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下人们吓得噤若寒蝉,齐齐退到了院子外面,恨不得距离房屋越远越好。
里面那个魔王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恐怖,一旦发作起来,有多少倒霉鬼都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唐侧妃在王妈妈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赶到了院子门口。
七皇孙谢渊渟是太子正妃所出,但太子妃进庵堂“静心潜修”已有八年之久,现在太子府掌府的是唐侧妃。
唐侧妃虽然赶过来得急,但仪态仍然半分不乱。一身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杏黄缕金挑线纱裙,梳了华贵的牡丹髻,上插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簪,赤金满池娇分心,耳上戴着串珠水晶耳坠。一张端庄秀美的面容,保养得宜,看着仍然肤若凝脂,丝毫不像是早已年过三十的妇人。
“七殿下还在里面,侧妃小心……”
王妈妈跟在唐侧妃后面,看见正厅门口就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敢靠近过去。
“怎么会闹成这样?”
唐侧妃看见窗棂上挂着的那具生死不明的女子躯体,也倒抽了一口冷气,招手让身后的两个丫鬟靠近点,小心翼翼地朝正厅走过去。
一进正厅,就见到里面满地一片狼藉,桌椅、小几、架子、花瓶、茶具乱七八糟地摔了一地,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碎片和茶水。
正厅上首,锦衣华服的少年歪歪斜斜坐在黄花梨木透雕扶手椅里面,衣袍下摆松松垮垮地拖至地面,一条腿高高架在旁边的多宝阁上,靴子在半空中一翘一翘。
他的一头长发没有整整齐齐束起,大半都凌乱地散着,露出来的面容尽管还带着十五六岁少年的少许稚嫩,已经美艳得颠倒众生。
剑眉漆黑修长,凤眼斜飞上挑,眼眸在长长的睫羽覆盖下黑得慑人,恍然不可明辨。鼻梁挺拔笔直犹如高峻秀丽的山峦,嘴唇偏薄,唇色殷红,嘴角线条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似乎无时无刻不带着张扬恣肆的笑意。
分明是俊美精致到了极点的五官,却又充满了常人无法想象的野性和肆意,令人想起漫天的泼墨淋漓繁花乱舞,那般张狂的美感,疏放不羁,摄人心魂。
少年手上端着一盘瓜子,正把盘子里的瓜子一颗颗弹出去,玩得兴致勃勃,不亦乐乎。黑色瓜子一颗接一颗镶嵌在挂在窗户上的那个女子高高撅起的丰腴屁股上面,排列成的形状……赫然是一坨屎。
唐侧妃进来,看见那女子屁股上瓜子排列成的一坨屎形状,额角上一条青筋一下子就隐隐暴了出来。
“七殿下。”唐侧妃咬着牙,“春桃是妾身特地为你送来的通房丫鬟,你怎么能……”
倾国美貌的少年随手把瓜子盘一丢,懒洋洋地转了个身,把架在多宝阁上面的那一条腿放下来,又换个地方啪一下搁到面前翻倒的小几上,鞋底正对着唐侧妃,一晃一晃。
“通房丫鬟?不就是用来打通房子的吗?我哪里做错了?”
唐侧妃:“……”
周围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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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精病男主来了……
013 脑子不正常的七殿下
唐侧妃额角上的青筋跳动得更加欢快。
对于这位七皇孙殿下谢渊渟来说,这种奇葩高论,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谢渊渟九岁之前聪明伶俐,三岁读书,五岁能诗,七岁成赋,有神童之称,长得又俊美无双,在皇族宗亲年轻一辈中是最优秀的佼佼者。
但九岁的时候,大元皇帝建兴帝遭到刺杀,年幼的谢渊渟救了建兴帝一命,自己却在寒冬落入冰湖之中,被救上来后连着发了几天几夜的高烧。最后虽然一条命保住了,却烧坏了脑子,有些疯疯傻傻的,心智不太正常。
建兴帝因此心怀愧疚怜惜,在几位皇孙中对谢渊渟倒是最为疼爱纵容,朝堂上下也都理解。虽然谢渊渟脑子不正常,隔三差五就要闹点事情出来,只要没杀人没放火没造反,众人都给予最大的宽容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渊渟现在已经十六岁。以前虽然疯疯傻傻,还是傻的成分居多,太子妃入庵堂静修之后一直是唐侧妃代了这个做母亲的职责,照顾教养谢渊渟,谢渊渟傻乎乎的,唐侧妃哄起来并不难。
但近来这段时间,谢渊渟的情况不知为何有所转变,不像以前那么痴傻,却似乎疯得更厉害了,对唐侧妃也毫无半点放在眼里的意思,根本哄不住。
唐侧妃给他送来这个精挑细选的通房丫鬟,本来指望他能懂点男女情事,以后说不定也听话些,结果通房丫鬟就被用来把房子打通了。
唐侧妃简直不知道能说什么:“七殿下……”
谢渊渟已经根本没在听她说话,看看外面天气正好,突然来了兴致,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我要出去玩!单木!我们出太子府!”
单木是谢渊渟的一个小厮,刚才也躲到了院子里,这会儿不得不苦着脸过来。
谢渊渟不换衣服不束头发,就这么带着单木,大摇大摆走出房门,经过唐侧妃身边时丢下一句:
“侧妃送的通房丫鬟太不耐用,才把房子打通一个洞就不行了,一点也不好玩,下次送个结实的过来!”
唐侧妃另一边额角上的第二条青筋也暴了出来。
谢渊渟走出院子,随手在路边折了一大朵唐侧妃精心养护的姚黄牡丹,把那价值千金的名贵花朵跟个球一样在手里一抛一接,吊儿郎当地扬长而去。
太子府七皇孙脑子不正常的事情,全城皆知,偏这位七殿下还总喜欢没事在外面瞎晃悠。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让,免得触到霉头惹祸上身,人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闯多少祸也没人怪罪的。
谢渊渟在外面一般就是到处乱逛,走到一座桃花花枝探出院墙的宅院门前的时候,又突发兴致,宣布:“我要进去!”
跟在他背后的单木一脸苦相,不知道他们家七殿下突然又发什么神经,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进这座陌生的民宅,反正七殿下的脑回路从来就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
“你留在外面等着!”
谢渊渟说走就走,话音落下,也不管留在地上的单木,直接一纵身翻上墙头,越了过去。
单木只能认命地蹲在墙头下等着。第一他翻不过墙,第二他就算跟上去也没有什么卵用。七殿下小时候被说是练武的根骨天赋奇高,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空手撂倒一群大汉,后来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武艺却没有完全搁下,现在还是有点身手的,不需要他保护。
谢渊渟在院子里面落下地来。院子边缘种了一株高大桃树,古枝虬结,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这个时节桃花开得正如火如荼。是深红重瓣的那种桃花,盛放起来花团锦簇,冠盖如云,浓艳的花瓣深深浅浅飘落一地,犹如铺了满园瑰丽的霞光。
树下长身而立的绝色少年,衣角发梢上都沾了纷乱的艳红花瓣,灿烂明媚的阳光下似是披着一身春色无边,却令人莫名地恍然觉得幽冷沉暗。
一个二十来岁,容貌清俊的男子,似乎是早就在院子里等着谢渊渟,对谢渊渟行了一礼:“主上。”
……
安国公府。
宁雪被禁足,府中没有人再针锋相对,宁霏过了好些天的清静日子。
苏姨娘泪眼涟涟地感叹庆幸了一番,给宁霏送了些衣料首饰,又派了自己的一个二等丫鬟过来。李氏虽然还不到疼爱宁霏的份上,但也不苛待她,宁霏从庄子上回来时身体病弱,李氏便请了大夫来给她看病抓药,让人给她做齐四时衣裳,补发了月钱。
安国公府上庶出小姐的月钱是每月三两银子,三年份例的月钱一下子全部补发下来,一百多两,对宁霏来说也是不小一笔钱款了。
不过这么些钱,大件的东西肯定买不了,只能买些小玩意小吃食。
宁霏拿到银子的时候,一手托着腮,吩咐豆蔻:“去京都的点心铺子里买些时下的甜品点心吧。”
豆蔻记得小姐以前没这么喜欢吃甜食的,但最近府上送来的点心都被小姐一个人包圆了,还觉得不满意。
不过想来也是,女孩子有几个不爱吃甜点的,小姐以前在庄子上吃了那么长时间的粗劣食物,现在回来了,自然应该吃点好吃的。
豆蔻刚出去,苏姨娘就过来了。这几天她天天都要来宁霏这里,没话也要找话说,显得十分亲热。
“霏姐儿,老夫人的寿辰眼看就快要到了,寿礼还是姨娘来帮你准备吧?”
虽说重男轻女是普遍风气,到宁老夫人穆氏这个份上的也不多见,只疼爱小孙子宁浩,其他几个孙女在她眼里都跟草差不多,最大的作用就是以后结一门好亲事为宁府和宁浩铺路。
府里的几位小姐以前送寿礼,只有宁雪送得起贵重的,其余宁霜、宁露、宁雯、宁霏四个庶女没有她那么大手笔,都只能在心意上下功夫。
宁霏被送去庄子上之前,每年送给穆氏的寿礼都是苏姨娘准备的,说是她年纪小,还不知道挑寿礼。
但苏姨娘只是以前宁茂一个上峰送过来的妾,没有娘家帮衬,自己手头又没几个钱,帮宁霏准备的寿礼每次都是几位小姐里面最寒酸的。为此宁霏没少受明里暗里的讥讽,穆氏也格外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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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木,木头88888的客串
014 寿礼
宁霏摇了摇头:“不麻烦姨娘了,还是我自己准备吧。我刚刚得了月钱,手上还挺宽裕的,买得起礼物。”
苏姨娘坐得靠近她些:“这是说哪儿的话,你是姨娘的亲女儿,哪有麻烦不麻烦的。你那月钱要说多也没多少,还是留着自己添置点东西,瞧你现在也没几件像样的首饰,改天姨娘带你出去挑一挑?”
宁霏望着她。
小宁霏八岁时苏姨娘带她出去挑首饰,看上了一支珍珠簪子,说是特别适合她,让她花了积攒大半年的月钱买下。结果在不久后安国公府的一次宴会上,宁雪不小心碰掉了那支簪子,簪子上的珍珠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竟是一颗劣质的假珍珠。
小宁霏当众丢脸,后来还被嘲笑了许久,说她堂堂安国公府的小姐,居然戴一支假的珍珠簪出来见人,这得是多上不了台面。
当时苏姨娘红着眼眶过来,把自己骂了一顿,说自己眼光不好,认不出假货,害得她花了冤枉钱还丢脸。小宁霏那时见苏姨娘这么哀哀戚戚的歉疚样子,也没怎么怨苏姨娘,郁闷了一阵子就过去了。
苏姨娘眼光差也还罢了,但这个时候带她去买首饰,她在穆氏的寿辰上拿出来的寿礼如果仍然寒酸,这边又带了新首饰出来,众人肯定会觉得她只顾打扮自己,而对穆氏的寿礼一点也不上心,更要说她自私不孝。
一个大家闺秀若是背上了不孝的名声,不但遭人鄙夷不喜,也别想结到什么好亲事了。
苏姨娘以前天天哭自己没用,在小宁霏眼里,她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亲娘。但眼下看来,苏姨娘岂止是没用,简直可以说是愚蠢得出奇,从来没帮上女儿什么忙,还尽捅娄子。
然而,苏姨娘一个没有娘家作为靠山的姨娘,年纪不小,容貌中上,又只生了一个女儿,如果真这么愚蠢的话,在小妾姨娘一大堆的安国公府里,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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