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倒觉得, 这般的女子才着实令人仰慕, 所以父皇心里头中意了郦玟,他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倒是那位珍嫔,也难得父皇不知从哪里搜寻来的,眉眼倒似了七八分,只可惜,不过是个年代浅的仿品罢了。
他心里虽不以为然,可瞧着郦静航的脸色阴云密布,赶紧替他父皇辨解了几句。
“咳,那珍嫔其实也不算极像郦侯,珍嫔年纪还小,天真稚气,并没有郦侯那般的英姿风华……”
顶多是眉眼看着有些英气罢了,但郦玟那一身的风华气度,是久居战场,历经大场面磨砺出来的,哪里是那些深闺小女子所能比得上的?
所以说,皇上这番小心思,在三皇子看来,也不过是叶公好龙,徒得其表而已。
三皇子这番辩解虽听着挺无力的,可听在郦静航耳中,却别有一番想头。
“那珍嫔年纪还小?”
幸好!
若真是那最坏的情形发生,这奇耻大辱,让他怎么能忍得下?
少不得赶紧将妻儿送到海外安顿好,他再想法报仇救母。
三皇子瞥了他一眼,像是他问了什么蠢问题。
“四年前选秀入宫,采女们十四岁到十六岁,如今当是二十了。”
郦静航若是静心细想,自然也能想得明白这问题,不过此时是关心则乱了。
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长气,郦静航这会倒是相信,那幕后主使者是皇后无疑。
苏皇后身为继室,无过人美貌,生下皇子又晚了好多年,也没多少皇宠,这般情形之下,苏后不是起了妒心,就是想替皇帝办事为自己捞些好处。
如果从十年前起,那些皇室密卫都还在追查自己亲娘的下落的话,那以亲娘的本事,定然不会被轻易拿下……不管此时身在何方,只要还活着,而且不在宫里,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多谢三公子告知,不然只怕在下还蒙在鼓里,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埋头犯下了大错……”
郦静航简直都想给上辈子的自己点一根蜡了。
连皇上跟自己亲娘的恩怨都不晓得,还在那儿傻乎乎的只知道忠君保皇,被老的骗了又轮到小的,实在是太过愚蠢!
“在下受此恩德,也有一个消息要回报给三公子……”
郦静航将他记得的上辈子柳城水患的前因后果挑捡着告诉了三皇子。
他说着说着,也忽然明白过来。
为何三皇子的封地里却是五皇子外祖梁家的人在管着?
明面上主要对付三皇子的是五皇子一系,可这背后,难道不是苏氏的推手?
虽说三皇子看上去淡泊名利没多少野心,但苏氏跟三皇子有杀母之仇,苏氏自然是将刘贵妃的一儿一女打压得越惨越好,免得东窗事发,她和六皇子遭到反噬。
三皇子本来并没觉得郦静航所说的事能有多重要,但听着听着面色不由肃整起来。
“世子这消息可真?”
郦静航道,“十之七八……在下也是因缘际会才知的,三皇子可命人暗中调查一番,未雨绸缪,也免得真有小人作乱,百姓遭殃,三公子声名遭人诋毁。”
郦静航瞧出三皇子神色里掩藏不住的戾色。
是啊,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一般的都是皇子皇孙?且苏后还跟他有杀母之仇?
这还是郦静航没把那药方能死而复生告诉三皇子呢……
他娘武功盖世,就算是在坟墓中醒了,也多半能脱困而出,若是一位养尊处优,连洗个脸都要宫女服侍的妃子,那就是活活闷死的惨啊!
三皇子愤起争竞之心,想要入局就好!
今上有六位成年皇子,原先只有四位斗得厉害,如今再加上个老三,那当真是乱成一锅粥,看那狗皇帝可还有闲工夫动那龌龊之念?
竹林相会的密谈不到一个时辰便友好结束,,可相互知会的消息对彼此都是至关重要。
三皇子目送着郦世子走进竹林,心里明白,这位暂时的盟友怕是很快就要离开京城。
是啊,若换了他是郦世子,知道了珍嫔的事,哪里还能若无其事地在京城呆下去?
也得亏郦世子亲爹已然过世,郦世子要闭门守孝,不然宫中饮宴怎么能少得了郦世子?而郦世子进宫见到皇上,那得有多尴尬?
郦世子只要离开京城,有心人策划的莫老爷过世的这步棋,算是就走废了。
没错,莫老爷这个人身无官职,又无能耐,他死还是不死,本是无足轻重,可谁让他是郦世子的亲爹呢?
就算是另娶黄氏,没了身在郦府的资格,这血亲关系是断不了的。
四年前,郦世子以旧伤未愈的借口拒绝了大皇子的征召。
同样的,其他几位皇子的示好,这位也恍若懵然。
放着这么好使的一员虎将而不用,可不是急红了他那些好兄弟的眼?
自然就有那想拍马献媚的小人为皇子们献上一条妙计。
别的事都能以旧伤未愈推了,这亲爹死了,总不能不回来一趟吧?
给二皇子献计的,不是别人,正是莫老爷明面上的拖油瓶长子莫俊海!
莫老爷估计到死,也想不到竟是他当成宝贝般养的亲生儿子,设计了亲弟弟,目的是为了把亲爹给气死啊!
三皇子想到此节,不由得微微摇头。
郦世子打小算是跟他们哥几个一起长大的,长得玉雪俊俏,内里虎头虎脑,待人实诚……却太实诚了些,此类人若不是狠狠吃过亏,跌过跟头,又有大智,是改不了的……
可偏郦世子真就改了作派,一心一意地躲在南边,看架势是要守着娇妻爱子就这么过一辈子了。
二皇子以及其他人的打算,终究还是要落空!
三皇子觉得自己是喜闻乐见的。
“殿下……”
一道青影自林外而入,来到三皇子近前,恭身禀报。
三皇子认得这是自己属下,身手一流,又善于伪装的一个。
“殿下,陈氏已将刘聪杀死……”
陈氏蠢妇,虽暗中是苏家的人,可倒底没多少本事才会被派去给个傻子当媳妇,眼瞅着这些年都风平浪静,陈氏手里攒着几个钱,便开始没什么想什么了。
所以被货郎勾搭挑唆几下,就对婆婆包氏和刘聪心生怨毒,恨不得傻相公赶紧去死,而今日刘聪又格外的狂燥不宁……早就怀恨在心的陈氏终于忍不住出了手。
陈氏这一出手,包三娘寡妇死了儿子,指望全没了,自然要疯,
至于说她疯了之后,要扯出谁,咬到谁……嘿嘿,那他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正可以好生欣赏一番了!
当然,身边最信重的管事妈妈突然指认夫家,道当年是他们谋害了自己亲娘,三皇子不用想也能明白,他妹妹长泰公主面临的困境。
长泰公主比他小三岁,母妃过世时也就不到四岁,被苏后接到自己宫里养着,谁养的跟谁亲,有一段时候,他都觉得妹妹对自己的态度跟别的皇子没多大差别……
但后来长泰嫁到了苏府,反而跟三皇子的关系比从前好了。
三皇子心里觉得有些凄凉。
被养得天真不知世事的女孩儿,成了亲倒是懂得人情世故,眉高眼低起来,还能是什么原因?
被现实教会了作人。
苏家,对于他和长泰,那就是龙潭虎穴。
第90章 死也找个垫背的
包三娘脱力地松开双手,被她骑在身上掐住脖子的陈氏已经断了气, 两眼圆睁, 嘴巴张大,面色青紫, 一副死不瞑目状。
包三娘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回到儿子的卧房里, 尤自不甘地探了探傻儿子的鼻息。
“苏家!就是苏家干的!”
包三娘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这些年她陪着公主在苏府里一直小心谨慎,她手上有苏家的把柄,同样的, 苏家也捏着她的命根子,本以为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就相安无事了, 谁知道苏家,这是要过河拆桥,断她的后路啊!
包三娘奔回院中,捡起陈氏身边的包袱,粗暴地两三下扯开, 里头的东西叮叮当当地洒落一地。
什么金锭子, 珍珠首饰, 玉把件……能被包三娘带回家的,又被陈氏看中卷包跑路的, 自然是值钱物事, 不过此时包三娘可没把这些看在眼里,管着公主院中的内务还有嫁妆, 她什么好东西弄不来?
翻开那堆金珠玉器,包三娘却没找着要找的,忽然她一拍脑袋,转去陈氏身上翻找。
果不其然,陈氏的胸前内衣里头,缝着东西,扯开一看,除了一沓子小额银票之外,还有两封书信,一条帕子。
要知道,这信和帕子,都是包三娘这藏得死死的证物。
虽说苏家是皇后娘家,皇后眼下看着那凤位坐得挺稳的,可若是谋害贵妃一案被翻出来,宫里那几个被皇后压着的妃嫔们自然会闻风而动,将皇后毫不客气地拉下马。
陈氏,这是被苏家给买通了?
还是当年本就是苏家的人?
包三娘攥紧着手里的证据,死死咬着牙,嘴里又咸又苦。
早知如今,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该走那一步。
耳听得外头巷子里还有闲人站在自家院门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傻儿子,买来的媳妇之类的。
她若是出去,正好碰上那些碎嘴子,她杀了陈氏之事也就瞒不住了,虽然陈氏杀夫罪该万死,可她又不是大字不识的村妇,律书还是知道一点的。
婆母杀媳,就算情有可缘,也是流放重罪,遇赦不赦!
更何况,苏家早在虎视眈眈,想要找到这些证据烧了,最好再来个死无对证……她若真被判了流放做苦役,苏家只要跟那押解的差役暗示个几句,她这条老命就断送了!
走到这一步,说不得只好来个鱼死网破了!
包三娘心下作了决断,便麻溜地将陈氏拖进卧房,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毁尸灭迹,只得将陈氏塞进床底,包三娘把床帐放下,这一张千工雕漆﨔木大床,便掩下了床上床下死人两个。
包三娘将陈氏收拾出来的那堆金银珠玉仍用包袱皮裹了,往自己胸前一背,三下五除二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布衣裳,只是先前同陈氏撕打时,脸上的血檩子是怎么也消不下去了,便只得寻了帕子包住了头脸。
院门是不能走了,包三娘悄没声地来到后院,搬出一架梯子,灵活地爬上了墙头,墙头那边是条暗巷子,平时运送泔水夜香的都往这儿走,因此此地居民一般都绕道而行,正好方便包三娘行事……包三娘从墙上跳下来时,差点崴了脚,还蹭破了点皮,不过跟马上就要到来的灭顶之灾比起来,这些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包三娘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专门抄的小道暗巷,趴墙觅缝,一路倒也没人注意她。
她一路就往三皇子府急急而来。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走,后头便有人也从墙头跃进了她家中。
傻子和媳妇的尸体都还在卧房,这位不速之客不过用了几十息的工夫就寻了出来,一看事态严重,急急去向上峰报信。
包三娘凭着满腔怨毒之气一路狂奔,眼瞧着就离三皇子府只有两条街,蓦然后背一寒,包三娘急忙转身,便看到身后街口处,有四五个壮年汉子,正从几个方位向自己这边包抄而来。
一般高门大户的下人们不到万不得已,犯了错就算挨板子也不会想着做逃奴的,包三娘这些年见了不知道多少,若说是捉逃奴,就算街上的路人爱围观看个热闹,也不会有人出头阻拦……要是包三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估计还能盼着有个热血冲头的英雄来救美,似她这样都成了婆婆辈的自然引不起围观众人的半点同情。
包三娘力气虽大,能掐死儿媳陈氏,却绝对打不过苏府这几个身手高强的侍卫。
她原本也留着心眼,就是担心若是她想着去向公主揭发,只怕刚走进苏府,就被人翁中捉鳖,她都未必能走进公主的院子,所以才想着去找三皇子的。
而且公主地位虽尊,毕竟女流之辈,若苏家当真豁出去了,就算不敢伤及公主性命,软禁,或是下药都有可能。
她离三皇子府只差两条街!两条街!
而苏家的走狗最多不超过十息的工夫,便要抓住她的!
包三娘脑中闪过数个念头,可惜都无甚用,几乎绝望之时,她的目光落在一家店铺里蹦跳着跑出来的小女娃身上。
包三娘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宝儿郡主!”
太好了!
她怎么忘记了宝儿郡主前几日被三皇子接去府里小住,算算时候,也该是要回苏府了,宝儿身边至少会跟着一个小丫头,两名侍卫的……这下子,她暂时不用怕被苏家杀人灭口了!
白嫩胖乎的小女娃手里还捏着一枚做成小兔子模样的果馅金饼往嘴里送,肉嘟嘟的包子小脸还沾着点心碎屑和黑芝麻,听到有人叫她就转头望过去,大眼睛机灵又懵懂无辜。
“呀,是包婆婆!”
包婆婆怎么在这里,还包着头和脸,看着模样说不出的奇怪?
纳闷归纳闷,小女娃还是抬起手来跟包婆婆打招呼,“包婆婆你也来逛逛啊?这家的点心好香!我这里有果馅金饼和玫瑰花糕,你想尝尝吗?”
“郡主,老奴不吃点心,老奴是来寻三爷的……宝儿郡主,你舅舅可在左近?”
老天保佑三皇子是陪着小郡主来的!
小女娃眨眨眼,“我三舅舅不在,去庙里烧香了……”
她都求了好半天,三舅舅都不带她一起去,本郡主不开心了!
包三娘先前心里的侥幸也被这句话给浇灭了,她一把拉住小女娃,急切问道,“三,三爷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老奴我,有极重大的事要禀报!”
旁边跟在小女娃身边的粉衣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虽已经长得只比包婆婆略半头,但面相和声音都还是一团孩子气,“包婆婆,您老小心些,有话慢慢说,别把郡主给吓着喽!”
包三娘瞪了这小丫头一眼,她管事妈妈说话,何时轮得着她个才进府当差没两年的小丫头插嘴?
正要喝斥几句,眼角却瞥见那几个壮汉并没有因为看见了小郡主就退开,而是互相望望,又是使眼色,又是比暗号的,已经堵在了这家店的门口,看来是发现小郡主身边就两名侍卫并两个小丫头,就没怎么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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