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露?”宣国公起了两分兴致,“说起来最近京里来了不少西域和海外客商,我倒是见了几次他们卖的花露,有些一般,也有一些挺特别的,我正想着买来给你和恬恬图个新鲜,这下子看来要早些下手了,省得被人抢完。”
“你又打算往家里买东西?”陈氏似笑非笑。
“难得有新鲜东西入京,你和恬恬怎么能少?”宣国公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除了花露,我还打算再买些首饰,异域首饰虽说不及咱们的精美,但于宝石一道上还算有些花样,你和恬恬戴个新鲜也是好的。”
陈氏被丈夫的甜言蜜语和贴心举动哄得面颊绯红,最后只娇娇的横了他一眼,起身看女儿去了。
至于满脸期待等着夸奖的丈夫,她选择视而不见。
于苏怡安而言,她认真思量的结果,就是先开始做些东西试水,赚钱是一定的,最重要的,是两年时间里,她能慢慢的拥有属于自己的人手与财力,这对她以后自由且方便行-事很是重要。
她年少时富贵无忧,中间是跌落谷底几年,但活到最后,还是托庇于崔洵,活得养尊处优,见过享受过太多好东西,让她多少有一些赚钱的本事。
虽然让她直接去经营商铺肯定是不行,但拿出好东西做个甩手掌柜坐等收钱还是毫无问题的。
于是,一时间,苏怡安可谓是相当沉迷制作各式各样的新鲜赚钱小玩意儿。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还没过两天,宫里突然传出话来,柳贵妃要于四月初三宴请京中命妇同各家小姐,以便为如今到了适龄的四皇子、五皇子选正妃与侧妃。
对此陈氏是无所谓的,毕竟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这唯一的女儿年纪还全然不合适,因此只当去宫里参加一场宫宴。
苏怡安对姬家人是全然的厌恶,从现在的老皇帝再到几位皇子,通通讨厌得很。
老皇帝是诛灭苏家的罪魁祸首,她当年恨入骨髓,为了复仇没少绞尽脑汁费心折腾,至于几位皇子,既痛恨他们推波助澜,也厌恶那几人见色起意。
总之,在她心里,姬家皇族这几位没一个好东西。
但幸运的是,她的这些仇人们死得一个比一个悲惨,极大的安抚了她的仇恨与厌憎之心,所以纵然她如今回来,面对着这些人依旧活得好好的现实,也还能做到平静以对。
不过如果有机会坑这些人一把或者落井下石,她绝对不遗余力。
***
四月初二那天,宣国公同陈氏带着女儿一同入了宫。
苏怡安跟着母亲去往后宫参加柳贵妃准备的宴会,至于宣国公,则在前面同勋贵朝臣们一起面见帝王。
后宫之中,森严肃穆,宫女內侍行走之间来去匆匆,引领着诸位命妇和贵女们去往举办宴会的和合宫,苏怡安看一眼熟悉的宫殿,目不斜视的收回了视线。
和合宫中早已来了许多命妇同贵女,正同上首的柳贵妃说笑,作为后宫之中仅次于皇后的尊贵之人,这位年过三十的美艳-妇人在众星捧月之中笑得慈爱亲和。
若非皇后身体孱弱多病,无法操持宫务,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官之家出身的贵妃为两位皇子选妃。
关于两位皇子选妃这件事,苏怡安只有一点单薄的印象,当年也没跟母亲来过宫宴,是后来进宫时才知道了许多东西,不过那个时候她满心仇恨,差不多已经到了看谁都是坏人看谁都不怀好意的境地,因此也不怎么在乎这些。
她和柳贵妃是有一点前缘的,她进宫的路子和这位多少有些关系,这位膝下有一位皇子的贵妃,惯爱收拢年轻貌美的女子替自己在帝王面前争宠,苏怡安一度也是她的的目标与眼中钉。
若能拢入己方,那就是助力,若不能,要么解决掉要么拿来对付敌人。
苏怡安差一点死于这位贵妃的算计,若非凑巧撞了大运,也没有后来成功复仇以及相伴崔洵的那些年月了。
只能说,福祸相依,命数难料。
见了算是半个故人的敌人,苏怡安努力在心里头转着恶毒的念头,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像崔洵那样,做下些什么事来让对方不顺,但费力思量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年岁堪忧,心智也堪忧。
十岁的小姑娘能做什么呢,更何况她还不是天资聪颖。
莫名泄气了一瞬,她最后只好选择安静的度过难熬的宫宴时间。
宫殿之中,为两位皇子选妃的氛围十分热络,毕竟那两位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出身尚可,在帝王面前有几分宠爱,想要搭上柳贵妃的命妇不少,许多贵女也是心怀期冀。
苏怡安陪着母亲坐了许久,越坐越觉得无聊,就连歌舞美食都不能安抚她焦躁的心情了。
她猜测和自己故地重游想到不快回忆有关,但却不能很好的控制,因此和母亲撒娇了许久,才在一位宫女的引领下去了外面透风。
和合宫位置尚可,周围没什么需要太过避忌的地方,苏怡安也只想出来透口气,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因此只在宫殿附近的林间草地上散步。
林木掩映间,有座巍峨嶙峋的假山,苏怡安得了宫女许可,在假山脚下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姿态老实乖巧极了。
可惜,她坐得老实,假山上却有个不老实的。
“运气不错,居然遇到了个小-美人儿!”
第8章
春风拂过,林木瑟瑟,少年带着几分轻佻的嗓音在假山上响起,吓了苏怡安同身边的宫女一大跳。
那宫女最先认出上面的人,恭敬行礼,“奴婢见过七皇子殿下。”
为避免节外生枝,苏怡安本事打算直接走人的,但听到宫女口中“七皇子”三个字,她停下了脚步。
这同样是一个故人,但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故人。
如果说姬家皇族之中还有一个苏怡安不讨厌的,那大概就只有这位七皇子了。
她站在原地,也同上面那位行了个礼,“小女见过七皇子殿下。”
上面的少年声音带笑,语调依旧轻佻,“哎,小-美人儿,你长得挺好看的,嫁给我做皇子妃好不好啊?”
苏怡安沉默,觉得自己大概是遇到了假的故人。
没想到年少时候的姬文俭这么不着调,虽说长大之后也很爽朗活泼,但绝对没有现在这样逮到一个小姑娘就敢调-戏的地步。
见她不说话,假山上的少年声音提高了些许,“哼,长得好看的人都这么不解风情,讨厌!”
带着几分任性的语调着实让人哭笑不得,旁边宫女一迭声的劝着,希望上面那位皇子赶紧下来,以免出什么意外。
苏怡安不言不语,由着心底那点儿好奇心作祟,站在了假山下安静等待。
七皇子在上面低声嘀嘀咕咕,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三人正僵持间,旁边传来了少年略显冷淡的声音,“殿下,不可太过任性。”
心有所感的苏怡安侧身望过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不是崔洵是谁?
这小少年和前些日子相见时无甚差别,但或许是离得近的缘故,苏怡安看清了那双眼睛里的冷漠与理智。
即便面上犹有笑意,却也只是教养与礼仪之下的面具,不具任何意义。
这熟悉的做派让苏怡安心情微妙的有些愉快,原来这么小的时候,崔洵就是这样的性子,想起那些谈笑之间被他收拾掉的仇人与对手,她忍不住笑了下。
出于礼仪,崔洵和宣国公府的小姑娘点了下头算是问好,但注意到对方看着他眉眼弯弯,唇角带笑,原本的那点儿温和尽数消失。
即便他如今年纪尚小,但也已经十分注意不和女子有所牵扯了,毕竟,经历过他那些表妹堂-妹们的撕扯与勾心斗角,他很怕不小心在外面给自己招惹些桃花债。
来家里探口风意图和他定亲的人家已经够多,不说父亲母亲欣喜的同时不胜烦扰,他自己也受够了年纪尚小就被此等无聊问题困扰的生活,若非如此,两年前不会毅然决然的跟随恩师出门游学。
这次回京之后,短时间内他可能不再出京,因而为了避免麻烦,行为举止上更要多加注意。
崔洵的突然冷待让苏怡安有些莫名,不过仔细想想,两人现在也不过是从未打过交道的陌生人,他如此做派也不算失礼。
尤其她记得崔洵说过,从小就不喜欢女子围着他大献殷勤,这会儿怕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于是,她贴心的退开两步,以免再度惹了崔洵不喜。
她对眼前这个少年有无尽的善意,很愿意在许多事情上照顾他的感受与需求,当然,或许也和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有关。
对于苏怡安的举动,崔洵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惊讶过后,眼神温和许多,至少,对方愿意主动避嫌,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七皇子在听到崔洵的声音后就消了音,磨蹭着从假山上往下爬,或许是腿脚不便的缘故,耗时许久,气息也粗重不少,等双脚终于顺利踩上地面时,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可见很不轻松。
苏怡安听崔洵提过两句,小时候他和七皇子关系不错,在对方伤了腿后,他在宫中陪伴过一段时间,她记得七皇子伤到腿是六七岁年纪,算了下时间,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七皇子落地松了口气之后,就不再关注脾气不好的玩伴,跛着脚靠近假山对面的苏怡安,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我就说我看到了一个小-美人儿,果真,近看更好看了。”
来自故人少年的调-戏让苏怡安哭笑不得,如果她真的只有十岁,说不定还会计较一下,偏偏她看现在的姬文俭就是个没长成的毛孩子,不止没能把他和长大后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还觉得这人真如崔洵所说——“蠢得很”。
因此,她只好无奈的选择了沉默,用看不懂事小孩子的眼神看眼前这位七皇子。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七皇子神色不快,伸手去掐小姑娘白-嫩脸颊,“看清楚,我比你高比你大,还是七殿下,你敢对我不敬?”
我不止敢对你不敬,若是从前,我还敢当面收拾你,崔洵也只会在一旁连声叫好。
然而,人还是那三个人,情境、身份与时间却有所变化,苏怡安只能感叹一句物是人非。
当然,对于七皇子这小少年的调-戏与兴师问罪,她退后一步顺势避开对方的动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七皇子心有不甘,紧追不舍,非要捏到小姑娘脸颊不可,虽说他平日里也有几分调皮任性,但像这次这样坚持也是少见,毕竟,他脾气是真的好,性子是真的爽朗,和那个心机颇深的玩伴全然不同。
崔洵自然无法坐视不理,出声制止,“殿下自重,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就太过失礼了,更何况,这位小姐也并未有什么不妥。”
“我才不管!”七皇子气哼哼道,“我就要捏她的脸!我是皇子我说了算!”
不知为何,姬文俭就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捏那美貌小姑娘的脸,不仅气喘吁吁的拖着不甚方便的腿脚绕着宫女围追堵截,还少见的嚣张跋扈的说出了吓人一跳的话来。
苏怡安不胜其扰,觉得自己没能及时离开当真是十分失策,如果不是怕姬文俭不死心的追到和合宫去,她早就拔腿跑路了。
果然,任性的熊孩子惹不起,姬文俭今天这一出也真是够熊的。
崔洵见这两人一追一逃闹得不可开交,皱着眉头上前拦住了七皇子,“殿下!”
他语气有些重,作为深知玩伴性情的七皇子若是从前早就听话收敛了,但偏偏他今天就是有股执念,只觉得非得捏到那小姑娘不可,因此少见的不听劝说,绕过玩伴就去拽小姑娘的衣襟。
因着七皇子腿脚不便的缘故,苏怡安心软之下没敢跑远,只在近处和他周旋,结果这么做的坏处就是冷不防被熊少年扯住衣襟直接拽了过去。
虽说腿脚不够利索,但七皇子力气不小,苏怡安猛地朝着对方跌了过去,崔洵伸手去拦,两人顿时撞在一处,磕得苏怡安鼻梁发酸,眼睛里刷得蓄满了眼泪。
和十岁的苏怡安相比,十二岁的崔洵高了一头,身体也并不瘦弱,刚刚巧将跌过来的人顺手抱在了怀里,旁边给他人做了嫁衣的七皇子,瞬间气得跳脚。
“崔洵,你放开她!”自己找到的美貌小姑娘,还没欺负一下,就被玩伴占了先机,简直是气死七皇子了。
苏怡安擦着不受控制的眼泪,从崔洵怀里退开两步,迷蒙着眼神看那两人,捂着鼻子嗡声道,“今天不宜出门。”
简直是倒了大霉了,她拽着身旁宫女的衣袖,“宫女姐姐,先送我回去吧。”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哀求,且临出来前还被耳提面命这是宣国公府一家的心头肉,宫女这会儿也不敢再留下了,生怕七皇子再折腾出什么事来,因此立刻行礼告辞,牵着小姑娘快步回了和合宫。
七皇子本想追过去,却被神色不虞的玩伴坚决拦下,“殿下,你今日行止太过,有失分寸。”
崔洵语调有些重,显然是生气了,七皇子心情也差,开口反驳玩伴,“你个不解风情的什么都不明白,我没了未来王妃你赔我?!”
“殿下!”崔洵语气加重,“女子名节珍贵,纵然你现在年纪还小,也不当如此作为,否则有损他人名节。”
说到这点,七皇子有些理亏,没能出言反驳,但心情到底不佳,朝玩伴做了个鬼脸,气哼哼的将袖子一甩,转身往另一条路去了。
崔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早些出宫,本来今日入宫就是同许久不见的玩伴七皇子叙叙旧探望一下,谁知道还会遇到这种事。
最后,到底心烦宫中无聊事多,和跟随的宫人內侍留了话后,他转身出宫去了。
只是,出宫之前,鬼使神差的,他朝刚才那小姑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察觉到自己所为,崔洵轻啧一声,加快了离宫的脚步。
第9章
和合宫-内,柳贵妃之下,众多命妇贵女们赏花品茶,气氛热闹非凡。
被宫女引领着回到母亲身边,苏怡安小小松了口气。
陈氏皱了下眉,理好女儿鬓边乱发,动作轻柔的给她擦了汗水,“不是说出去透气?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刚刚在假山那里看到了七皇子和他的玩伴,被他拦下说了两句话。”苏怡安实话实说,“后来我急着回来,就跑得快了点儿。”
“七皇子?”陈氏惊讶,“是那位腿有疾的皇子?他没做什么吧?”
“没有,”苏怡安摇头,“就是小孩子调皮任性,说笑了两句,没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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