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自然是可以的,那田里的种子也才播下去倒是不急着回去,白骨算了算时间便爽快地点了头,手上摸着玉佩,就跟着秦质进了秦府。
却不想才踏进府内,里头的人便匆匆而来,行了一礼,见了白骨当是客人,只能为难开口,“公子,老爷那处正寻您,需您现下就去见他。”
秦质神情不复先前和煦,只微微颔首,看向白骨,“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到我书房坐一坐可好?”
白骨应了声便被楚复带去书房,她一进屋也没顾上四处看,只安静坐在桌旁,一眼不错看着腰间的玉佩,手指不自觉在玉身轻轻摩挲。
书房有贵客,洛卿听吩咐端着茶进了书房,抬眼一看竟是那位一走好几月的公子,一时便顿了顿脚步,片刻后又面含温婉上前却一眼瞥见他手中的玉佩,正是早间拂夏亲手替秦质带上的玉佩。
拂夏明明说过,这玉佩是他最喜欢的,可现下却在这人身上……
第41章
洛卿微微一顿, 在坐着的人抬眼看来时,含笑上前将茶盏放在桌案上,抬手提青花瓷茶壶, 袖口微微滑落, 细白柔美,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女儿家。
茶水铃铃倾入瓷白茶盏之中, 温婉的声音似掺其中,“许久不见白公子,没成想竟在京都见着,我家小姐若是知道会如此, 也不必这般辛苦去巴州寻你了……”
这一句不明不白, 却点到了巴州, 何以这人会知晓这个地方, 且还将她和这个地方联在了一起?
白骨看着杯中茶水, 几片茶叶渐舒渐展沉浮其中, 眼中猜忌渐起,许久才抬眼看向洛卿, “她为何去巴州寻我?”
“那一日公子离开, 未曾说明去处,我家小姐心中挂念……”洛卿话间微微一顿, 欲言又止间引人遐想, “小姐有些担心白公子, 好在从褚行口中知晓你知晓大抵住在巴州, 便与我们分散两头前去寻你。”
白骨闻言眼睫微微垂下, 看着腰间挂着的玉佩一字不言。
“也不知小姐现下在何处,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实在叫人担心……”
洛卿粉面含愁,却听屋外来人浅声道:“何姑娘武艺在身,宵小之辈奈何不了,况我已着人去寻,不日便能回来,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洛卿闻言上前欠身道谢,等秦质坐下,又回转替他沏茶了一杯茶。
秦质坐下后没有马上说话,白骨坐在那处和根木头桩子一般。
洛卿见二人不语,不由以手掩唇轻笑,“公子往日总等着白公子来府里做客,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倒是话少了。”
这话中熟悉之处叫白骨越发不自在,她就像是一个意外误扰人家的清净。
洛卿没久留,与秦质话过几句便恰到好处地离开,识情识趣,处事又大方,与乏味无趣的白骨一比,越发显出不同。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时间便越发难熬起来。
白骨有些不自在,正打算起身告辞,却听对面人开口,“白白吃过饭了吗?”
白骨赶时间一路啃着干粮来的,也算吃过了,闻言便微微点了点头。
这般脑袋都点不动的模样,秦质如何还看不出来这犬儿没吃着肉,便温声道了句,“一路而来这般辛苦,你一定没吃饱,我来时正巧带了珍馐楼的吃食,都是你喜欢吃的。”
正说着便听见外头传来的脚步声,片刻间楚复便提着五屉的食盒子快步进了屋,三俩下功夫便摆满了一桌,又悄无声息地快速退下。
桌上确确实实全是她爱吃的,拒绝的话便卡在喉头一下没了声,直看着一桌的菜默然不语。
秦质见状一笑,伸手拿起了一只鸡腿递了过来,“珍馐楼的烧鸡腿做得可比我原先做的好吃许多,往日都要排上好久的队才能吃着,白白今日可是有了口福,正巧赶上了。”
白骨看着面前的鸡腿许久,才慢慢看向秦质,却不接他的话,“王进生是你的世叔,我杀了他,你却只字不提……”
秦质闻言面上笑意不变,手中的鸡腿也没收回,“所以呢?”
白骨一言不发。
“所以我居心叵测,对你好不过是为了伺机下手杀了你,好替我世叔报仇。”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一下将所有揭了个底,屋里的气氛越发僵硬起来,刚刚松下的弦又慢慢绷紧。
说话间,秦质面上也没有了往日温和的笑容,忽然轻嗤一声,放下手中的鸡腿,伸手拿过食屉中的净布擦手。
他擦得很细致,手上每一寸都没有放过,一根根手指,一处处骨节,连没有碰过油的地方都擦拭一遍,就像手段利落的杀手,有他固有的习惯,慢慢将沾染鲜血的手擦拭干净。
“你觉得我杀你需要费这么多的心思?”
白骨垂眼不语,他确实不用这般花心思,他的阵法早就领教过一二,全盛之时都未能破阵,他只需施些小计便能让她入阵。
且那日在墓中,他更可以和邱蝉子联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杀了她。
可她就是疑惑,那是他世叔,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秦质慢条斯理擦好手,将手中的布原路放会,端起茶盏微泯了一口,慢声问道:“知道京都有多少世族吗?”
白骨不明所以。
“你眼中的王孙贵胄、世家子弟京都遍地都是,便拿着这珍馐楼来说,你在里头见到的十个老者有九个,我都得唤一声世叔,照你这般想,我不是每日都要奔波于为世叔们报仇送终之事,不必再做其他事?
王进生确是好人,不该枉死,可那些又如何能怪你身上,你不替暗厂杀人,暗厂又岂会容你性命?”
白骨闻言垂下眼睫,心中突然添上几分往日从未有过的难言之感,极酸又苦涩。
“要怪就只能怪那卖凶之人,不过那人也已然死了,这事也没必要深究下去。说到底还是王大人没将后路安排,才得这么个不好看的下场……”这话尾轻轻落下,莫名让人起了思绪。
这耐心解释倒叫白骨安了心,垂着眼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且刚头他好像有几分生气,便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正想着,眼前便递来一只鸭腿,她抬眼看去便见秦质笑眼温和,“世叔一事已然过去,我们往后不必再提,先吃东西罢,免得饿着肚子,倒教旁人笑话我秦家待客之道。”
白骨这会儿毫不犹豫伸手拿过鸭腿,张嘴啃了一口,见秦质不吃便停下来看着他。
秦质见状一笑,“我吃过了,我等着晚间吃大白菜,白白亲手种的,一定很好吃。”
白骨忍不住弯了弯眼,虽然微不可见,但在她寡淡地瘫了一般的脸上还是很明显的。
秦质看着眼眸微微一转,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到了晚间,桌上便真的上了白骨送的大白菜,端端正正放在正中间,成色确实极为好看,秦质吃得时候十句话里有八句话半夸菜好吃。
可秦公子往日什么东西没有吃过,在吃食向来挑剔,再好的到公子这处也成了一般般,轻易得不到一句夸,如今却要将这寻常白菜夸上天,这是何其委屈自家公子。
楚复立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寻了个机会悄无声息遁出去。
白骨听得却很欢喜,她觉着回去以后,怎么样也要想办法再多开一片地。
待到晚间饭毕,拂夏领着人收拾好后,秦质已经带着犬儿在院里逛了一圈消食。
拂夏忙上了两杯清口果茶,在秦质面前微微一欠身,“公子,白公子的客房已然备好……”
“不用了,在我屋里多备一条锦被便是。”
拂夏闻言一怔,不由多看了白骨一眼,这人倒是好能耐,哄得自家公子这般另眼相待,竟能好到同榻而眠,心中虽这样想,也不敢多耽搁忙去拿锦被。
白骨不明所以,看向他有些呆愣愣,却见他轻轻笑起,“白白陪我一起睡罢,我有些怕黑。”
这一笑可真是叫白骨恍惚了起来,她一时只觉晃眼,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秦质领到了澡室外。
白骨不由看向他,心中疑惑。
往日再林中那般处境,也不过就见了一次他在溪中洗漱,往后都是被绑在原地等他洗好了来接,反正是轻易不让她瞧见。
难道现下要一起洗……?
秦质推开澡室的门,对着呆愣愣的犬儿,“你先洗。”
白骨闻言没想这么多便走了进去,里头很大,玉青纱帘重重叠叠垂着,隐约可见里头水池,池中水热气弥漫在纱帘之中,若隐若现极为舒服。
这是秦质洗漱的地方,白骨不由又觉亲近了兄长几分,心中莫名柔和许多,当即便抬手解了发带,乌黑浓丽的长发披散下来如丝绸一般光滑,又一件件脱去了上衣,正准备解裤头的时候,低头却发现小肚子极大,今日吃得是比往日多了许多,秦质一个劲给她夹菜,夹得还都是喜欢的,根本拒绝不了。
她不着痕迹缩了缩自己的肚皮,可惜并没什么用,半点不见小。
正专心瞅着肚子便听门外轻扣两声,还没回应,秦质已然拿着衣衫推门而入,“白白,你先穿我的衣衫罢,明日再让布庄送几身衣衫过来。”
白骨抬眼望去,浑身僵住。
池前站着的人皮肤极为细白,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长发垂下披散在身后,两侧长发垂于身前遮住两点,瘦弱地像个姑娘,若不是身前如男子一般平坦,连秦质都恍惚觉得这是个女儿家。
秦质已然几步走来,将手中的衣衫挂在白骨身后的木架上。
白骨只觉他衣摆带起了一阵风,激得皮肤上起了细小的疙瘩,她只觉脑子都空白一阵,忙俯身捡衣衫,却抓到了秦质的手。
她一时彻底慌了神,一抬眸便对上他的眼,她心中一慌忙直起身,背对着他也不知该看哪处,“我自己来,你出去罢。”可再强自镇定,话中还是透露出一丝不自在。
秦质忽觉一阵冷香袭来,俯身捡散落在地的衣衫,慢慢直起身看向白骨。
白骨衣不蔽体,只觉视线落在身上似在审视,若不是长发遮挡一二,根本不堪忍受,正欲出言再道,身后视线已然移开。
秦质拿起了衣衫往一旁一放,如兄长般亲切温和,“有什么需要的便叫一声,我就在外头。”
白骨忙点了点头,待到秦质出了澡室,才松了紧绷的身子。
她实在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赤身的感觉很难受,毫无安全感,且他还穿得整整齐齐。
这想法就有些许奇怪,难道秦质脱了衣衫去,她就不难受了?
第42章
白骨忙步入池内快速洗了一番,池中缓缓流动, 泉眼出水, 底下小孔流水互不耽误, 水温刚刚好极为舒服, 可她一点没耽搁,随意洗漱了一番便起身拿过衣杉披上。
秦质拿来的是一身素白里衣, 看着似乎从未穿过。
白骨快速穿好, 可衣衫给她竟大了许多, 袖子长长像唱戏的, 折了几折才堪堪好, 衣身里头就没法子了, 大得空空荡荡很不适。
白骨适应了一会儿才出了澡室,外头一众丫鬟见她出来忙上前来欲替她擦拭头发。
她摇头拒了, 拿过丫鬟手中的布,在屋里一绕才见秦质在里屋看书, 便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过去。
秦质见犬儿拿着布过来, 又见后头拂夏一脸不解地跟进来,便伸手接过了布,亲自替白骨擦拭头发。
白骨本想自己擦的,见他拿了也没说话,安安静静坐着让他擦头发, 半点不觉麻烦到主人家。
秦质一缕一缕擦得很仔细, 手法轻柔地直让她舒服得想睡觉。
待擦拭干后, 秦质才将布递给一旁的拂夏, 对白骨温和道:“先去睡罢。”
白骨飞快点点头,等秦质出了里屋便上前掀开床榻上的锦被,难掩心中兴奋爬上秦质的床榻,见那丫鬟一直看着,不由寡淡了一张脸,“你在看什么?”
拂夏见这位公子面无表情,心中一凛,忙微微欠身便退出了里屋,可退出了屋去又觉那处不对劲。
白骨见人出去才窝进了床榻里,柔软的床榻,软绵绵的被子,比她那冷冷冰冰的石床要舒服许多。
白骨静静躺着等了一会儿,便听澡室的门开了,秦质没立刻过来,似在外头由人擦拭湿发,只能偶尔听见几分吩咐,清润悦耳的声音低低沉沉传来,莫名叫人心跳加速。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丫鬟都收拾好退下,屋里没了刚头人来来回回忙碌声响,一时特别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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