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容笑着道:“喜欢哪个,自己拿吧!”
顺容见状,二话不说上前便拿起了那支紫红色的台阁芍药,这支恰恰是这盒宫花中最华贵鲜艳的一朵,她拿起来之后,却立刻递给了宝容,“嫡额娘最喜欢芍药,又素爱紫色,六妹想必是想选这支吧。”
盈玥皱眉,又提四伯母!顺容这是没事找事儿
一时间,宝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脸有些恼羞,当即怒道:“五姐这般孝顺,不如自己带回去,亲自送给额娘吧!”
听了这话,顺容露出委屈之色,“妹妹,我……”说着,眼里便带了泪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盈玥揉了揉太阳穴,顺容这番作态,未免太过了些,便上前,微笑着道:“这支芍药极好,姐姐们不如让我给吧。”
听了这话,宝容不禁松了一口气。
顺容也露出了解脱般的神色,飞快把那支紫芍药宫花塞进了盈玥手中,眼中带着感激之色。
盈玥却有些受不了戏精上身般的顺容,微微移开目光。
吟容露出赞许之色,指着那支玉兰道:“这支黄玉兰甚是清雅,也拿着吧。”
盈玥拿了这两支之后,顺容忙对宝容谦让道:“妹妹先挑吧。”
宝容恼恨地瞪了顺容一眼,二话不说上前拿走了绿菊和玉板白牡丹这两支宫花,最后剩下的碧桃与杜鹃宫花,便是顺容的了。
宝容的脾气还是太硬了些了,方才顺容让她先挑,她就应该谦让一下才是。
这下倒好,顺容谦让和气,生生反衬得宝容没规矩了。
约莫丑时,吟容要为已故纯惠皇贵妃与循郡王抄经,盈玥三人便告辞了。
宝容气呼呼大步走在前头,片刻功夫便把盈玥顺容给落在了后头。
见状,盈玥忙快步追上去,低声对她道:“你若真喜欢这支芍药,我跟你换便是了。”
宝容腮帮子气鼓了起来,“她的碰过的东西,我才不要呢!”说罢,她快步走出贝勒府府门,登上了承恩公府的大马车。
片刻后,顺容才出来,顺容柔声道:“六妹素来如此,叫你为难了。”
盈玥挑眉,“她直脾气,怎么叫人为难?反倒是五姐你……”盈玥睨了顺容一眼,“五姐为自己的前途筹谋,无可厚非,但有些事情、有些话还是不要太刻意了。”
顺容小脸蛋一僵,勉强笑道:“月娘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盈玥长长吐出一口气,“五姐好自为之吧,告辞。”说罢,便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顺容忍不住跺了跺脚,有些气恼的样子。
翌日,忠勇公府。
宝容磨磨蹭蹭近前,支支吾吾道:“昨天……我不是故意对你发火儿的。”
盈玥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从小到大,宝容是什么脾性,她还不清楚吗?
宝容松了一口气,“我当着吟容堂姐的面儿又不能发作,委实是气闷憋坏了。”
盈玥暗暗扫了一眼这个她们素日读书的润仪斋,顺容今天没来……
见盈玥打量着顺容往日的空位子,宝容道:“昨儿在贝勒府的事儿,没等我开口,我身边丫头就先禀了额娘。额娘也是气坏了,昨晚寻了个借口,罚周姨娘跪了半宿佛堂,今一早便病了。五姐伺候周姨娘,所以才来不了了。”
盈玥不禁微微摇头,“顺堂姐她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简单点说就是得不偿失。
听了这等形容,宝容忍不住“噗嗤”笑了,“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特蠢!”
盈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蠢?那你这个蠢人算计了一通的小丫头,岂非更蠢?
盈玥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了,顺堂姐昨儿为何要在吟容姐面前那般……”
宝容撇撇嘴,“谁知道她肚子在打什么盘算!”
盈玥沉吟片刻,或许……顺容的目的并非是为了与宝容争一时之长短。自打额娘将宫中退役的周嬷嬷送去承恩公府教养顺容礼仪,顺容的确学得十分认真。可见她的确有“长进”之心,既然如此,为何要贸贸然去触四伯母的逆鳞?
要知道,周姨娘身为妾室,一辈子都是要在四伯母手底下讨生活的。顺容激怒四伯母,或许四伯母不方便明晃晃苛待庶女,但要修理周姨娘实在太简单了。
顺容不是傻子,她不会做出得不偿失之事。
唯一的解释的就是,她这么做,得到的会比失去的更多。
盈玥眯了眯眼,“吟容姐如今身份今非昔比,六贝勒虽然出继,但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吟容姐也与其他皇子福晋,没什么区别。”
宝容愣了愣:“是啊,怎么了?”
盈玥幽幽道:“一位皇子福晋,拥有的可不只是尊荣的身份。”
宝容继续呆愣:“那还有什么?”
有什么?人脉喽!皇子福晋的人脉,和一个参领府格格的人脉,那是天差地别!别看吟容如今守孝,不能与其他皇子、宗室多加走动。但她总有出孝的一天,而且吟容姐出孝,也差不多就是顺容参选的时候!
“日后顺容参选,若想指婚的好去处……若是吟容姐肯帮她……”盈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相当明了了。一位皇家福晋,对于秀女的婚事,她虽然没有决定权,但若她肯去皇后、乃太后明前稍稍说一两句好话,这作用就非同小可。
宝容顿时露出一脸厌恶之色,“原来她就是为了这个才——”
盈玥轻轻一笑,“为了这个达成这个目的,周姨娘当然愿意吃点苦头。”说着,盈玥微微摇头,“其实,顺堂姐即使不这么刻意讨好,日后婚事上去央求吟容姐,吟容姐十有八九也会稍稍帮她一二的。”只不过,帮多少、帮到什么程度,便要看交情深浅了。
第八十七章、细思恐极的五福晋
过了两日,顺容便再度现身,来忠勇公府学堂读书了。
她倒是聪明,在灵秀丫头问及此事的时候,便只说是生母染病,自己伺候几日,决口不提周姨娘是被四伯母罚出来的病。
笑言哄了灵秀,又与林香儿打了声招呼,顺容这才小心翼翼开口,“月娘,我之前给你绣的那个香囊已经有些旧了,若不嫌弃,就收下这个吧。”
这样小心翼翼陪着笑,又当着灵秀与香儿面,盈玥自然不好不收。接过来一瞧,那月白色素缎料子的香囊上,绣着极其精美的丹桂蟾宫,一针一线,堪称无暇。
“这是……”顺容的女红虽然不错,但还绣不出这样复杂的样式,而且上头的苏绣手艺十分老道,颜色过渡、搭配上,也十分熟稔,绝非顺容这样年纪的半大女孩能绣出来的。
顺容莞尔笑道:“这是我姨娘绣的。”
原来如此,顺容的生母周姨娘啊……
旁边的宝容忍不住撇嘴道:“周姨娘这几日不是病了吗?居然撑着病体给月娘绣荷包啊!”
顺容忙解释道:“这个香囊是数日前就绣好的,只是收尾的地方姨娘一直不满意,特意改了几遍,才叫我转送的。”
的确,这个香囊的月桂树上,的确有修缮过的针孔痕迹。
宝容一脸厌嫌,嘴里嘀咕道:“不就是是个荷包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声音虽小,顺容也没法装作没听见,便低声弱弱道:“的确没什么大不了,也不是珍贵的东西,还望月娘妹妹不嫌弃。”
这种话顺容拿来自谦当然没什么问题,可宝容的举止落在旁人眼里,可就有些刻薄了。
盈玥忙咳嗽了两声,暗示宝容别说了。
顺容见状,又小心翼翼道:“我也有些日子没去给婶母请安了,不知……”
盈玥暗道,额娘巴不得对顺容这个侄女表现得更亲近些,好气一气四伯母呢,便道:“额娘这几日也正念叨五姐,五姐若愿意,随时可以去请安。”
宝容顿时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目送顺容离开后,盈玥无奈地道:“我总不能拦着不许她去给额娘请安吧?”
宝容气呼呼道:“那我也要去!”
盈玥是生怕宝容这脾性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忙起身道:“那我陪你吧。”反正时辰还早。
澧兰堂中,纳喇氏正拍着小长安午睡。见盈玥带人来请安,便叫乳母把孩子抱去内室安睡。
纳喇氏打量了顺容与宝容,笑道:“今儿倒是难得,你们姐妹俩竟然一块过来了。”
顺容看了一眼宝容,难掩恼恨之色。
盈玥:呦呵,看样子宝容这置气般的举动,似乎坏了顺容的好事了。
可是,顺容有什么话要对额娘说,是不能让宝容听见?
最近……十二阿哥快过生日了,还有——对了,还有五贝勒的第三子马上就要办满月了。额娘昨日才刚收到请柬。
纳喇氏端详着顺容的脸颊,别有深意地笑了,“你的心意我省得。”
顺容不禁一愣。
宝容更是一脸懵逼。
盈玥:顺容肚子里打什么盘算,额娘只消看一眼就明白了,而且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答允了。答允了,五贝勒三子满月之日,会带顺容去。
这样的场合,想也知道四伯母决不能带顺容去。而顺容近来又在为自己的“前途”筹谋,五贝勒三子满月这等皇族贵戚齐聚的场合,顺容当然不愿错过。
而额娘呢,巴不得就此给四伯母添堵,所以再度一拍即合。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她又不好拆额娘的台,只得缄默不言。
吃了茶,逗弄了一下小长安,便继续回去读书了。
乾隆诸子,除去已故的不提,活着这几个年长皇子,四五六都封了贝勒,看似是同一水平线,然而六贝勒出继,自然已经没有夺嫡资格了。至于四贝勒,素来是闲散性子,他虽领了个理藩院的差使,但去理藩院的次数还不及去履亲王府多!
而五贝勒近年来深得皇帝喜爱,愈发炙手可热,俨然是储位最有力的人选。
因此此番满月的虽然不是五贝勒的嫡子,显然也是要往隆重办的。
说到五贝勒这个儿子,虽非嫡子,其生母却是侧福晋索绰罗氏,乃是左都御史观保之女。左副都御使,这可是正三品的大员,而且权高清贵!这索绰罗氏又是嫡出!
这出身……比吟容姐都不逊色了,给皇子做嫡福晋都够格了好伐?!
因此当年皇帝指了这等出身的侧福晋,简直是毫不掩饰自己欲立此子为储君的意图!
五福晋西林觉罗氏的出身,只比这位索绰罗侧福晋略高一筹罢了。
而这位索绰罗氏侧福晋进门后又相当得宠,如此一来这妻妾关系就……十分和谐了——才怪!
别看五贝勒已经有了第三个儿子,可前头俩全都夭折了!长子也是索绰罗氏侧福晋所出,出生三日就挂了,次子是一个侍妾所出,降生后,就没见过第二天的太阳!
真是细思恐极啊!
在盈玥的恐极重中,五贝勒第三子的满月之日到来了。
一大早,灵秀、顺容照旧来忠勇公府读书,因学生严重缺员,所以林先生也不打算教新内容,只吩咐两个女学生练字而已。
但很快,顺容连字都不能练习了,因为忠勇公夫人纳喇氏遣了身边陶嬷嬷来,说要带顺容格格一块去五贝勒府赴宴。
这下子灵秀丫头更觉得寂寞了,忍不住嘀咕:“怎么连五姑姑也要去?”
顺容忙安慰了灵秀几句,便飞快跟着陶嬷嬷去了。
林先生忍不住皱眉,“五格格实在是……”小小年纪,工于心计。
顺容正当豆蔻年纪,脸庞虽然还有些稚嫩,但绝对是一张美人坯子脸,加之今日特意傅粉打扮,因此格外透着几分娇艳,娇艳中带着些青涩。
顺容被纳喇氏安排和盈玥坐在了同一辆马车里,两相互看之后,顺容忙低声道:“多谢月娘妹妹。”
盈玥一愣:“你谢我做什么?”要带顺容赴宴的是额娘,又不是她。
顺容低声道:“多谢你帮我保密,否则要是被嫡额娘知道,我今日怕是出不了承恩公府门了。”
盈玥淡淡道:“我只是不想拆额娘的台罢了。”
顺容一脸怅然,“妹妹……最近对我冷淡了许多,是觉得我太工于心计吗?”
盈玥照旧一脸云淡风轻,“你要如何筹谋,都是你自由,我管不着。”
顺容黯然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八章、王子修龄
“我知道,妹妹心性纯直,必定不喜欢我这样性子的人。”顺容端坐在马车里,嘴里喃喃自嘲。
盈玥沉默以对。
顺容声音忽然有些哽咽,“可不管怎么样,妹妹与婶母都帮了我很多,不管出于何等缘由,我都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无论是妹妹还是婶母,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必定竭尽全力。”
盈玥无语,额娘也并非真心是想帮顺容,纯粹是要对四伯母出出气罢了。
仅仅如此,犯得着如此感激涕零吗?
不过她也无从分辨顺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便道:“既然顺堂姐这么说了,那就多嘴几句。周姨娘是你生母,这辈子都要活在四伯母手底下,你要做什么事情,都别忘了考虑一下后果。”
顺容含泪道:“我自然晓得嫡额娘秉性绝非表面那般贤德,可是——我不想远嫁异地,与姨娘两地分隔。姨娘也不希望如此。”
盈玥轻轻叹了口气,她当然晓得,顺容若落选,四伯母必定恨不得立刻把她嫁出十万八千里外,便道:“若你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也无可厚非。”
顺容这才露出释然的表情,“妹妹能理解我的苦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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