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珩拒亲绝不娶她,太后思来想去,便想起了她的表哥傅庭,如今金榜题名,也算是配得上她了,就下令让傅庭来娶她。太后还将舅母召入宫中商量,两人的亲事都商量一半了,是元瑾亲自叫停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知道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徐婉是喜欢傅庭的,而傅庭一向对自己冷淡,又怎么会愿意娶自己呢。
只是她拒亲的那个晚上,傅庭突然冒雨来找她。
元瑾都不知道他为何要找她。讶然地让宫婢给了他帕子擦雨水,问他:“表哥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傅庭却推开了宫婢的手,看着她说:“我听说,你拒亲了。”
“是啊。”元瑾道,“你坐下说吧。有什么事叫人传个话就行,何必亲自跑来。”
傅庭却看着她,神色复杂,语气冰冷:“你为何拒亲?”
元瑾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直起了身:“此事非表哥意愿,再者,我分明知道阿婉喜欢你多年……”
傅庭冷笑,闭了闭眼睛,然后低声说:“萧元瑾,你觉得你高高在上,就能轻易践踏别人吗?”
这算什么践踏,她还不是为了他们两人好!元瑾正欲辩驳,但他已经推门而去,从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后来萧太后出事,萧家出事。傅家她亲舅舅第一个带头反水,出卖萧氏,因此傅家得到了皇上的重用。而傅庭身为傅家嫡长子,自然不会差。这正四品的官,却不是谁年纪轻轻便能当的。
她身边的人好像个个都混得不错,已然都是上位者了。
定国公带着傅庭走近,正好看到元瑾和闻玉在此。闻玉便罢了,元瑾却是不能见外男的。他便对傅庭道:“这位是我继子闻玉,这位是我继女儿,行第排第二。”
傅庭客气地喊了薛公子,二小姐之后,定国公就说:“阿瑾你先下去吧。”
元瑾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屈身要退下。而傅庭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薛元瑾,毫无感觉地移开了视线。
他自然不会认得她。
元瑾转身离开。
凉风吹来,她岑寂无言。
别的人倒也罢了,傅庭却是她真正遇到的,再熟悉不过的人。她知道傅庭的很多事,比方他其实不喜交际,不会喝酒,不喜欢别人碰到他。而他也知道她很多事,比方说表面看起来和气大度,实际上小脾气又爱使性子,很是霸道。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彼此好的差的,自然都是知根知底的。
而曾经她生命中如此熟悉的人,如今也只是陌路罢了。并且他还成了她不可企及的人。
这定国公府继小姐的身份,说高不高,与普通人家比自然是强,但与这些真正的世家公子比,她们这样过继的,是没资格与他们相提并论的。
究竟是谁害她到了这个地步呢。朱询、裴子清、靖王,还有那个将她毒杀的人。但若她没有被毒杀,恐怕也会成为萧家的祭品,亦或者会成为政治的傀儡。而那些对不起她的人,却只会活得好好的。
元瑾闭了闭眼睛,继续往前走。
第30章
傅庭走了之后,老夫人才把她们又召集了过去。
原来他今日是来传话的,太子殿下想请定国公东宫一叙。另外他家中开赏菊会,也请老夫人前去观赏。
“虽说是赏菊会,但其实京中许多世家里的夫人小姐都会去,便是个变相的相亲交谊之处了。国公爷想带闻玉去,见见那些世家之人。”老夫人合了茶盖说,“我想把你们两个带上,到时候见见各位世家小姐、夫人什么的,你们可想去?”她看向元珍和元瑾。
元珍听后先是诧异,继而又是欣喜。这其实是老夫人要先将她们带入京城这些贵人的圈子中了!
元珍根本不假思索,已经柔声道:“孙女自然是愿意的。”
元瑾却是心中咯噔了一下。
去傅家!
傅家的确每年秋季都喜欢开赏菊会,之前她还是县主的时候去过两次。但如今她对傅家恨之入骨,却要去这个地方。
老夫人看到元瑾的神色不明,就问:“阿瑾可是不想去?”
元瑾笑了笑:“没有,孙女只是一时高兴忘了,我自然是想去的。”
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去,毕竟傅家仇人扎堆,看到仇人过得好谁能高兴得起来。但正是因了如此,她才必须要去。正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更何况老夫人这是明显的想抬举她和薛元珍进入京城的贵人圈,她也不能不识好歹。
“那便好。”老夫人也很是高兴,又叮嘱了两个孙女几句注意的事。
两个孙女应喏,老夫人才又把闻玉叫过去说话。
“这本册子,写了京中所有重要人物。”她递给了闻玉,“你先熟悉,到时候国公爷会一一给你介绍的。”
闻玉也接了应喏。
薛元珍在旁见了,却是有些眼红。她和薛元瑾不过是去见见小姐夫人罢了,但薛闻玉却是真正的能接触那些权贵人物,而且他和这些人都是平起平坐的。若是哥哥被选上,现在这些就应该是哥哥的,可惜了是薛闻玉。
说完事情之后人才散去,元瑾回了自己的锁绿轩,是个宽敞的大院子,假山小池花草无一不精致,小池中还植了睡莲,只是这个季节并不开花。支开窗扇,窗外竟种了几株芭蕉,倒是极其风雅。
定国公府给元瑾分了八个丫头四个婆子,现正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回来便屈身行礼喊了二小姐。
她和薛元珍重新论过行第,如今薛元珍是家中的大小姐,她便是二小姐。
定国公府的丫头可不像之前薛府的下人,是买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慢慢调教出来的。这些多半是已经调教好的,有的会识字断文,有的擅长辨各类宝石、香料,有的梳头点妆是拿手,甚至还有的曾做过苏绣绣娘,叫柳儿她们自愧不如,很是咋舌。
最年长的两个是十八岁,一个唤紫苏,一个唤宝结。紫苏笑语晏晏,性情和善,宝结心细如发,沉稳端正。两个大丫头都会识字,已经随着柳儿她们一起,把她的东西整理好了。
元瑾也终于有了一个管事嬷嬷,姓安,生得一张原盘脸,很是慈眉善目。
安嬷嬷领着诸位丫头婆子给元瑾行了礼,才说:“二小姐日后由奴婢来伺候起居。若有不周到之处,二小姐尽管说便是。”
这些丫头都十分聪明伶俐。
自从到了薛家,元瑾就再未见过省心的下人,她身边只有柳儿堪用。如今这管事嬷嬷和大丫头,一个个都是聪明人,交流起来非常省心。多半你一个眼神,她们便知道你是渴了还是饿了,或者有什么别的需求。让她依稀想起往日的生活。
同时安嬷嬷也觉得这位二小姐颇为奇怪。
她原是在定国公府老家贴身伺候老夫人的,原老夫人就先叮嘱了她,两位小姐出身一般,凡事她要多照看,不懂的便教,但千万别驳了小姐的面子。可是这位二小姐却很不一般,老夫人给小姐送来的几样珠宝,她拿着一看便知道是什么。有这么多人伺候,却也从容不迫,既不颐指气使,也不诚惶诚恐。并且她对定国公府这般繁荣和锦绣堆砌的样子,也未曾流露胆怯。
这娘子要么就是极为聪明,要么就是十分沉得住气。这让安嬷嬷松了口气,看来老夫人选的这个小姐的确是好。
第二日,老夫人就叫丫头送了一件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一个嵌羊脂玉的金项圈,一对金累丝嵌红蓝宝石的莲花并蒂簪子,莲花头纹金手镯过来。这些是为赏菊会特意制的。
元瑾接了看,这些首饰做工精巧,是极好的东西。
这时候柳儿从外面进来,屈身行礼后低声告诉元瑾:“奴婢听说,大小姐今儿一早便去见了老夫人。说自己住一个院子太空,想搬去老夫人的院子里住……不过老夫人以自己一个人住惯了为由拒绝了。”
元瑾听到略抬头道:“知道了。”
安嬷嬷在一旁看着,笑道,“大小姐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老夫人的习惯,倒是冒进了。”
元瑾看了安嬷嬷一眼,她问:“嬷嬷何出此言?”
安嬷嬷就道:“奴婢似乎听说,大小姐极有可能与魏永侯爷说亲。”
元瑾听到这里笑了笑:“这是大小姐的姻缘,我却是不想插手的。只希望她能看得清这点,大家一起好生过日子就罢了。”
元瑾对这门亲事真的不在意,她真正在意的是闻玉的事。如今他封世子一事受阻,虽说有定国公在为此忙碌,但她也总得想能怎么解决才好,实在是无暇顾及别的。
安嬷嬷听到这里有些讶然,随后才一笑:“二小姐心中豁达,奴婢明白了。”
她当然是惊讶的,虽说两位小姐都是国公府小姐,但毕竟是过继的,其实身份说高也并不高。若能嫁入勋爵之家,才算是真的改变了命运,否则说出去,也只是继小姐罢了。她原以为二小姐是和大小姐想着一样的事,没曾想她竟毫不在意这桩亲事。
这二小姐当真是稀奇人。
柳儿等人却在旁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二小姐和嬷嬷说的是什么个意思。怎么说话都像打哑谜一般。
这时候,紫苏捧着一盒新制的珍珠粉从外面进来,打开给元瑾看:“二小姐,您可要用珍珠粉?”
元瑾看这珍珠粉的成色十分好,便略点了头,自她成为薛家四娘子之后,还未用过珍珠粉。
杏儿便自告奋勇道:“我来吧!”
她用牛角制的小勺挑起一些,却咦了一声:“这粉这样干,如何能用来匀面?”
紫苏听了抿唇一笑:“杏儿姑娘,这粉是以牛乳拌了用来敷面,使肌肤细嫩白腻的,不作脂粉用。”
杏儿听了脸一红。
一般的脂粉多是以花粉掺和米粉制成,珍珠粉已是上好了。这定国公府怎这般奢侈,好好的珍珠粉不是用来当脂粉,却是用来敷脸的。她坦白地说:“那太浪费了些,兑了花粉用作脂粉岂不是好!”
杏儿直言直语,屋内的丫头纷纷抿嘴笑,元瑾也是笑。
真正的世家闺阁里,脂粉都用茉莉花仁制成香粉,加许多名贵之物,经十二道研磨方得。珍珠粉虽然有养颜的功效,但因为易掉粉,故上好的人家里都不用做脂粉了。
“杏儿姑娘不必担心,小姐如今还是浪费得起的。”紫苏笑了笑,回身对小丫头说,“去取牛乳来给杏儿姑娘使。”
元瑾看到这里心里微叹,便是她想抬举杏儿她们,但在国公府这样的环境下也不适合了。她们二人快到出嫁的年纪了,等到时候,她给她们找极好的人家,再陪嫁丰厚的嫁妆,也不算亏待了她们。
次日便是去赏菊会的时候,这天崔氏寅正就起来到元瑾这里来敲门,生怕她会迟了。
薛青山开始在工部衙门里上任,薛锦玉也被送去了京城中的一个书院进学。崔氏没什么事做,除了去姜氏那里,便只能整天盯着女儿。
而国公府的丫头都是训练有素的,昨晚就准备了要用的东西。元瑾刚从床上起来,几个丫头便已经将衣裳给她穿戴好。她坐在铜镜面前,擅长梳头的宝结给她梳发髻,安嬷嬷在旁盯着丫头给她上妆。
安嬷嬷曾在宫中伺候过,又服侍过老夫人,各方面的审美都非常好。
她给元瑾选了薄透的妆容,口脂也是以杏花汁子做成的粉色口脂,再以同色胭脂扫了面颊,便使得元瑾水灵清澈,明眸皓齿,肌肤嫩如水蜜桃。这样一看,便当真是个半长成的绝色小娘子。
这样一整套下来,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打整好了,柳儿杏儿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
崔氏更是目瞪口呆。她怎么知道定国公因的丫头手脚这般麻利,现在时辰还很早……离吃早饭都还有一会儿。
元瑾看向她,崔氏就讪讪地笑:“你再看会儿书吧,我看天也快亮了。对了,也不知道你弟弟起来没有,我得去看看他。”崔氏说着就出门去了,元瑾连说她的机会都没有。
元瑾无言,丫头们又俱都是笑,觉得这位新四太太十分可爱。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派人来传话去进早膳。
大家的早膳是在一起吃的,便是每日给老夫人请安的正堂之中。
定国公府的早膳和薛家可不一样,十分有世家贵族的派头。光是面点就是八样,白软的银丝卷,汁甜味美的龙眼包子,薄透的蒸虾饺,酥炸乳糕,撒了白糖的枣泥糕等,咸的又有牛肉肉铺,鸭肉丝,银鱼丝拌鸡蛋,八样各式酱菜,主食是川贝紫米粥,荞麦皮小馄饨,或是撒了香菜的牛肉汤细面条。
薛家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深深为之震惊。这才是勋贵世家的派头啊,才几个人便吃这么多样早膳,吃不完的再也没在桌上见到过。中午、晚上就更是奢侈了,但对于老夫人来说,这些都是日常罢了。看到薛家人如此惊讶,还笑着劝他们不要拘禁,如此几次下来,大家才是习惯了。
元瑾看到薛元珍今日穿着也十分漂亮,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项圈与元瑾的样式相同,不过嵌的是一颗拇指大的海珠,妆容比元瑾更明丽,难掩神情中的期待。
吃过早膳后,老夫人便带着两个孙女出发了。
马车嘚嘚地载着元瑾,离她熟悉的那个地方越来越近。她童年有小半的日子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自牌坊起第几个胡同进去是傅家,门口种了什么树,她都历历在目。
她霎时心跳极快,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能还是一种即将看到仇人的兴奋。
马车停在影壁,老夫人带着她们下来,便有丫头领着她们去里面。
元瑾面无表情地跟着老夫人的身后,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大概是因为傅阁老如今官运亨通,傅家又有所扩建,雕梁画栋越发精致气派,往来的丫头婆子们她也没有一个认识的。其实和她所熟识的那个傅家,并不是很像了。
这些东西,便是胜利者的成果吧。
等将她们引到了后花园,丫头们才退去。傅家后花园十分开阔,此时秋意正浓,设了高高的菊花台,各色姿态各异、颜色各异的菊花摆设在小径上,已经有许多世家夫人和小姐们在其中游玩。老夫人认得一些夫人,带着她们前去交谈。
旁人对定国公府这两个继小姐十分好奇,皆是看了又看。
这时候,身后有个声音笑道:“薛老夫人,难得你大驾光临。”
元瑾听到这个声音回头,只见是个衣着华贵,笑容满面的中年妇人。这人她自然是熟悉的,是她前世的大舅母。外祖母去得早,傅家是大舅母主持中馈。旁边还站着一脸平静,身穿直裰的傅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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