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樱当时苦着脸,忙追问他:“秦医生,能稍微具体点儿么?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遇到这个情况,我压力真的很大。”
自梁效病假休学后,光是汇报材料何樱就写了三封, 层层递交给到正校长钟校手中。
钟校的意思是等梁效复课后,希望何樱能发挥年轻女老师最受学生欢迎的优势,多关心帮助他,争取能让孩子摆脱困扰。
但怎么帮呢,弗洛伊德、杜威还是夸美纽斯?这些大人物除了帮她保研考编,至于别的……
何樱在心底暗叹了声,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秦医生闻言,笑了起来:“何老师还是那么心急。您放心,治疗上的问题既然给我付了费,自然是我解决,您真的只要多关心他就好。”
“我想,梁效最缺乏的是被尊重和被需要,对了——”
秦医生说着一顿,笑容更盛:“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林先生,就说不是你男朋友那位?”
何樱轻咳着,面色一红:“……现在是了。”
“这很正常。”秦医生耸肩。
“据我所知,梁效对林先生非常感激和信赖,你不妨通过他和梁效更进一步建立信任关系。”
何樱深觉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复课前的家访,就央求了林臻陪她。
林臻自然难敌女朋友软语温存,何况,说他不牵挂梁效的近况也假。
昏暗楼道内,何樱想了想,又勾住林臻的衣袖,糯糯唤道:“林臻。”
林臻嗯了声,侧过脸极认真看着她。
何樱就更纠结了,“可我是班主任,这样会不会不好啊。”
林臻微皱起眉一想,明白了。
她说的是自己在家访前露怯,看起来不太……威严这事儿?
林臻为难道:“说实话,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做班主任的样子。”
“林臻你。”何樱食指纤纤,薄怒指着他。
“我什么?”
林臻轻戳了下她粉嫩清灵的脸,笑意温柔:“就是个小姑娘。”
何樱默默翻了他一眼。
他半哄半抱,牵着她一路拾级而上:“我们当年上学的时候,还不是喜欢年轻老师多一点,也没见谁把我们教歪了啊。”
“各人有个人的风格,你自然有你的好。”
“我知道呀,”好久不爬楼梯,她声音里夹着细细的喘:“但没办法,家长偏爱老教师,学校也都希望我们打扮的老成点。”
“……自从进了学校,什么无袖、V领还有漂亮的小短裙全都和我说再见了。”
“是么。”
何樱恍惚觉得林臻手心更热了点,勾着唇笑了说:“记得替我谢谢你们校长。”
何樱:“……”
在吃醋这件事上,林臻简直每天都在更上一层楼。
……
到梁效家里时,妈妈袁瑶看见是他们,忙一脸喜色迎了出来。
梁效也抓着魔方站起身,低低喊了声何老师。
晚云拖出一抹浓郁的斜阳洒进窗扉,在少年冷寂的眉眼间落下了些许暖意。
袁瑶只和林臻何樱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忙自己的事去了,特意把他们请到了梁效房间里。
何樱把关于复课的通知,学校的上课进度等要事交代完后,屋子里一时静谧。
想起那节公开课上,梁效绝望又难过的目光,何樱想开口却又小心翼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效,”还是林臻扫了遍他摊在案上的竞赛书,出声打趣他:“你还真是我师弟啊,这是准备朝自主招生发展了?”
梁效轻轻嗯了声:“这样扬长避短,能上更好的大学,能、能……”
他局促地转着笔,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何樱眼睛水润润的,含笑问他:“谁那么辛苦高中不是想上好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要不然钱多事少离家近,要不能多赚点儿?”
“我……我就想多赚钱,”少年涨红着脸,磕磕绊绊说着:“然后,然后带我妈妈搬出去。”
梁效这样的孩子,小小年纪真是让人心疼又佩服。
设身处地,何樱心想,要换作自己轮到这么个原生家庭,怕是浑浑噩噩早就一蹶不振了。
她更温和地说着:“你不用为这个难为情。人民币谁不喜欢啊?相反,我还觉得你有担当,缺什么自己挣什么,没什么比这个更厉害的了。”
“现在这行是挺赚钱的。”林臻冷不丁出声附和。
何樱好奇:“能赚多少?”
林臻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快说快说。”
林臻拍了下梁效的肩,笑容清朗:“梁效,我可是为了你,得罪你们何老师了。看吧,回去她少了不折腾我。”
学生在侧你也敢胡说,何樱咬牙切齿看着他。
然而林臻笑的很欠揍,话就……更欠揍了。
“别人我不好说,就说我从美国回来那会儿,猎头报的价。”
林臻飞快说了个数字,何樱粗粗一合计,一个月也就……抵她一年。
何樱的一腔教育热情“刺啦啦”冒着白烟,瞬间被浇灭了。
她决定惆怅地结束这个话题。
何樱低眉从包里翻出学生们写给梁效的卡片纸,递到他手边:“喏,都是咱们班同学给你的。”
梁效沉默地打开。
绝大多数女生留的话都很暖心,带着颜文字和彩墨手账贴纸,男生们则……画风诡异。
周朗:“求求你,赶紧回来考试吧,我不能一个人受伤害。”
方绪:“好哥们,说真的,我想你的化学作业了。”
这帮小崽子,何樱看的眉心直跳,直到看见自家课代表扶蝶留的言,又有片刻怔忪。
扶蝶说:“梁效,你要再不回来,全班都要喊我的外号啦QAQ。”
何樱抿着笑问:“扶蝶她外号是什么?”
“……小蝴蝶。”
“噢,”何樱忍着笑:“那你喊她什么呀?”
梁效面色倏然薄红着,低头去看竞赛书扉页,一言不发。
何樱和林臻四目相对,一齐悄然眯了眯眼。
##
直到晚上林臻送她回家时,何樱还在想着之前的小插曲。
很显然,除了一如既往的沉静寡言外,梁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因为5班男女比例不均衡,所以也有少部分同桌是男女混搭的,比如扶蝶和梁效。
原本何樱就想,以扶蝶那样弱柳扶风的娇怯怯,等梁效回来,还是给他换个宽和大度的同桌比较好。
怎么看样子,梁效和扶蝶很合得来啊……
她摇了摇林臻的手臂,把这件稀奇古怪的事说给他听。
哪想到林臻忽然止步,何樱猝不及防,几乎就撞在他的胸口。
林臻低头看着她,神色古怪;“你要早有这情商,我们现在孩子都有了。”
她从脸一路红到了耳朵尖,眼里漾着水汪汪的恼意:“你、你好意思说我情商低?单身二十四年还是程序员,那手速得多惊人……”
话一出口,何樱就被自己呛着了,她这是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况还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窘到恨不得能撤回这句话。
“怎么,”林臻似笑非笑,望着她:“你想替我解放双手?放心,这暗示我收到了啊。”
何樱又奶声奶气,毫无攻击力地骂他混蛋。
这种声音真是……
听的林臻目色渐深,难以自抑生出了绮念。
“喂,”林臻皱起眉,忽然问她:“你平时不会就这样训学生吧?”
何樱拎着他的领带,薄怒道:“林臻你混蛋,我明明超凶的!”
林臻任她摇晃,简直暗爽不已。
两个人闹腾了一路,眼见着都快要走到何樱家那栋小洋楼前了。
何樱一迭声赶他走,偷偷摸摸,跟西厢记似的。
林臻郑重道:“何樱,有件事你别信你妈妈的。”
“我爸是做矿业起家的,那玩意是脆,说没就没,这也不假。但我家早就不是只靠那个的了,狡兔三窟,哪有那么容易破产啊。”
何樱唇角微抽:“请停止你的炫富。”
“好好,”林臻一抬眉,笑容清朗:“就算真怎么了,我也不用偷电瓶车养你,我写代码养你啊。”
何樱:“……”
但何樱和林臻万万没想到的是,何琮人正猫在花园里抽烟,把两人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第二天上午,何樱银行卡上莫名其妙,忽然多了二十万进账。
吓得她扔了红笔,赶忙打开手机网银查流水。
页面还没刷新出来,这时候,何琮的微信就到了。
“别花那小子的钱,爸爸可以画图养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砖厂的事,只有半夜码字,请多担待。
那个,一想到林臻的设定身高,何樱的萌音配置……
我的脑袋里莫名其妙就闪现出了一堆黄色废料(纯洁.jpg)
第22章
最后一节活动课的铃声响起。
顾芥转着化学书哼着小曲回了办公室, 附赠一个大大的笑脸踱到何樱桌前:
“何老板, 我今天没开车,带我一程到地铁站呗。”
“这样啊, ”何樱手悬停在键盘上,抬眉说:“我还准备做完课件,食堂凑合一顿再回去呢。”
顾芥笑了声, 调侃起来:“你是和你爸妈吵架了,还是冷战了?”
何樱一噎。
比起何琮莫名其妙的一掷千金, 她更不知道的是怎么面对章韵之。
怨怼, 无力, 难过都有。
上完一整天的课唇焦口燥,等到回了家,何樱一点也提不起精力去和妈妈吵架。
因此一连四天,借口期中总结晚自习加班,何樱每日早出晚归, 对章韵之能避则避。
家里安静的可怕。
晚上站在卫生间镜子前卸妆洗脸, 何樱都蹑手蹑脚的, 唯恐惊扰了这份短暂的安宁。
眼前的顾芥还笑眯眯的:“这有什么的, 习惯就好。我和我妈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就为找对象的事……”
何樱把笔记本盖一合,神色淡淡:“我就不一样了,我有男朋友。”
“……就你能!”
调戏完同事心情的确心情美妙,何樱拍他一下笑了:“走吧学长, 我带你去地铁站。”
顾芥傲娇地哼了声,收拾东西去了。
回想从前在校的时候,何樱见到顾芥都是规规矩矩喊一声学长的。
顾芥原来是何樱学生会的直系部长。没想到,等保研念了硕士,顾芥居然还是她学生会的顶头上司,自然对这个学妹颇多关照。
但入职九中后,顾芥和何樱彼此心照不宣一般,从没在人前以学长学妹称呼过。
人人都说学校是座象牙塔,纯粹干净,但一旦入了这行才知道,实则水深得很。
尤其是名校能量大,关系错综复杂。
就说教师群体内影响最大的校友帮,隐隐以正校长钟源、教学副校长崔校为首,是全省最强势的师范科班明师大帮。
也有王校冯校等出自以学术见长的明大梁大帮,或是郑临彦那样从教不多的名校……
何樱心想,恐怕连门卫处的保安大叔都知道,钟校临近退休,崔校和王校别苗头别的厉害。
不巧的是,与何樱同年同办公室的姚思然就是明大博士生,王校带教的得意门生,论文做的非常漂亮。
本来明师大出身就够招眼的了,何樱和顾芥这级别的小鱼小虾哪敢胡乱站队。
也为了办公室的和谐欢乐,两人一向不提什么师兄师妹的,不都同事嘛。
一路上,顾芥靠窗刷着游戏论坛,还不忘忙里偷闲关心起何樱:“我说学妹,你爸妈为什么不喜欢你男朋友,听说又帅又有钱……”
何樱一脸懵懂:“你听谁说的?”
“你们班周朗啊。”
……看来还是作业太少,何樱暗戳戳想道。
“你去九中贴吧一逛就知道了,”顾芥笑容放大:“他们都在说上网一定要规避掉凌锐。那是五班班主任男朋友开的,不等于上门送人头嘛。”
何樱咬牙切齿:“麻烦你多给周朗布置点化学作业好么。”
顾芥笑的肩都在颤。
何樱没好气:”我要说我爸妈不同意,是因为嫌弃我男朋友太有钱了,你信么。”
车内一阵沉默。
顾芥嘶了声皱起眉,语气郑重:“我突然想殴打学妹了,怎么办。”
何樱:“……”
你看,她就说和谁都说不通吧。
而且,这几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想,虽然方式武断,但何樱也承认……章韵之有些话是有道理的。
林臻身为情人,那没得挑。
但对于二十四岁的女孩子来说,谈恋爱时说一点儿不考虑潜在的婚姻问题,也不太现实。
尤其是何樱家里这样的中产家庭。
因为从小,何琮和章韵之就已经能够给女儿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反倒富养的她一点希图富贵的心思都没有。
何樱把顾芥丢在地铁进站口后,沿着渐次点亮的街灯,一个人把车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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