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川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那团烛火,拿着它的人似乎有些害怕而瑟缩,走得跌跌撞撞。
突然间,有其他的死刑犯扑到了栏杆上,伸出了手,说了一句:“你是谁!是不是要带我离开这里!”
这一句话以后,引起了一片骚动,秦望川只能感觉到这里有人,但是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竟然有那么多的犯人,只是白天被打怕了,都悄无声息。
到了夜晚,才敢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一下。
秦望川没有动,依旧坐在原地。
那个拿着烛火的人似乎是吓了一跳,几乎要叫出声来,最后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声音逼了回去。
秦望川听出了是谁,心中一阵发笑,除了抹玉以外,没有哪个能做侍卫的人还能这么胆小。
烛火慢慢向她靠近,秦望川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猛地打开牢门,以看不清的速度将抹玉拽了进来。
抹玉差点就叫出声了,亏的秦望川早有准备,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迫使他收回了声音。
“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秦望川问。
一百二十二章 一夕之变(五)
抹玉这才放松下来,没有再挣扎,秦望川知道他不会再动了,就松开了手。
抹玉感觉到那熟悉的怀抱离开,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身上心中都是空落落的。
秦望川见他不说话,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来这里做什么?”
抹玉突然间抬起手来,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眼睛很有神采。
“你与我很熟么?”他问。
秦望川愣住了,她方才忘记了抹玉与秦望川并不相熟,她的反应不太合适。
于是说:“不,我只是……”
抹玉突然打断了她,向前走了一步,秦望川往后退了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中却莫名有点忐忑。
“你真的与我,不相熟?”抹玉又问,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秦望川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与这抹玉可以说是并没有什么很深的交集,但是如今他这般说话,让她很没底。
“你到底,怎么了?”秦望川又问。
抹玉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又正常了,他说:“秦杨,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秦望川一惊,秦杨,他竟然看出了她是秦杨,怪不得他是如此的反应。
秦望川目光闪躲了一下,心道罢了,反正事情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一个身份而已,暴露了就暴露吧。
于是点了点头,说:“你如何看出来的。”
抹玉低着头不说话,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人只一眼,就能在纷纷攘攘的人群中识得。
那怕他换了装束,换了样貌,换了性格,也不例外。
相思成疾,相思成郁。
秦望川见他不说话,更是摸不着头脑,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感觉面前的人一阵战栗。
抹玉突然抬起头来,说:“因为是你,所以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秦望川“啊”了一声,这次是彻底懵了。
抹玉突然间语速加快,似乎是想把心中的话全部吐出。
“你的内功,你打斗时的姿态,你用匕首的动作,你每次杀人后的眼神,你以为你可以骗的过我?秦杨,你为何要隐藏,为何要让我彻底失望之后又再次出现,为何……”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最后一句话噎在喉咙中,始终说不出来。
“为何要让我爱上你。”他心中狂喊着,却没有勇气说出来,自己是多么可恶啊,身为一个男子,甚至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男子,却如此疯狂地喜欢上另外一个男子。
且还是那么突出,那么有魅力的男子。
秦望川为了保护秦鹭杀人的时候,那种狠绝傲然,那种冷静利落,让他心中狂跳不已,不知道是再见的激动,还是别的什么。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疯狂,在这阴暗的天牢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面前只有那个人。
就好像世界只有他们。
秦望川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煤气罐在她头顶爆炸了,脑袋嗡嗡地响。什么叫作孽,她怕就是了。
抹玉即使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是就凭那几句话,就已经很明白。秦望川不禁想给自己一脚,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先是一个司空鸾,后又来个抹玉。
一男一女,雌雄争霸,彻底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抹玉低头抹着眼泪,而秦望川是有些手足无措,姑娘哭了她不会哄,一个男孩儿哭了,她就更加不会安慰了。
只能默默地掐了自己一下,强迫自己露出温和迷人的微笑。
“呃,你……”她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自从那几次用了司空临安的手帕后,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带。
她将手帕叠好,伸出一只手,将抹玉的下巴抬高,抹玉很是顺从地抬起头,秦望川个头微微比他高了一点,于是这个姿势可以很好地看到他的脸。
上面全是泪水,秦望川很是无奈,怎么一个男人可以哭成这样,但是可能配上他那张精致白嫩的脸,也并不很违和。
用手帕细心地擦拭,她的指尖微凉,偶尔会碰到抹玉的脸。
每次碰到,抹玉心中都会一颤,他此时连流泪都忘了,只想将这一刻保持到永远。
但是眼泪没有那么多,总是会擦干的。
“对不起。”秦望川挣扎了一下,还是直接说道。
该拒绝的,需要拒绝得狠一些,这是她从小就总结的道理,哪怕是当场会给人伤痛,让人难堪,但是总比给人留下希望,又打破希望要强。
抹玉没有惊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波动,毕竟这是他早已经想到的结局。
只此一个。
又沉默了一会儿,秦望川小心翼翼地问:“那王爷,也知道了?”
刚问出来她就后悔了,司空临是何等精明的人,肯定从她暴露武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心中有了数。
果然,抹玉点了点头。
秦望川心中这才泛起一丝难过,司空临安知道了她骗了他,心中一定很愤怒。
这种事情,哪怕她是情非得已,被骗的人心中也不会好受,她懂。
但是也不好受。
“那,是王爷让你来的吗?”秦望川问。
抹玉抬头直视她,道:“是。主子想告诉你一些事情,要我转达。”说罢,递给她一个盒子,秦望川掂量了一下,发现还很沉,似乎是装了不少东西。
“你自己看吧,好生保重。”抹玉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去。
这一次他虽然走得不太平稳,但是却没有丝毫害怕了,那些垂死的犯人伸着手,却够不到一丝光明。
秦望川抑制住心中的伤感,她秦望川,是不能有伤感的。
平复了一下心情,将震惊和内疚感隐藏起来,这才一把拉开了盒子的锁。
入眼的是一沓信件,还有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秦望川打开一张,发现纸张都有些泛黄了,一看便知是有些年代。
------题外话------
不急,中午还有一章
一百二十三章 死司空临安的秘密
“今日他又来看望我,明明是个穷书生,却不知为何有着那样的贵气,他站在那里时,就好像天光都失了色一般。我不知心中是怎么了,跳得厉害,可能是因为天气很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来真是有趣,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儿,竟然会说那么多情话。他说这是他在山中捉的,不知道是怎样的地方,才会有如此神奇的东西。若是哪日我嫁与他,定让他带我去看。”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整日想着嫁人,我真该被娘亲训斥,可是一旦想起他,这样的训斥也就无所谓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
秦望川一张一张地翻看,这应该是一个女子写的日记,几乎所有的篇幅都是围绕一个男子,那男子看起来似乎很不一般,但是女子却说他是一介书生。
摇摇头,她继续看了下去。
“今日爹爹突然说要举家搬迁,说是京城不可以待下去了,可我不能走啊,若是就这么离开了,他会找不到我的。”
“今夜他说要来带走我,与我成亲,我既舍不得爹娘,心中又很欣喜。爹爹,娘亲,女儿对不起你们,女儿真的很爱他……”
“如此高大,如此威严,我曾想过他对身份有所隐瞒,却没想过,是如此大的隐瞒。”
“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才几天我便呆不住了,不想与她们争锋斗艳,我不过一个商贾之女,爹爹也早已离开京城,无依无靠,怎么能斗得过她们。”
“头一次发现,世界是如此险恶的,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待不下去了。”
“不知道人死了之后,会去到何方。”
秦望川停了下来,她看着这些文字,只觉得一阵心痛,她仿佛跟在一个受伤的女子后面,见证了她的所有伤痛,手中的纸时常是皱皱巴巴的,不知道被泪水浸湿了多少次。
皇宫,宫斗,难不成之前的那个书生,竟然是皇帝?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皇帝。
秦望川拨亮了烛火,又聚精会神地看了下去。
“死亡的感觉真可怕,我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黑暗,又不能完全失去知觉,伤口也很疼,血流了很多。还好最后他赶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的样子,一代帝王,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或许,他真的很爱我。”
“事情总会向好的方向转变,他为我在外面购置了宅子,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面对他的后宫,我将自己宅子种满了竹子,真是美,风吹时,可以听到竹叶翛翛作响。”
“我怀孕了。”
接下来的几张秦望川都一扫而过,终于在一张印着小手印的信纸上,看到了让她瞪大眼睛的东西。
“孩子生出来了,是个男孩儿,他说要我来取名字,这是我和我爱的人生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要他带着我的希望好好活下去。就将我的名字颠倒,叫他临安。”
临安,安临。
秦望川差点没有捏住手中薄薄的纸。
司空临安,原来并不是与司空朔马一母同胞。他的生身母亲是一个商人女子,且还是先皇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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