知。
方斯年一直盯着她,此刻冷冷地说;“是没想过,还是根本不想?”
关琼枝从他身上爬了下去,找了个借口,“我现在还在读书,等大学毕业才能考虑结婚的事。”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关琼枝不看也知道方斯年的脸色有多差。
方斯年突然嗤笑一声,讥讽道:“跟男人上了床,你说不想嫁,你跟我是玩玩?是我自作多情?”
关琼枝背过身。
“怎么不说话?是我说对了?”
方斯年的声音隐有怒气。
第71章
方斯年这样骄傲的一个人, 本来很笃定的事,认为两人的关系如此亲密,彼此已经有默契,被关琼枝拒绝, 可想而知, 心情有多糟糕。
关琼枝心里酸酸涩涩,她没想到, 方斯年提出娶她,说明方斯年对这段感情是认真的,方斯年是无辜的, 即便将来离开, 她一辈子带着对他的歉疚。
枕畔一小片湿糯,一只手伸过来, 温柔地盖在她眼睛上, “你哭了, 对不起。”
方斯年心软了,一声无声叹息, 哑声说;“别哭, 我不该逼你, 吓到你了。”
他的大手在她小脸上抹, 为她试泪, “我错了, 我刚才说话语气不好, 是我太心急了, 考虑的不周到,结婚是大事,你还有长辈,有空我陪你回趟新州,看你父亲,上门提亲,结婚后,我不反对你念书,你如果不想早结婚,大学毕业我们结婚好了,等忙过这阵子,我跟你回乡下老家,祭拜你母亲。”
关琼枝一下眼泪汹涌,十四岁以后,她孤身一人,流落在异乡,没有亲人,身边虽然有个陆悭诚,两人是契约关系,方斯年的一番话令她感动,如果可以,她希望跟他一生相守,可他们认识的最初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方斯年慌了,板过她身子,看她已经泪流面目,笨拙慌乱吻她,把她脸上的眼泪一点点吻干,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看他着急,她哽着声说;“我没事,我配不上你。”
“胡说。”
我怕你看不上我,方家的生意是偏门,非正道,关琼枝正直善良,方斯年担心关琼枝不能接受。
夜已经深了,厚重的窗帘遮挡,屋里漆黑一片,关琼枝睁着眼睛,身旁的人已经沉沉入睡,两人越陷越深,一旦方斯年知道真相,以方斯年的高傲,如何能承受这场滔天骗局,她不能让这个爱着她的男人受到更深的伤害。
第二天一早,方斯年轻手轻脚起床时,关琼枝已经醒了,却没动,一声门响,方斯年下楼,大概去准备早餐了,这几天佣人放假,早餐都是方斯年亲自为她准备,晚餐方斯年从大宅带过来,或让女佣送来。
她体会到家的温暖,真想这样的日子更长久一点。
窗帘下缝隙透过一缕亮光,地板上一道亮线,天已经大亮了,方斯年走进来,撩开纱帐,关琼枝懒床,额头上落下冰凉一个吻,关琼枝忍住心中难过,方斯年是珍惜她的。
脸上痒痒的,方斯年拿着她的头发在她脸上扫,关琼枝伸手划拉两下,耳边低柔的声音,“先起来,吃完饭再睡。”
关琼枝撒娇地哼了一声,徐徐睁开眼,要起来,锦被从肩头滑落,她想起自己光着身子,又缩回被子里,对站在床前的方斯年说;“你先出去一下,我穿衣裳。”
方斯年把睡袍扔给她,戏虐地说:“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见过。”
关琼枝抓过睡袍,一把拉上纱帐。
卧室小客厅餐桌上放着两大碗馄钝,热气腾腾,桌上还摆着两碟小菜,关琼枝双手捧着碗,抽抽鼻子,扑鼻的香味,勾引出馋虫,她舀了一个馄钝,一口咬掉半只,差点咬到勺子,“韭菜鲜虾肉馅,吃好。”
方斯年拿来一只小碗,“慢点吃,仔细烫了舌头。”
馄钝刚出锅滚烫,方斯年拿勺捞出几个馄钝放在小碗里,推到关琼枝跟前晾着。
馄钝可口,关琼枝差点把整碗吃光,碗里还剩下两个馄钝,方斯年端过她的碗,把剩下的两个馄钝吃了,关琼枝定定地看着他,他用的是自己用过的勺子。
两人一起生活这几天,都是方斯年在照顾她。
方斯年把碗端下去,关琼枝洗手,复又上床滑入被子里,作势继续睡。
期间,方斯年进来一趟,走到床前看看她,她假寐,直到关门声,她才睁开眼睛,侧耳细听,方斯年下楼的脚步声。
不大一会,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方斯年已经走了。
关琼枝这才坐起来,穿上衣裳,走了出去。
楼上楼下没人,她知道院子里有保镖,她住在这里,方斯年格外注意。
半个小时后,关琼枝穿戴整齐,走出洋楼,洋楼左右两排平房住着保镖,公馆大门门房里的几个保镖,看见关琼枝要出去,保镖头目程武拦着她,恭敬地问;“关小姐要出门?”
关琼枝看看他,“我要上街买点东西。”
程武挡在她前面,没有让开,“关小姐去哪里买东西,叫汽车送关小姐去。”
“不用了,我顺便出去走走。”
关琼枝要出门,保镖自然不敢拦着,四少吩咐保护关小姐安全,也没说软禁不让出门。
关琼枝走出公馆大门,朝四周望了一下,对面停着几辆黄包车,看见她出来,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抢先拉着车跑过来,“小姐您去哪里?”
关琼枝小声说了一句,黄包车夫说;“小姐请上车,小姐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黄包车夫跑起来,关琼枝侧身朝后看,没有人跟踪。
到了地方,付钱给车夫,把黄包车夫打发走了,这条街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就到了茶馆那条胡同,为了稳妥起见,关琼枝朝路旁一家杂货铺走过去,这家杂货铺她知道有后门。
少顷,她从杂货铺后门走出来,沿着背街朝茶馆方向疾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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