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发干,手心握了一把细细密密的汗。
虽然林焕里和慕云夫妇她又不是没见过,但第一次“送上门”,总归……意义非凡。
初秋的天气不凉也不热,正是乱穿衣的季节,何樱对着衣橱犯了半天难,最后还是章韵之出马,塞给她一套衣裙。
飘袖素白上衣,下系花卉刺绣薄纱长裙。裙身落英缤纷但丝毫不艳,衬的肤色极白,行走间裙裾飘飘,甜美又温婉。
大概家长一辈,都喜欢这样穿着的女孩子吧。
“何樱。”
她迷茫着眼神,嗯了声应答。
“你,”他嗓音一滑,低低沉沉笑了起来:“你不会是紧张了吧?”
“林臻。”
何樱气鼓鼓偏过脸看他,无限娇憨:“你说,我难道不应该紧张么。”
偏偏怕他开车不安全,又不敢上手去推他,小姑娘还真以为,她那点薄怒的眼神能杀人似的。
但,林臻在心底嘶了声,娇纵温软,要把人看化了啊。
“该,该,”他默默认栽:“是我的错。但是吧,我透露个信息给你……”
“我妈昨晚在家谁都不理,搜索了一晚上,看了百来个‘如何在儿子女朋友面前好好表现’的经验贴。”
他忍不住笑意:“我看,她比你还要紧张。乖,相信我。”
林臻轻轻一握女朋友的手,语气轻松:“这么多年了,我妈还没做好已经有个儿子的准备,现在你要想让她做个恶婆婆,这也太难为她了。”
何樱这次一点也没心思笑了,讷讷道:“林臻,那,我问一句,你爸妈为什么那么……接受我?”
“换作是我,真不一定能有这么……大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从高一计起,回首去看这九年,他们只敢默默喜欢,一厢情愿地把彼此深埋在心底。
互相喜欢,互相亏欠,唯独从没有谁对不起谁一说。
但若是从父母的角度看呢——
林臻为了她到底做过多少离经叛道的傻事。
车已经入了车库,林臻对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过来。
“怪我。”
林臻苦笑了声:“要是我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事,你心里不舒服,早就和你明说了。”
“这话说起来矫情,但是实话,”他眉眼宁定,用那种谈判公事时,慢条斯理的语气说着:“因为他们很爱我。他们希望我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譬如爱情。”
何樱咬住了唇,听的入神。
“我爸有时候会对我说,儿子,我虽然不能跻身首富,但钱暂且还不缺。你即便什么都不做,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十个你我也能养得起,从某种程度上,你注定会过的比别人容易些。”
“可这不证明你事事如意,”林臻看着她,慢慢笑了起来:“比如,说不定将来你会遇见一个你着了迷似的喜欢的姑娘,但她呢,对你无动于衷。”
“鬼知道他怎么能一语成谶。但我是个成年人,又不傻,知道趋利避害,这么多年我不思悔改,我爸自然就默认了。”
何樱莫名其妙心如擂鼓,抬眼看他:“……默认什么?”
“默认啊。”
他对她笑了,嗓音淡淡:“默认喜欢你这件事,本身就是我在这世上能得到最好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桃罐头真的好好次qaq
第40章
一刹静谧后。
何樱咬着的唇松开, 一低眉, 温温柔柔笑了。
“你还记得初中语文学过的那篇《湖心亭看雪》么?”
林臻被她忽而那一笑,晃的心驰神摇, 迟了两秒才低低嗯了声,又有些好笑:“怎么忽然问这个,你是存心让我和你一起紧张?”
高中毕业后连记忆力都在急速衰退, 从前熟背的古文名篇,几乎都原封不动还给老师了。
林臻也不例外, 被她问的一怔。
但何樱仍在问他:“最后一句你还记得么?”
“似乎还真有印象, ”林臻慢慢皱起眉思索, 语气轻缓:“应该是,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记性不错。”
何樱点点头,侧过脸含笑看着他:“你看,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呀。”
林臻颇有些云里雾里, 微皱着的眉依然不肯轻易松开。
“唉, ”何樱柔软指腹触上他的眉心, 无可奈何叹了声气, 似嗔似怨:“……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她也不是第一次发觉林臻不解风情了。但又偏偏喜欢他这种,连说情话都热烈霸道,不懂婉转内敛的直男。
“你要是真感觉自己上了条贼船……”
林臻终于明白了点她的意思,低着头抵在她指尖,笑了说:“目前看来,这船也快进港了, 你是逃不掉了。”
这姿势,她仿佛是在安抚一只大型猫科动物,有些……萌。
何樱揪了他衣领一下,好气又好笑:“就没听说过中央气象台预报,今年第x号台风即将登陆来袭么。”
林臻看着她,眼底蕴着淡淡骄矜桀骜:“你试试。”
噢,她其实也并不想试。
何樱意兴阑珊撤了手,推门下车:“走啦走啦,别让你爸妈等我们了。”
林臻极轻地笑了声:“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的车进来了么。”
何樱的脸正以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浮上淡红。
“放心,大家都是过来人。”
说完,林臻止不住笑意,揽着神游天外的女朋友往内走。
笑的像个傻瓜。
何樱垂着睫毛,心间泛起微微的甜,她听懂了他的话。
过去的那些记忆甜蜜而苦涩。她和林臻总避而不谈,但她一点也舍不得忘记。
即使连身边好友都觉得她很辛苦,但何樱从没有如此想过。
至少在她的一生里,纯白的少女时代,她曾那样为一个少年彻彻底底,怦然心动过。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不论结局如何,她都体会过这世间最好东西的滋味了。
一直以来,她都感觉自己的想法自欺欺人,傻透了,但没想到林臻与她,俱是一般.
还真是,更有痴似相公者啊。
##
林焕里和慕云脸上标准灿烂的笑,仿佛拼命表现着,他们既没有在等,也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何樱的脸更热了,强撑着大大方方喊了人,然后递上礼物。
“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诶,”慕云弯了点腰,轻拂了下何樱裙子上落英缤纷的刺绣,语气轻快:“又甜又仙,真好看。”
别说慕云是林臻的妈妈了,就是个路人,被这样温婉精致的成熟女性的夸赞,何樱也乐的不行。
客厅里的两位女士瞬间进入了天花乱坠,商业互吹的模式。
林臻在心底啧了声,她眼里泛着小星星,笑语盈盈,看自己妈妈的目光柔的快要滴出水了。
……他平时也没少夸她吧。
要不是慕云的兄长打电话过来,林焕里父子就只能干坐在一旁,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林臻。”
林焕里终于从慕云卷进房的纤细身影上移回目光,淡淡一抬下巴,示意儿子:“全家你手艺最好,去看看阿姨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纸杯蛋糕是你妈妈的心意,海带排骨汤是我做的。何樱第一次来家里,你也该表示表示。”
何樱是真没想到,以林焕里夫妇为了欢迎她,还洗手作羹汤。
看来是个仪式感很强的家庭,何樱红着脸细声细气谢了声,林焕里连道“应该的”。
林臻四下环顾了圈,最后目光落在何樱身上,有气无力:“爸,我……我过会儿去。”
“你去就是了,”何樱乖乖巧巧,一脸无辜:“看着我做什么。”
就像她爸单独有话要对林臻说一样,林焕里想独自和她谈点什么,也纯属正常。
她可没那么矫情。
林臻还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给何樱,起身嘟哝了句“家庭地位垫底”,拖着脚步没好气去厨房了。
她和林焕里相视,彼此都短促地笑了笑,气氛凝滞。
和校领导谈话似的,何樱默默挺直了一点脊背。
“别紧张别紧张,”林焕里像是读懂了她的肢体语言,放下茶杯,笑意更温和了:“林臻是个一分钟也静不下来的性子,每次他裹在中间,我都没法好好和你说点话。”
何樱嗯了声,秀气地抿着唇笑。
世人眼中,林焕里是位杀伐果断的成功商人。林臻口中,他是疼爱妻子的丈夫,爱护儿子的父亲,但这些都不能代表她。
她和林焕里慕云夫妇,会有对彼此独立的看法,就连林臻也干扰不了。
“做高中老师很辛苦吧?”
“还行,”何樱想了想,有点为难地笑了:“第一学年是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而且还不能躲,我要撑住这片天。现在慢慢适应了,也就……平和很多了。”
林焕里点点头,用怀念的语气缓缓说着:“不怕你笑话,叔叔当年也是个从乡下考进县中,再考到省城,苦读书的穷孩子。”
“那时候叔叔在省中念书,十点下晚自习,十点半宿舍熄灯。我是小地方出来的,英语薄弱些,就只好就着宿舍楼底下的路灯背单词。”
没有哪个老师,尤其是高中老师,不喜欢勤奋苦读好学生的,何樱忍不住赞叹了声。
“我那时候的班主任也是学校的后勤处主任,晚自习后负责巡校。为了不伤我这个穷孩子的自尊心,每天晚上,他都故意骑着自行车多绕校园好几圈,十一点过后才来熄路灯。”
林焕里赧然一笑:“所幸高考发挥的还行,没愧对老师的恩情。”
岂止是还行,何樱险些被呛着,只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听林臻说,林焕里是当年全省理科第九名。
何樱捂住脸,很无奈呜咽了声:“叔叔,和您一比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学渣。”
唯有个独子的林焕里显然没和娇憨可爱、软嘟嘟的小姑娘相处过,当即被她逗的笑起来。
“没事没事,”林焕里又是安慰又是关怀:“能带出来学霸,那不也是你的厉害嘛。”
“至于林臻么,他当年那个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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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何樱哪能想到,她和林臻的爸爸在一起时,居然能相谈甚欢。
林焕里很少谈及她和林臻之间的事,反倒关心她的工作和生活多一些。
但他偏就有能耐,让人感觉到春风拂面的舒适关心,而不是越过安全区的刺探。
听何樱说她最近在苦练毛笔字,林焕里沧桑地直感叹:“还真是祖上积德,就林臻这个……”
在儿子女朋友水灵灵的甜杏眼注视下,他生生折回了个词继续:“这个不懂情趣的木头!居然还能找到个淑女,不容易哪。”
这么个毒舌喜欢吐槽的老爸,何樱都有些……心疼林臻了。
林焕里渐渐收了笑,说:“叔叔这次单独找你说话,既不是要试探你,也不要考校你,是真有话想和你说。”
有谈笑风生在前,何樱这次没再僵直着背脊,而是微笑着嗯了声,等他继续。
“我这个儿子,对你的心意肯定是没的说。”
何樱手指绞成一团,这话让她怎么接。
林焕里看着她的样子,姿态同林臻如出一辙,半皱着眉笑起来:“但他吧,有时候会别扭,有点大男孩气。往好听了说是赤子之心,往傻了说就是不成熟。”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主管部门审批已经基本通过了,这学期我们公司计划在九中试点,要立一个新奖学助学金项目的事。”
何樱睁圆了一点眼睛,迷茫地摇了摇头。
林焕里忍不住笑骂了声:“我就知道。”
林焕里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清楚。
不论大小的公司企业,每年或多或少都会参与一些慈善活动,既为树立公司良好的口碑形象,承担社会责任,当然也有公司运营战略在其中。
提供给贫困家庭学生的奖学助学金,是多方位填补政.府助学金空白处的重要一环。
这次林臻策划的,的确是个非常特殊的项目。
受众针对的是家境贫困的女学生,但也放宽条件到,二胎家庭不能享受正常教育资源的女生,酌情适度,亦可报名。
何樱瞬间反应过来,手心泛着潮热,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虽然总自嘲是个冷笑商人,该裁员就裁员,片甲不留。
但在这个渐渐将善良视为软弱的社会,他仍然愿意保持着内心的善良。
以及心底深处,那点闪闪发光的英雄梦想。
她喜欢他,更仰慕他。
林焕里见她鼻尖都透着淡粉,不以为意笑了说:“樱樱,也没什么的。这些慈善原本就是要做的,有个细化可行的项目更好,不是么?”
何樱咽了咽喉咙,慌忙点头。
“我觉得好笑的是,”他故意顿了顿,无奈道:“这小子从写策划,团队研究,再推敲,最后送去主管部门审批忙的不亦乐乎。”
“尤其是那次他跑来问我,这个奖助学计划一挂,怎么遏制二胎家庭的父母,万一明明经济状况尚可,故意压缩女儿的教学资源,‘讹钱’报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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