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毕业以后呢?”
高阳不禁打断系主任。
“什么?”过于激动的情绪突然被冷清的声音给盖过,系主任惯性发问。
高阳还是声音很平静:“那毕业以后呢?”
高同学这样说,乔乔反应过来,人不慌张,嘴唇也不颤抖了,好像忽然被注入了勇气。
“毕业以后,继续消停地生活,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说、不要做,继续去工作,去接受不公,去爱逼迫他们沉默的人,”高阳眼睛盯着系主任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地:“这样才能让周围的人都快乐的工作、生活下去?”
池雯就笑了。
倒不是嘲笑高阳,她也觉得高阳反驳的还挺有意思,她是笑系主任老师这一脸吃瘪的表情,能这么怼老师,还能有理有据底气十足地把老师怼得这么难堪的人,这高阳恐怕是建校以来头一个了。
乔乔都担忧地为高阳捏一把冷汗。
系主任老师是真的很难堪,他发消息把高阳给叫回来,是想教育高同学的,结果反而被教育了,这纵横学校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出来一个学生敢这么跟他叫忿了呢?
“你再说一遍?”
高阳扶额,她知道一个人没底气的时候,最爱说的就是这句话,她本来也没想怼老师,她妈要知道她在学校干了这事儿,能立刻从家里跑过来把她撕碎了给系主任当下酒菜。
所以高同学还是缓和了一下,给系主任老师一个台阶下:“我忘记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明白您的苦心,您对于辩论的看法,我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我们没有成心炫技,何况我们这毛孩子跟您比,哪有技能可以炫耀,我只是觉得,辩论就是辩论,可以抒发观点,可以启发思考,但绝不能是一场洗脑,绝不能以洗脑的目的开始一场辩论。我们的同学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他们的开心、痛苦远比我们假设的真实强烈,没人有权利让他们必须全部把自己的感情套用在一个公式上,然后去模式化处理……”
系主任的表情在闪光一下以后,越来越阴郁,高阳没继续说下去……
在系主任老师的视角里,高阳说“我忘记了”那一下示弱还是可取的,他甚至已经准备大度的原谅高同学了,可好死不死,高阳还往下说了比先前更难听的话。
高阳看得出来,她说的道理,系主任老师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而且系主任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系主任老师说:“你这么肯定你是对的,那如果再有一个因为宿舍问题,同学关系问题而做出出格事情的学生的话……”
后面的省略意味深长。
池雯也收起了无所谓的表情,这和出了心协的门,高阳问过她的话相似,她当时无言以对,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又有人把这个问题重新抛给高阳了。
“苍天饶过谁?”池雯小声地对着高阳说。
如果有人因为听了你的辩论,按照你所说的方法去做,却更加痛苦了,你能负责吗?
高阳抬起头,看着系主任老师的眼睛,语气轻快:“我不负责。”
池雯一愣,系主任表情质疑,好像是在说,那你还敢随便张口给别人意见,还说的那么言之凿凿的。
高阳淡定又不紧不慢地:“我说出来的话,从来只表达我的观点,观点没有害人,落实在每个人心里,当然还有他们自己的取舍,每个人的人生都由自己决定,我不以洗脑别人为目的,也不强求别人一定要听我的,当然不用为别人负责,每个人都应该也只能由他自己为自己负责。”
说完,顿了顿,完全不理系主任已经要吃人的表情和池雯一脸的被嘲弄,又继续说:“说得严重些,生产武器的人应该为战争负责,因为他们本来就知道做这东西是用来伤人的,可是种植玫瑰的人,恐怕是不用去为被玫瑰刺伤的人负责的。”
又总结说:“我辩论,从不以别人必须听我的为目的,只是提供观点,也不会为了逞口舌之快,说出来昧心的话,所以不会因为这些自责、内疚,我想我说的已经挺清楚的了。”
系主任本来问高阳那一句,是想道德压制,本来也是想治治高同学,没想到人家不仅没被治,还不卑不亢地把自己给治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生气了,好像就在高同学说话的某一个瞬间,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年龄很大,资历很老的一系之主,本就不用跟高阳这般还没有二十岁的小屁孩儿计较的。
而高同学,看到系主任那突然开朗又释怀的表情,就猜到自己肯定顺利过关了。
当一个人被说的没话可说,又没有肉眼可见的台阶下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自己碾压对方的优势,然后把对方看得幼稚无脑,来以此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
高阳知道系主任虽然迂腐,但是却不是坏人,何况还有吉老师在他们身后撑腰呢,只要她冲吉老师告个状,系主任回家就得把洗衣板跪穿。
所以说到底,还是和气生财。
等高阳说完,办公室里起码有两三分钟没有人出声,然后就看到系主任老师又鼓起了掌:“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吉老师果然是比我厉害得多,居然把你们几个给培养成这么好的苗子了。”
又说:“那个什么,我们以后定的心协每周五一场辩论,下周五的话,你们去解决一下毕业生迷茫的问题吧。”
说完就一副很累了想休息的样子想赶高阳他们走人。
高同学掏出手机,把刚才系主任老师转给她的课程表,放大到周五下午,精准地把系主任的课程和他的名字放在屏幕最中央,截图,又回传给他。
那名字下面的波浪线扭动的非常讽刺。
系主任老师忍耐地:“高阳,你要适可而止。”
高同学委屈状:“不是的老师,我只是不想耽误您的课,毕竟您的课比起辩论赛可重要多了。”
系主任老师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噎了半天,才说:“准许你们请假半节课。”
说完又补充:“但是,要提前一天写假条,请假申请要写到400字以上,作为老师,我当然希望你们不要逃课,作为系主任,也希望你们办好辩论赛,行了,今天就到这儿了,你们走吧。”
高阳笑笑,愉快地跟系主任说了再见,三个人就一起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下午补一章哈,加班了还要修改一下
终于上了一次榜……榜单要求,会至少日更3000,6-7天。
最近在存《大杀四方》存稿文,避免没时间更新,会存到10万字再发,是个快意恩仇的复仇古言,拜托收藏啦。
☆、25.
此时高阳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没走出几步, 就看到远处池轩正朝他们走过来,脚步不疾不徐, 表情也轻松明快,当然这是对比池雯。
显然池雯已经比高阳先一步看到池轩,再怎么强忍,脸色也有了变化,慌忙之下居然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先撤了。
“我去……找吉老师商量下下期辩题的题目……”
乔乔不知道个中缘由, 直说:“我们不是刚刚找过吉老师了吗?辩题也不在这一会儿,咱们先去吃饭吧。”
池雯的脚步顿了一顿,又回头狠狠瞪了乔乔一眼,严肃地:“多对辩题关心些,准备的充分些,你就不会总像台上说的那么紧张了。”
说完就逃跑似的走了。
乔乔气得对着池雯的背影直跺脚:“这人吃枪药了吗?火气这么大。”
高阳看乔乔还是挺活蹦乱跳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没受跟文翰生气的影响,就放下心来:“乔乔……”
还没说完, 池轩已经走到她面前,自然地接过高阳肩上装满资料的袋子:“饿不饿?”
乔乔都惊呆了,她算是知道池雯为什么要提前走了,现在留下她独自一人承担电灯泡的工作,乔乔恨自己后知后觉。
但是她没发现高阳的表情也是惊呆的。
高同学望着自己的布袋,惊讶地仿佛是布袋子自己从她肩膀上跑到池轩手上的。
“你这是干啥?”高阳不解。
“表现诚意。”池轩一脸正常。
乔乔听到这个对话的时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仿佛在被虐待,但听到下面两句, 就马上释怀了。
高阳纳闷儿地挠头:“表现啥诚意?”
池轩笑,一甩手把高同学的布袋搭在肩膀后:“吸纳你入队。”
乔乔才明白,这不是一场言情剧,而是一幕挖墙头的剧情。
尽管她心里有万千个守护墙角的话想说,此时此刻,面对池轩这样的人,也忍住了,三个人走到校门口,乔乔还是没能厚住脸皮去蹭一顿池队长的饭,往右一拐也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向宿舍楼的方向跑掉了。
就剩高阳和池轩俩人。
高同学没忍住:“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池轩摇头:“没有,感谢你。”
高阳心中瞬间闪过万千个念头,她敢肯定,这感谢里绝对不包括在辩论赛上打败池雯这件事,但其他的,结合从认识池轩开始遇到的所有,她也没想出来有什么值得池队长用帮她拎包来感谢的事情。
他俩又自然地走到了学校后面那条小吃街,自然地往麻辣香锅那家馆子走去。池轩走得很慢,开口却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看今天的辩论?”
高阳摇头:“就一般吧。”
说完觉得不够详细,又补充:“比起这种严肃认真耗费脑细胞,辩论完心情有点沉重的,还是喜欢能抖机灵,大家一起欢快点儿,能笑笑的辩题。”
池轩沉默两秒:“因为这辩题目的性太强,所以不喜欢。”
这简直说出了高同学的心里话,也是庆幸不用她说的太明显,或者解释太多,池轩也能懂。
作为对他理解自己的回报,高阳也难得细心地:“我们辩论完,我们系主任的老师有找我们谈话,希望我们不要对系主任有误解。”
潜台词是,池轩这次来找她,是不是也是想和她聊一聊池雯的事情,怕她对辩论时说出那种话的姐姐有误解,想替池雯解释一下。
高阳犹豫要不要说的明白一些,或者自己先表示下辩论归辩论,自己不会上升到对方辩手的人品上。
池轩笑了下:“我来,只是想请你吃个饭,或者感受下你有没有去我们学校辩论队试试的想法。”
又说:“我不会替谁的行为像你解释,来改变你的想法,我总是相信你对事情的判断,也不想强迫你,包括刚才我们提过的两件事,我只是感受下你的态度,但我不想,也不会给你洗脑或者,让你接受我的观点。”
池轩说得太一本正经,高同学呆愣,其实她也可以想到,如果池轩真的在意他这个姐姐,就不会跟高阳说太多她的事情,毕竟高阳知道的太多,她和池雯之间的平衡就会失去,也有碍她们正常的相处交流,或者说,有可能的,交朋友。
彼此不熟的时候,没知道太多对方的秘密,关系才能健康地建立,高阳懂得,而且池轩也不是虚伪的人。
高阳拍拍胸口:“这么说我就能放心吃你请客的饭了,当然,等我的经济状况回暖,这一顿顿我都会请回来的。”
池轩笑她,满口答应:“希望你的经济,晚一些回暖。”
上次是高阳选菜,这次轮到她坐着。
等到菜上来,高阳才发现,每一样都和上次没差,量好像都差不多,以往她知道的,池轩的所有优点她都不惊讶,但现在这个着实是让她吃惊。
“你记性真好,”高同学鼓掌:“感觉我们见面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饭。”
池轩漫不经心地夹菜,好像没听到有人夸他,只说:“吃饭是很重要的事,能开心的吃饭已经算是美好的人生体验了。”
高同学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被池雯的电话吵醒了,头天晚上她一个人吃了四碗米饭,回去路上已经因为吃的太多有点儿犯困,到了宿舍更是强撑眼皮,洗漱完直接就去睡觉,第二天第一大节没课,本来想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没成想,池雯昨天因为慌张逃跑,有些下不来台,居然早上六点多就来折磨她。
高阳接起电话,池雯在那边用非常清醒且冷静的声音说:“辩题,吉老师和系主任已经定下来了,而且周五程队那边也有辩论赛,系主任的意思是把我们安排在他们后面,杀杀他们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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