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荀澹的行动力却强的多,赶紧拉了拉身边还有些不曾回神的荀泽与满面不服的荀湘:“梅林诗会里这样多的风景和诗画,咱们还是去别处赏玩罢!”
荀湘看着俞菱心冷脸说话的样子,脸上还是保持着不服,心里却是有点虚的,索性哼了一声,也跟着去拉荀泽:“行了大哥,咱们走吧!”
从头到尾,晏小婵都没有与荀泽正面对视,只是这边的尴尬程度却又高了一层,苏含薇目光闪动之间,已经委屈地快要哭了——俞正杉不只是看上了一个美貌才学皆不如她的,而且还是个退了婚的!
“多谢荀夫人。”晏林这时上前拱手道,“在下与舍妹还是先告辞了,以免与贵府的人再生什么龃龉。”
俞正杉也看了一眼俞菱心,脸上既有道谢的意思,又有跃跃欲试的试探,俞菱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是我们荀家二房的人失礼了,还请晏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天冷,下山路滑,杉哥儿你去送一送吧。”
俞正杉简直如奉纶音,眼睛里高兴之意思简直要跳起来,赶紧跟着晏林晏小婵兄妹去了,前前后后,就跟完全没看见站在俞芸心身边的苏含薇一样。
“大姐姐,这……”俞芸心到底对苏含薇也有曾经十来年的表姐妹交情,虽然现在因着苏家的种种钻营以及苏茂的盛气凌人已经很是不喜欢,但乍然看到俞正杉心有所属、苏含薇泫然欲泣,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就去拉了拉俞菱心。
俞菱心想了想,示意身边的白果给苏含薇递了个帕子:“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苏姑娘你的缘分或许是更高更好的,其他的也不必放在心上。”
苏含薇低了头半晌,又去看俞芸心:“芸儿你陪我走走静静好不好?我……”
俞芸心有点犹豫,但还是心软的:“可以是可以,但咱们不回去找什么王爷才子的,在诗会里再转转就回家罢。”
苏含薇点点头,就伸手去挽俞芸心。俞菱心原本也只是过来查看俞芸心这边的情况,也无意整日都带着她。虽然重新让妹妹和苏含薇走在一起还是有点挂怀,不过看着俞芸心如今立场十分清楚明白,倒也有几分放心。索性身边只留了白果,让带出来的另一个丫鬟霜叶去照应俞芸心,等到诗会结束平安下山上车,再回侯府。
这样俞菱心也刚好自己能重新分.身,还是先回去重新找荀滢。
她带着白果穿过景福寺中间的竹林苑,就是往东苑过去的路。其间有三间装饰特别精美的小殿,十分安静,据说是专门给某些特定需要安静的静思祭礼之中,在竹林掩映之间,显得格外清幽。
俞菱心前世来过景福寺很多次,也曾经在这三座静思小殿之中专门给荀澈做过祭礼,所以十分熟悉。倒是白果有些本能地好奇,经过的时候便多看了两眼:“少夫人,这是什么地方?”
俞菱心刚要随口回答,便忽然听见几声隐约的异响,脸色就有些微妙起来。
第157章 书呆子。无双
虽然以前也惯常听说过, 各种各样的诗会花会寿宴之类的时节, 容易在什么假山洞里、偏殿静室的地方有什么胆大包天的私会甚至苟合之类的事故, 俞菱心上辈子还是没有当真亲眼见过。
而今生唯一目睹见证的那一场,就是选秀宴上的大型集体落水, 虽然也符合常规的“肌肤之亲成就姻缘”的传统, 不过这前因后果的还是要有那么几分不同。
可是此时此刻听到那隐约而模糊的声音,俞菱心的第一反应还是震惊——真的假的?这里毕竟是文华书院的梅林诗会,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耐不住, 非要在这里搞出事来?还是说,是因着什么缘故、必须在这里?
猛然前生旧事涌上心头,俞菱心想起荀滢,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回头去看白果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将白果也吓着了。不过白果眼尖,一把扶住俞菱心的同时还低声说了一句:“少夫人, 可能是谭家的人。”
俞菱心愕然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绿色衣裳的人影在那静室左近张望,不知道是在望风还是在等什么人。
这时她才重新将那猛然提起的心再放下来,想起荀澈离京之前说过有关吴王与魏王的安排,一边继续带着白果往东苑过去, 一边低声问:“是吴王府的谭良媛?”
白果极轻声应道:“是, 从选秀宴之后开始, 世子爷就在给谭家和尤家这两家人递话指路, 提醒这两家的姑娘一定要抓紧王爷的心, 不然红颜弹指老,以后的前程就难保了。有关诗会的事情和景福寺里的格局,也早就给这两家递过去了。”
俞菱心点了点头,当初文皇后的两个侄女文若琼文若瑶姐妹刚刚进京还住在晋国公府的时候,荀澈就已经玩过这一招了。只不过那时候是叫人挑唆文家姐妹跟明锦柔找事,文家姐妹也真的就听进去照做了。
明锦城虽然看似跟明锦柔三天两头的拌嘴斗气,与荀澈荀滢这样的兄妹相处气氛完全不同,但事实上明家夫人病故的早,明锦城跟父亲明云冀一样,是将明锦柔疼到骨子里的,文家姐妹只要跟明锦柔冲突一次,别说明锦城心里本来其实就一直挂着程雁翎,就算没有程雁翎,文若琼也是绝对嫁不到晋国公府的。
再回到眼前的吴王府良媛之事,荀澈这一招架桥拨火的目的也很明确。既然他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自然就得给京城里其他不离开的人找点事情,免得有些人闲下来就给荀家和俞菱心找事。
想到这里,俞菱心倒是也稍微安定一些。但一刻没有见到荀滢,心头那一口气总是不能彻底松下来,于是又稍微问了白果两句,便转进了正在讲论音律的东苑。
刚踏过月门,迎面便见齐珮正在跟荀湘说着什么,惊怒交集地快步而行,与先前在山下见到之时那样雍容和蔼,春风得意的样子简直完全相反。
俞菱心看着本也有稍微的同情,毕竟这才新婚几日,府中的侧室就在外头这样搞事情,齐珮这个正妃也真是难当。
然而就在几乎擦身而过的时候,俞菱心模糊听见荀湘跟齐珮好像含糊提了一句“魏王如何”,登时整个人就又紧张起来。而且因着没听清楚就过去了,俞菱心就更挂心,随后去找荀滢的脚步也快了很多。
这东苑比西苑更大一些,此刻正在讲论音律的夫子正是从文渊书院请来的言大儒,所以聚集的人也更多。俞菱心进了院子,稍微找了找,才看见秦王与明锦柔并肩坐在一处,正在听言大儒讲论,夫妻二人肩并肩,几乎也是头碰头地正在低声耳语什么,秦王英俊的面孔上神色温柔,而明锦柔则是唇边含笑,满眼狡黠。
这样的情形,俞菱心平素是最愿意看见的。
但是,荀滢此刻却不在明锦柔身边!
这一刻的俞菱心简直是五雷轰顶,整个人从后脑海麻的发炸,一路到后背,全身皆是僵硬冰凉。
她几乎是颤抖了一瞬才大步上前:“锦柔,滢儿呢!”
明锦柔也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扶住俞菱心:“慧君姐姐你怎么了?滢儿没事,没事,不就是在那里吗——”回手一指,果然另一侧在数步之外有六七个人正围着一架古琴在调音谈论,荀滢正正站在当中,旁边还有荀淙、荀澹和齐珂等人。
俞菱心这悬了半日的心至此才算彻底落下,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居然有些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明锦柔和白果就更惊了,赶紧就要扶俞菱心坐下,而这时荀滢也刚好抬头看见自己嫂子脸色苍白,当即便顾不得什么音律古谱,赶紧拨开身边的人就赶到俞菱心身边:“嫂子你怎么了?”
俞菱心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就是刚才走的有点急。”
明锦柔看着也十分担心:“慧君姐姐,我刚才就觉得你脸色有点白,现在看着更虚,都不如小书呆子红润,你还是先回家休息吧。”
“可是滢儿——”俞菱心刚才将自己的手炉给了俞芸心,此刻确实越发觉得手凉腰酸,但想到刚才荀滢满心欢喜、甚至可算是神采飞扬的样子,还是有些犹豫。
荀滢却立刻点头:“锦柔说的对。嫂子咱们现在就回家吧,我陪你回去休息。外头是挺冷的。”
俞菱心刚要答应,便听到竹林方向的脚步声开始混乱起来,甚至还有一些王府随从服色的人从外头跑过来。
明锦柔立刻与秦王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即向俞菱心打了个眼色:“慧君姐姐,你赶紧带着小书呆子回家吧。我们去看看那边的热闹,过两天去看你。”
明艳的眉眼轻轻挑动,又是兴奋又是狡黠,俞菱心立刻知道这说不定是明锦柔就着荀澈先前的布置又发挥出什么花样来了,但她确实也不想带着荀滢参与这些,于是从善如流,便带着家人直接离开景福寺,登车回府。
一路上荀滢很是关心俞菱心的身体,倒是并没有如何对梅林诗会留恋不舍。俞菱心感动之余,原本想找机会问荀滢的话,越发不好开口。想了又想,还是将有关齐珂的种种疑虑暂时按下,转而又说了说关于吴王魏王和如今的形势。
毕竟如今荀澈与父亲文安侯都不在京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年下又是大节大庆,多有饮宴聚会,凡事小心才是要紧的。
荀滢倒是很听话,一一认真听了,不过当俞菱心说到吴王今次的笼络人心的时候,却抿嘴笑了笑:“可是我听说吴王的文采并不太好,谈论文章的时候也偏于浮夸,大约是笼络不到什么真君子、真才子的罢?”
俞菱心不由侧目去看荀滢:“这个‘听说’?是听谁说的?难道是刚才的齐案首么?”
荀滢点点头,应得居然仍旧十分坦荡:“是呀。他说吴王殿下太过夸夸其谈,看似和蔼亲近,礼贤下士,其实对真正的诗书之理、君子之道,都没有真正的心得。”
俞菱心对于齐珂这个态度倒是不奇怪,前世里齐珂也是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想要拉拢他的世家或者宗亲也不少,但他都没有应承。可是梅林诗会到底是一个公开盛会,人来人往的,齐珂难道这样公开批评吴王?那也太狷介狂妄了吧?
“所以齐案首原话是这样说的吗?”俞菱心又追问了一句,同时看着荀滢提到齐珂时脸上虽然很有神采,却还是没有任何娇羞之意,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庆幸自家小姑是个“真。书呆子。无双”。
荀滢摇摇头:“那倒没有。他说的很简单,但我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
俞菱心忽然有种更大的不祥预感——荀澈这次怕是真的要气死了。
很快到了文安侯府,俞菱心在车上虽然喝了一盏热茶舒服了些,但下车的时候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眩晕了一下,而且比在梅林诗会的更严重,在荀滢扶她的时候整个人都栽了栽,要不是白果反应快,说不定就跌倒了。
这下荀滢真吓着了,原本说要先去玉梨堂给明华月请安也直接忽略,坚持要俞菱心赶紧回晴雨轩休息。俞菱心虽然不是多么病弱的身体,但也知道自己不比明锦柔这样习武的姑娘强健,尤其嫁到文安侯府之后,虽然跟荀澈确实夫妻恩爱亲密,但是操心家事甚至政局起伏,其实是比前世还要劳碌许多的。
想了想也就没有坚持,叫白果和甘露等人服侍着先回房去休息。而进门更衣盥洗了片刻之后,明华月就跟荀滢一起过来看她:“孩子今日是不是累着了?滢儿说你不舒服,我叫人拿帖子去请小郗太医了。”
俞菱心一怔:“母亲,我没什么。等下叫白果看看就好了,大约就是有点冷,来回走的也急了。应该不用劳烦小郗太医罢?”
“小郗太医上回说你血虚,”明华月伸手抿了抿她的鬓发,“而且你这个月的信期不是又迟了么?还是请他看看罢,如今澈儿在郴州,还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来,你可得好好保重,不然他在外头也不安心。”
俞菱心看着明华月的目光满是关怀,就跟以前操心荀滢生病、荀淙养伤时的神态一样,知道婆婆是真的拿自己当女儿看待的,心里竟是莫名的一酸,咬了咬牙,才轻轻点头:“好的,听您的。”
明华月又摸了摸俞菱心的额头:“好孩子,我觉得你这还是有些发热了,先喝碗姜汤歇一歇,回头等太医来了再起来就是了。”
俞菱心自己倒没觉出热来,反而是手脚一直都有些发冷,但也知道总是不好,就应声叫人去煮了姜汤,又与明华月荀滢再说了几句诗会里大致的事情,便喝了姜汤休息。
然而她却没想到,这一觉睡下去,晚间真是有些发热了,腰酸也更严重些。中间迷迷糊糊好像听丫鬟们禀报太医来了,便支持着起来让小郗太医诊了脉,具体开的什么方子也没问,实在是眩晕头痛,又知道明华月和荀滢都在跟太医说话,便吃了药又沉沉睡去。
第158章 精彩风流
一觉再醒来,便是转日的中午, 俞菱心觉得身上倒是松快了不少, 也不再如何发热,就是腰还有些酸。然而她刚一起身, 外头的甘露和霜叶、白果等人就赶紧进门伺候,甚至在她开口说要去玉梨堂之前就主动提说:“夫人已经说了,请少夫人好好休息, 小郗太医给开的药要您先吃上十天,这十天里少思少动少劳神, 才能调理您的宫寒血虚, 玉梨堂那边的账, 有二姑娘帮着夫人看,家里的家务您就先不用操心了。”
“滢儿去看账?”俞菱心一怔, 她当然知道明华月和荀澈一直希望荀滢多学习些庶务家事,沾染一点人间烟火气, 她自己也指点了荀滢好长时间有关持家理家的事情。但荀滢到底是不太喜欢的, 难不成自己这所谓的血虚是个大病, 所以连荀滢都主动帮忙分担家务了?
但是细问几句, 白果又连连宽慰:“少夫人多虑了, 主要是小郗太医的这个方子是郗家的秘方, 不用则已,一用就要十天, 过程里必须少劳神, 不然就白白喝这苦药汤了。您就安心休息吧, 下午夫人过来看您。”
虽然白果的言语听上去既合理又诚恳,但俞菱心总觉得好像又哪里不对。不过她腰肢确实还在隐隐酸痛,也不时有轻微的眩晕,还是按着小郗太医的说法,安心休息调理不提。
很快便是几日过去,初时俞菱心还觉得休息一阵子也不错,毕竟她先前也是有些过于劳碌挂心。但到了第六日上,俞菱心就有些稍稍的怀疑与烦躁了,一则是她的信期还是没有来,按说这若是宫寒血虚而让信期不畅,补气补血之后就应该好了才是。然而算算这将近一个月了还是没有,而且腰酸与轻微眩晕的毛病却并没有减弱。
再者便是这样整日闲着,她也有些挂怀家里家外的事情,十一月里京城的天气越发冷了,郴州北地大约已是滴水成冰。不知道荀澈在郴州军里可还安好?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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