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俞菱心每次稍微多问身边的人几句,白果等人便力劝她休息之外,明华月和荀滢甚至也会过来,询问她身体如何,叫她不要操心,好歹等吃完这十天的药,让小郗太医再看看。
俞菱心也是无奈,但见明华月十分坚持,也不忍拂了婆婆的意思。于是只好强自静了静,又等了几日,才等到了小郗太医过来复诊。
而且让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是,明锦柔刚好也跟小郗太医一起到了文安侯府。过去的十天静养,俞菱心纵然是安静沉稳的性子,也是养的有些无聊了,见到明锦柔便立刻笑靥如花。
而明锦柔眉眼之间亦满是笑意:“我知道表嫂想我,还是先让太医看看罢。”
俞菱心伸手给小郗太医诊脉的同时不由再看了一眼明锦柔,以及陪在旁边的明华月和荀滢,众人脸上好像都有些隐隐的紧张。这时小郗太医又让她换了一只手再诊,沉吟再三之后,终于点了点头:“恭喜少夫人,确实是喜脉。”
“谢天谢地!”明华月、明锦柔和荀滢那边都欢喜起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眉花眼笑,反倒是俞菱心自己听到了小郗太医的话还有些怔怔的,几乎是愣了愣才问道:“您是说我——有了……”
“傻孩子!”明华月笑道,“上次小郗太医来,就觉着是是,但月份太浅了,你又血虚,还是先补补养一养,确定了才跟你说。”言罢又连忙叫人给小郗太医拿红封,“真是有劳了!还请到外头喝茶,再给我们家孩子开调理保胎的方子罢。”
小郗太医应声起身,直接跟着明华月到外间去开方子,明锦柔和荀滢就过来挽俞菱心:“恭喜嫂子!”
俞菱心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仍旧纤细的腰身,心里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好像有无尽的欢喜,然而也有无尽的感伤,笑着应了一声,眼泪却也掉下来。
明锦柔赶紧拿帕子给俞菱心抹了:“二表嫂别哭呀,这是好事,大好事,二表哥肯定高兴得跳脚呢!”
俞菱心点点头,自己也抹了抹:“是,慎之会高兴的。”她抿了抿唇,又转头望向荀滢:“滢儿,你说实话,是不是我胎像不好,所以你们前几天才瞒着我?”
荀滢一如既往的目光澄澈,摇了摇头:“没有不好。小郗太医上次就是说月份太浅了,他只有七成把握,怕万一回头有什么变化,叫你白高兴就更劳神。他确实说嫂子你心思太重,睡眠不安,多劳多思,多惊多忧,身子其实还好,就是心血耗得太凶,所以得养着。”
“我看小郗太医说的有道理。”明锦柔接道,“二表嫂你太紧张了,诗会里一眼没看见滢儿,就跟魂飞魄散似的。虽然二表哥去郴州了,家里还有我,我爹我哥,还有我们家那个呆头鹅,你怕什么啊二表嫂!以后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俞菱心不由失笑,伸手去点她的额头:“怎么就这样口无遮拦的,背后这样排揎你们家王爷?”
明锦柔耸耸肩:“我当面也这样叫他,他也没不高兴。”顿一顿,目光又微微闪动,“对了,你要不要听那天景福寺里的故事,可精彩了!”
俞菱心当然是好奇的,连荀滢也跟着点了头,明锦柔自己又先想着笑了两声,才一一道来。
简单地说,就是吴王与魏王那场混乱选秀的延续。
原先吴王和魏王两兄弟是各自定下了一个正妃和六个良媛,而在三家官女使出了或残或病或疯的大招退出入侍行列之后,吴王府还剩下的五个良媛,而魏王府则剩了四个。
这个人数听上去似乎是少了些,然而对仍旧入侍的每一个官女来讲,竞争的压力其实还是非常大的。而对于齐珮与文若琼这两个正妃而言,同样是面临很复杂的格局。
于是,景福寺这次梅林诗会,不出预料地就成为了众女们谋算的地点。从表面上看,齐珮当时是听到了侍女的禀报,说是自家王府里那位美貌而灵活的谭良媛好像来到了景福寺中,要去勾搭新婚的吴王,所以才怒气冲冲地带着荀湘过去找人。
然而真的强行撞开那偏殿的大门之后,在场的众人都傻了眼,因为在偏殿确实出了问题,然而女的不是谭良媛,男的居然也不是吴王,而是魏王!
当时齐珮的尴尬简直别提了,魏王的确是有一点风流的,对此吴王这个亲哥哥也不是特别满意,但是兄弟关系很亲近,魏王风流的对象也都是你情我愿的,丽妃与吴王也就没有对魏王如何约束。
结果齐珮这个新嫂子跑去带着人抓了,还是在景福寺里。当时魏王脸就黑了,也不好说齐珮什么。可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头,就在齐珮以为自己搞错了人、刚要往后退的时候,齐珮身边的丫鬟一声惊呼,差点晕过去,因为那女子不是谭良媛,而是孙良媛,是吴王大婚当日因为发烧,而将入侍日期推迟的孙氏!
这一下魏王也傻眼了,齐珮也崩溃了,撞破小叔子的风流事是一件事,撞见小叔子跟自己丈夫还没过门的侧室又是另一件事。
关键是这里是景福寺,齐珮等人怒气冲冲地过去之时,不是没有人侧目的。
孙良媛的死活还是后话,这事情闹开的话魏王的名声就毁了!
但是当齐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跟过去看热闹的秦王夫妇已经非常善良地去叫人通知吴王过来收拾残局了,过程中会引来什么人注意,他们也管不了了。
很快吴王就过来了,身边果然跟着谭氏,齐珮这时候已经慌得不知改如何处置,而孙氏那边则是被魏王一巴掌打昏过去,倒是也没有再怎么当场哭叫撕扯。三个皇子面面相觑了一刻,最后在对已经荡然无存的皇室尊严的麻木中,叫了随从过来,将包括齐珮在内的所有王府女眷一起打包带下山,随即直接进宫,面圣请罪。
荀滢瞪大了眼睛,听得云里雾里:“这……”
俞菱心却听得过瘾至极,赞叹精彩:“孙氏以前跟谭氏在闺中很熟悉?谭氏这一手真是太高明了!”
明锦柔冷笑道:“孙氏以前跟谭氏可好了,两家本来就沾着转折亲,亲缘虽然不近,走的却跟亲姐妹似的。孙氏因为发烧要延迟进府,又怕落于人后,谭氏就给她出主意说要提前在吴王跟前露脸。孙氏原本就只在选秀的时候见过吴王魏王一次,这兄弟俩长得又像,魏王大概也以为是自己哪个代嫁的良媛要先过来下手,谁知道怎么就一拍即合了。”
顿一顿,又笑道:“反正现在齐珮将这事情闹开,想掩也难了。文华书院那边简直气死了,好好一场梅林诗会,什么大儒名家都来了,这倒好,以后提起来估计都没人能想起来什么诗词歌赋的,倒是一说就能提起来皇子的风流事,皇上也气的不行呢!”
荀滢不由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又是何苦,要这么多妻妾侧室,纷争自然就多。”
俞菱心笑笑:“每个人想法不同。大概有些男子,若是只娶一个,便觉得自己不够英雄威风罢。”言罢,她也重新望向明锦柔,目光里稍微多了几分郑重,声音也放轻了些:“说起来,近日里有关议立太子的争议,是不是又多了?”
第159章 一波又起
“先前就是阁臣提的, 如今自然也没全放下。”明锦柔提起这事,神色依旧轻松,好像完全没有将自己已经深入真正夺嫡中心的这个位置,跟眼前朝廷上争议的青宫之事联系起来, “说来说去, 无非就是立嫡还是立贤,左右都没有立长的道理。外头什么话都有, 宫里更乱, 连当年顺嫔生前的事都有人翻出来说。我们家的呆头鹅倒是还行, 也不太放在心上, 还是跟我哥他们讨论京城防务的时候居多。”
俞菱心神色不由一顿, 顺嫔是秦王的生母,原本是歌姬出身,实在低微, 只是容色无双,当年是文皇后亲自挑选出来服侍宣帝, 大概是为了与丽妃分宠。后来果然很快有孕, 还生了秦王, 只是天不假年, 秦王不到三岁的时候, 当时还只是在六品美人位分上的顺嫔就病故了, 下葬的时候也不过是升了一品、按着贵人的规格仪制, 谥号就是一个顺字。
而这正四品顺嫔的追尊, 都是在秦王十五岁元服的时候才追封的, 可见其出身之低微,以及那绝色容颜,也并不曾在宣帝心中赢得了多少恩眷。
现在提起十几年前过世的顺嫔往事,能有什么好话,还不是为了贬低秦王,这偏偏又是秦王最难以反驳的。毕竟顺嫔出身低微,是不争的事实,而秦王自己又对生母在世那些年的事情并无所知,别人不管说什么,也只能默默忍了。
“殿下若是能不受这些烦扰,也是不错的。”俞菱心叹了口气,“你自己出出入入的也要小心。毕竟几位殿下都没有领太多实任,又都是前后同一个时期大婚,最容易落在皇上和外人眼中的,就是这家宅之事了。”
“还好啦。”明锦柔扬眉笑道,“如今真该小心的,还是长春宫。这次景福寺的事情真是闹出花来了,魏王跟吴王还没入府的良媛搅合在了一起,听说丽妃又跑去皇上跟前脱簪请罪,在殿外哭了大半天呢,后来还是皇后过去说情,给扶起来了。如今两宫可是和谐亲近如同亲姐妹呢。”
“皇上还真生了魏王的气么?”想起宣帝和魏王,俞菱心眼底的愤恨一闪而过,面上全是讽刺,“不是将那个孙氏纳了就好了?反正也没正式嫁到二殿下府里,还是待嫁的,轿子出门换个方向就行了。兄弟之间也都不是外人。”
明锦柔不由侧目去看俞菱心:“倒是少见二表嫂你这样犀利。”想到宫里的事情,她唇边也带了几分讽刺,“如今皇上的意思就是以孙氏行动不稳重为由,直接免了她入侍,发回本家自行嫁娶,只不过孙家以后的仕途应该是断了。”
“只有这样?”荀滢虽然听到前面明锦柔和俞菱心提起”“抓奸”“苟合”之类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听懂了景福寺里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闻言便是一怔。
俞菱心则是点了点头:“皇上果然还是顾着儿子的脸面。”说到底,不管孙氏到底是自己眼瞎还是被人设计,魏王到底是脑残还是见色起意,两个人都算是“你情我愿”地搞在了一起。如果宣帝真的给孙氏降罪,什么不守妇道勾引皇子之类的,固然可以让孙氏满门牵连,但是吴王这顶绿帽子就扣稳了,而且魏王是被勾引又不是被强.奸,这必然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哪怕让孙家满门粉身碎骨,魏王的名声也是再难洗白了。
所以还不如轻轻放过,就装作魏王只是和孙氏说过话,显得事情并不严重,吴王头上的绿光也就没那么闪耀灿烂,魏王的轻浮放荡也还有一点点遮盖的余地。
“恩,要脸面,就别要屁股了。”明锦柔笑道,“我们家呆头鹅去给皇上请罪,说自己没看好弟弟。皇上很是感动,听了呆头鹅讲了小半个时辰的礼义廉耻,回头就赏了魏王四十板子,估计到年底之前魏王都没什么机会再浪荡丢脸了。皇上的意思是年后立刻就给魏王大婚,希望魏王妃以后能好好管管他,哈哈。”
这次连荀滢都失笑了:“这个……文家的姐姐,怕是管束不了三殿下吧?”
明锦柔耸耸肩:“那就看其他魏王府良媛们的本事了,皇上也说了,要是正妃实在有心无力,早些升一位侧妃上来辅助也是可以的。吴王府马上就要有侧妃了。”
“谭氏?”俞菱心目光微闪,“这可真是好手段了。”
“虽然我觉得孙氏会跟魏王搞在一起,肯定是谭氏的算计,但是孙氏后来却也没说,只说自己是求了谭氏带她来见吴王殿下,什么认错私会错都是自己的错,竟然是全然将谭氏摘了出去。”明锦柔又想了想,“不知道是孙氏真的傻,还是谭氏又使了什么手段,总是如今的结果,就是吴王对当时撞破魏王与孙氏的齐珮大大不满,反而主动提了要将谭氏请封做侧妃呢!”
“好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要说了。”这时明华月终于带着丫鬟拿来了新煎好的汤药,“刚才小郗太医说,虽然养了这十天好了不少,但到底还是劳神太重。年纪轻轻的,做什么这样多心思,以后好好放宽些,外头的事情不要太操心了,吃了药好好调养身体,乖乖等着慎之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俞菱心接了那温热的汤药,几口便喝尽了:“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一直什么也不做的养着,也闷的慌。再者外头的事情,总是跟咱们家,也跟慎之相关的。不闻不问的,更揪心。”
明华月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顺着想想好像也有道理:“那——那就挑着高兴的说,总之不可太劳神了,不然你也难受,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难受。”
明锦柔赶紧应道:“姑姑放心,我只挑着好笑的事情给表嫂讲——其实吴王和魏王这件事,不就是好笑的很吗!”
“你这丫头!”明华月笑啐了一声,但看俞菱心脸上确实很有神采,也没有再多阻止,只是又叮嘱了俞菱心并她身边的丫头有关饮食起居的留意,便先回去玉梨堂安排家务,让俞菱心这边继续跟明锦柔和荀滢说笑。
不过最要紧的大事确实也就说完了,剩下再闲聊几句,时间也不早了,外头就有下人来禀报,说是秦王殿下来接明锦柔。
明锦柔又嘟囔了一句“扫兴的呆头鹅”,才带着笑意跟俞菱心和荀滢都叮嘱了几句凡事小心、有事随时传话云云的,才起身去了。
俞菱心便让荀滢去送明锦柔出门,自己坐了半日,又觉得腰酸,索性按着太医和婆婆叮嘱的,重新躺下休息,在侧身转脸,看见荀澈的枕头之时,心里那股巨大的甜蜜与酸楚,就再次上了心头。
慎之,我们要有孩子了,你可欢喜吗?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她怔怔地想着,温热的泪水再次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前世里的挣扎与无力,他的不甘与遗憾,到了如今,真的全都翻转了罢。
只是这样美好的时候,荀澈却不在身边。也不知道郴州北地的风霜之中,此刻的他到底好不好。
各种各样前世的情景、今生的变化纷纷杂杂地涌上心头,俞菱心静静躺着,任由那些念头飞舞盘旋着,慢慢的呼吸便越发绵长,渐渐入眠。
随后的数日,晴雨轩里一直保持着相似的状态,一切都以俞菱心的养胎休息为重,甚至有些外松内紧的意思。因为孕期如今还不到三个月,明华月的意思就是暂时不要对外说出,以免有什么变化或者生出事来。
甚至连郴州那边,也没有写信过去。主要是不希望荀澈在外头分心,军中之事的要紧程度,明华月比俞菱心更加明白。
对此俞菱心虽然有些心急,却也明白婆婆说的道理,因而在调养之间,也格外让自己努力放松心情,不想太多外头的杂物。只是到了十一月底,荀澈仍然没有任何能够提早回京的迹象,到底还是思念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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