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班离关家不远,开车十分钟的路程,补课班借用几间临街的房屋,负责补课班事物的老师接待了她们,跟廖景成认识,简单问了一下余素贞的情况,看余素贞有点紧张,和气地微笑说;“余同学,我们这里还有比你年龄大的太太,原来在家里相夫教子,孩子们长大了,没什么事,出来学习。”
“是吗?还有比我年龄大的同学?”
“比关太太年龄大的太太,有好几个,有一位太太四十几岁,学习很认真,来时一个字不认识,现在能自己读报看书。”
闻言,余素贞的情绪放松下来。
明天正式来上课。
三个人从补课班出来,廖景成看看表,道;“快中午了,我请关太太和关小姐吃饭。”
余素贞没等说话,关琼枝抢先说;“母亲的事全赖先生帮忙,我们该请先生才是。”
余素贞道:“琼枝说得谁,先生费心帮忙,哪里能让先生请。”
“区区小事,关太太不用放在心上。”廖景成不以为意地说。
关琼枝朝四周扫了一眼,用手一指,“我们去对面的饭店吃吧?”
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家大饭店,门口站着仆欧,是新洲知名的大饭店。
“好,我们就去哪里吃。”
廖先生教导女儿,又帮自己的忙,余素贞说请客,自然不能小气,
三个走进饭店,饭店是三层楼,,高档次顶级的大饭店,一楼用餐大厅极具奢华,关琼枝看出入都是有身份地位的男女。
有仆欧引着他们进去,带到一张台子前,母女坐一侧,廖景成对面坐,仆欧恭敬地捧上餐牌,“先生,太太小姐请点餐。”
余素贞客气道;“先生点。”
“我对吃没什么讲究,关太太和关小姐喜欢吃什么自己点,这餐我请。”廖景成说。
“说好的我请先生。”余素贞真心实意想请客。
关琼枝没客气,拿起菜单,点了几样饭店里最贵的菜,廖景成要了一瓶洋酒,仆欧打开,倒入高脚杯,余素贞说:“我不太会喝酒。”
廖景成说;“少喝点,没关系的。”
高规格的饭店,用餐极有格调,廖景成非常绅士风度,跟余素贞交谈,介绍洋酒,余素贞心情极好,饶有兴致地倾听。
关琼枝埋头吃饭,余光瞥见廖景成今天穿一身新西装,低头看桌子底下一双黑源头皮鞋锃亮,关琼枝上次给关平生买西装,大概了解,估计廖景成这身行头花费不少银子。
吃完饭,关素贞招呼仆欧结账,仆欧过来,报了餐费,廖景成拿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三块银元,大方地放在桌上,对仆欧说;“不用找了。”
三块银元几乎够廖景成一个月的饭伙钱,廖景成如此慷慨大方,在父亲欠下赌债的情况下,花钱铺张,关琼枝今天故意提议到大饭店吃饭,试探一下廖景成,疑点颇多。
廖景成收起钱袋,走去盥洗间。
余素贞性格敦厚,说:“今天让先生破费,改日我做东,回请先生。”
廖景成的热心肠,慷慨大方给余素贞留下好印象,余素贞心里念着欠了廖景成人情。
关琼枝看着廖景成的背影朝盥洗间走去,“母亲,我开学后廖先生不教我了,到时母亲答谢先生一块请,不然母亲特意请廖先生,怕廖先生不好意思。”
“你说得也是。”
女儿这样一说,余素贞觉得有道理,暂时打消了请廖景成的念头。
关孝章这段时间早出晚归,难得回家吃晚饭,偶然一次回家早,饭桌上问关琼枝,“你的两个家庭教师怎么样?”
关琼枝借着这个话题说:“教数学课的老师能不能另外找个女教师。”
“教你数学课的廖先生是别人介绍来的,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不好辞退。”
“父亲,廖先生是谁介绍的?”
关琼枝看着父亲,关孝章顿了一下,“一个朋友介绍的,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还是让他教吗,等你开学了,功课跟上,自然不用请家庭教师了。”
父亲明显有所隐瞒,关琼枝心下狐疑,这个中间人难道是柳玉婷?
如果这样,□□母亲,是柳玉婷的主意,跟父亲是否有关系?
坏了一个女人的名节,这种手段着实阴损。
第13章
新州商会会长换届改选,原商会会长卸任,关孝章是商界颇有影响的人物,有希望任下一届商会会长,这段日子忙着拉关系,柳玉婷跟他应酬商界的人,颇有夫唱妇随的意思。
关孝章有个重要的饭局,请一位新州商界举足轻重的人,柳玉婷得以表现,帮助关孝章取得这个人的支持。
酒局散了,关孝章很高兴,先送柳玉婷回家,到家后,门厅的灯亮着,一个老妈子等老爷回来,怕有需要服侍,问;“老爷喝酒了,要不要吃点宵夜。”
“不用了。”
关孝章有点喝高了,直接上楼,二楼走廊里亮着一盏壁灯,灯光颇暗,走到书房门口站住,朝余素贞卧房看了一眼,看见门缝底下透出灯光,走了过去,门虚掩着,关孝章推开门。
卧房外间小客厅里亮着一盏台灯,余素贞穿着睡袍没睡,坐在沙发上看时装画报。
听见门声,抬起头,微微诧异,“老爷回来了。”
关孝章许久没进她的房间,余素贞没动地方。
关孝章走过去,余素贞闻到酒味很大,“老爷喝酒了?”
关孝章坐在壁炉前的椅子里,自顾自地说;“办实业没有你想象的容易,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你们在家里清闲自在,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没有关系寸步难行,要有背景靠人脉。”
停顿了一下,喝酒口渴,拿起桌上的水杯,端起一口气喝干了,余素贞站起来,嘴里说;“我给你冲点蜂蜜水,解解酒。”
话音刚落,就听关孝章似喃喃地说;“玉婷能在事业上帮助我,做我的贤内助,离婚的事你考虑怎么样了?”
余素贞拿蜂蜜罐的动作一下顿住,关孝章平常西装革履,今天喝多了,西服领口扣子开了一颗,领带也歪了,眯着醉眼,冷冷地望着她,“你要拖到什么时候,我可没有耐心。”
一个喝醉酒的人,余素贞不想跟他理论。
关孝章醉眼朦胧,发妻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眼睛扫见梳妆台上的一瓶香水,余素贞今晚穿着丝质睡袍,睡袍带子束出腰身,领口露出一抹白皙的颈项,不似从前睡袍保守宽大,遮得严严实实。
“你最近忙什么?”
这人跳跃思维,话题突然拐到这上头,余素贞舀了一勺蜂蜜,兑上水,端给他,“除了上文化补课班,就呆在家里。”
关孝章又朝她瞟了两眼,余素贞正要休息,披散着头发,一头秀发,乌黑亮泽,衬着面色白皙,温婉恬静,他以前没留意这个乡下太太,打扮一下也还过得去。
余素贞看着他被蜂蜜水喝了,说;“我叫人送你回书房睡。”
关孝章斜睨着她,“撵我走?”
喝酒找茬,天晚了,关素贞怕闹得家里人听见,女儿住在隔壁,柔声解释说:“你要留在这里睡,我给放水洗澡。”
一身酒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关孝章站起来,屋里闷热,朝外走,出去透透气。
一身门响,走廊里脚步声远了,关素贞走过去,打开窗子,新鲜空气涌入,驱散余素贞心底些微的不适。
早起天阴,淡墨色天空,沉闷异常,好像要下雨,关琼枝吃一碗冰糕,夏季天热时,她都是叫女佣妙儿出去买回来吃。
开着风扇,冰糕散发丝丝凉气,吃完一碗,身上凉快了,回卧房洗澡换身衣裳。
走廊尽头的小客厅里,母亲和廖景成喝茶,茶几上,一壶龙井香片,几样茶点,关琼枝看见廖景成侧脸,中分头,一丝不苟,穿着一身单袍,口若悬河地讲国外人文风俗习惯,余素贞颇有兴趣。
母亲的转变明显受了廖景成的影响,不排斥西化,出门穿露胳膊大腿的旗袍,这在过去完全不能接受。
关琼枝洗澡出来,走出卧房门,看小客厅已经没人了,问收拾桌子的阿秀,“廖先生走了?”
“廖先生回去了。”
“太太呢?”
“太太出门了。”
母亲跟廖景成一起走的,关琼枝不好问出口。
朝三楼走上去,来到三姨太房间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三姨太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请进!”
三姨太午睡刚醒,看见是关琼枝,有些意外,亲热地招呼,“琼枝小姐今天怎么到我屋里来了?”
现在关公馆三层楼就剩三姨太一个人住,关琼枝还是第一次来,她四处看了一眼,“秋姨,我记得你有一部小型的照相机,我想借用两天。”
三姨太从柜子里取出照相机,“我告诉你怎么使。”
讲了小型照相机的用法,不放心怕关琼枝用坏了,嘱咐说:“小心点使,这是别人从国外给我捎回来的。”
“知道了,秋姨。”关琼枝拿着照相机往外走。
次日正午刚过,廖景成准时到关公馆上课,客厅里,二姨太穿着电力纺旗袍,领口碎钻光彩夺目,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他,站起来,热络地说:“先生来了,琼枝小姐在花园里照相,先生等一会。”
招呼妙儿,“把老爷新拿回来的毛尖给先生沏上。”二姨太笑容妩媚,“先生辛苦了。”
“姨太太别忙活,我去花园看看。”
关公馆后花园里,余素贞站在凉亭前面的花丛里,关琼枝举着照相机给她拍照。
廖景成走了过去,关琼枝手里的相机镜头转向,对准廖景成,咔嚓,咔嚓,镁光灯闪亮,连按了几下快门。
廖景成反应过来用手背挡脸,关琼枝已经拍了好几张。
关琼枝举了举相机,“我洗出来给先生。”
“关小姐,我这个人从来不照相,浪费胶卷。”廖景成半开玩笑,“我为你们母女俩合个影。”
关琼枝把相机交给廖景成,亲热地搂住母亲的肩膀,合了两张照。
二姨太花枝招展地朝这边走来,“琼枝小姐,给我也照几张。”
“好,翠姨你到凉亭里。”关琼枝应付二姨太。
二姨太一步三摇地走进凉亭,斜倚在栏杆上,摆出一副卖弄风骚的姿势,关琼枝取整个凉亭的景,照了两张。
看假山旁几根翠竹不错,扬声说;“翠姨,你站在假山旁,我给你照一张。”
二姨太走下凉亭,站在假山旁,妖娆风情万种摆拍,廖景成站在关琼枝身后,朝二姨太看,二姨太的眼睛朝他瞟了过来,廖景成偏头看关琼枝专心取景,余素贞坐在亭子里,离得远,看不清这边,放了心。
又照了两张,关琼枝对二姨太道;“胶卷用完了。”
二姨太意犹未尽,“花期还有个把月,我们改日再来照相。”
相机还了三姨太,关琼枝把胶卷拿出来,她注意到关公馆附近有一家照相馆,抽空拿着胶卷送照相馆洗照片。
照相馆的老板举着胶卷展开细看,“小姐,有照得不好的我替小姐挑出来,洗出来人模糊不清。”
关琼枝指着其中几张照片,“这几张全洗出来。”
照相馆老板看照片上是一个男士,会意,“除了这三张,其它的我挑清楚的洗。
照片洗出来,取回来后,关琼枝关上房间门,拿着三张廖景成单人的黑白照片对比,挑了一张脸部最清晰的照片,细心地放进手袋里。
第14章
连着两日阴天,雨终于下了,不急不缓,一直不停歇,余素贞要出门,朝窗外看了几次,雨势不见小,看样一时半刻不能停,遂招呼女佣阿秀,“给我取把伞。”
“下雨天太太还要出门?”
阿秀问道。
“交际舞班今天是第一天开学,不能缺课。”
余素贞上楼把平底黑绒面布鞋换下来,穿上平跟皮鞋。
在廖景成的鼓动下,余素贞报名一个交际舞班。
阿秀撑开油纸伞,挡在太太头顶,送太太到汽车旁,余素贞上车,阿秀看着太太的汽车驶出公馆大门,打着雨伞跑回来。
进客厅看见小姐下楼来,关琼枝问:“太太出门了?”
“太太怕上课晚了,顶着雨去了。”
阿秀收起雨伞,油纸伞雨水滴答落在理石地面,关琼枝透着客厅玻璃窗望着窗外,外面屋檐下的雨水连成线,母亲学习极认真,非常努力,现在报纸能看下来。
舞蹈班里的学员都是阔太太,追求新潮,赶时髦,舞蹈班女教员教标准的交际舞。
母亲的改变,关琼枝乐意看到的,入乡随俗,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人容易产生孤独、自卑感。
母亲性格原本懦弱,现在自信了许多,即便有一天跟父亲离婚,母亲也不至悲观,能够鼓起新生活的勇气。
廖景成有目的的接近,给关太太带来好的影响,在关太太彷徨无助时,廖景成出现了,乘虚而入,极容易得手,尤其是关太太这种简单的人。
余素贞中午从外面回来,二姨太和三姨太出门去了,教英文的范文君下课回去了,关家只有母女俩吃饭。
女佣阿秀和张嫂站在一旁侍候,关琼枝说;“你们也下去吃饭吧!不用在这里侍候。”
两个人下去,到厨房吃饭。
关琼枝支走两个人,饭厅里无人,说:“娘,你不觉得廖先生行为古怪?”
“廖先生有什么古怪,你不是说廖先生对待学问严谨,跟先生好好学,别想太多,分心影响学习。”
“娘,父亲为何给我找一个男家庭教师,难道父亲不怕未成年不谙世事的女儿被人诱骗了?廖先生说了,是朋友介绍来的,他本人并不认识父亲,难道父亲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那么放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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