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之中的吻却没有落下,米嘉疑疑惑惑地将眼睛睁开的时候,季舜尧恰好凑到她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句:“借位就行,哄小孩的。”
哄小孩的,你还做那么长的前’戏?其实你哄得还是本人吧!
米嘉又羞又臊,一想到刚刚闭起眼睛的样子就觉得快要爆炸,他心里一定笑死了对不对?她用力将他手甩开,揪了揪外套,往浴室里走。
以为爸爸妈妈已经顺利亲亲过的哪吒,高兴地蹦到季舜尧身上。
季舜尧忽然一弓身子,脊背绷紧,将乱动的哪吒提到一边。
哪吒歪头看着敛眉的季舜尧:“是痛痛吗,在哪里,哪吒给你呼呼。”
季舜尧挡开热心的小朋友,说:“好了,赶紧下去吃早饭吧。”
他朝着米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勇气,他就吻上她的。
吃过午饭,一家三口要往回赶了。哪吒忽然红了眼圈,站在爷爷奶奶中间,说:“我们一起回家行不行?”
陈钿心都化了,蹲下来摸着哪吒的头:“哪吒乖,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这里才是奶奶的家啊,奶奶过几天就去看你好不好?”
哪吒歪着头转身看了一会儿季舜尧,在得到他同样否定的表情后,很是伤心地跟奶奶抱了抱:“奶奶债见,奶奶要来看哪吒。”
季仲谋也蹲着了,两手一张,哪吒扑过去,同样是甜甜的“债见”。轮到季千河的时候,哪吒抬头看了她几眼,扭头跑。
季千河:“……”
这特么还真是再见了。
哪吒小朋友心思纤细,情感丰富,每往外面多走一步,就十分不舍似的跑回去再来几个爱的抱抱。
陈钿跟季仲谋是又难过又想笑:“这孩子就是这样,太重感情了。”
米嘉一直在旁看着,想了想,过去拉来哪吒的手,问季舜尧道:“上次好像听你讲,还欠哪吒一次迪士尼?”
季舜尧几乎立刻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点头:“是,不过最近比较忙。”
米嘉看向季舜尧父母道:“爸妈,要不这样,过几天你们有空的话来带哪吒去逛逛那个公园,小姑子不也正好放假在家吗,一道散散心吧。”
季千河一听就知道这人要笼络,坚决不让她得逞:“这么热的天,人又多,我不去。”
陈钿直接拆台:“前阵子都快四十度了,你不也嚷嚷着要去吗,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季千河说:“那也得分人啊,你们老的老,幼的幼,我去了能干嘛啊,帮你们提包?”
米嘉直接没理她,接着道:“小姑子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去的话你们别逼她,倒时候我帮你们找个向导,全程都不用排队的。”
回去路上,季舜尧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米嘉。
米嘉被盯得毛毛的,忍不住,问:“你有话就说。”
季舜尧笑了笑,说:“你跟以前很不一样。”
米嘉一怔,问:“那我以前是什么样?”
Chapter 17
米嘉以前是什么样的?
季舜尧绞尽脑汁,最后是借用的朋友闵西泽的一句形容,绵软细腻的像是一只南方的白面馒头,连外皮都被蒸得酥软薄嫩。
吃的时候,谁都会说吃不下,其实拿手一捏,全是空气。
季舜尧那时候很讨厌他用这样一副登徒浪子的语调评价一位姑娘,煞有介事地跟他拉下过脸,说:“你不要轻易地给一个人下结论。”
闵西泽对他的反应十分惊讶,一时作为玩笑说给过朋友们听。
跟米嘉的第二次遇见,是她自己找上的门。
彼时他刚刚动了创业的心思,因为缺乏启动资金,四处磨嘴皮子说服天使投资人。他同时还在某家公司任职,挣扎在选择安逸和放手一搏之中。
缘分这种东西说起来很难,有时候却又很简单,集团的大股东找到他,很苦恼地告诉他,自己的女儿最近迷恋上了一个男人。
“回来的时候,她很兴奋的跟我描绘他的样子,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画画:这里是鼻子,这里是眼睛,这里是嘴巴……我说好的,好的,女儿,你直接告诉我他叫什么就好。”
他双手交叠着摆在桌上,浅笑着看他:“她说那个人叫季舜尧。”
米嘉以走后门的形式,成为他这位COO的一员秘书。她和其他人一样,梳着干练的马尾,穿着成熟的职业装。
身体的曲线尽管已经完全是大人模样,然而尚且保留着婴儿肥的一张鸭蛋脸上,五官柔又秀气,眼睛里还留着孩子的清澈干净。
米嘉站在办公桌前,看起来想跟他做一个自我介绍,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季舜尧抱着文件急急地站起来。
“Sorry,有个会议,让Jamie带你熟悉一下这里。”
季舜尧回来的时候,米嘉并不在她自己的办公室,他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一沓文件绕到最近的部门。
格子间里的男男女女都没在自己的位置上,米嘉给所有人点了咖啡和一些点心,大家一边轻松的聊天,一边吃着东西。
他们是科技企业,走在行业最前端,管理方式也追求先进,工作环境保持轻松和自由,只要你能在规定时间完成额定的任务。
季舜尧不大会关注属下是否在上班时用过早午饭或是下午茶,今天一反常态地屈指敲了敲玻璃:“米嘉,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米嘉见过他在讲台上挥洒自如,也见过他回答同学刁钻问题时的游刃有余,哪怕是拒绝她,脸上依旧带着礼貌的笑意。
米嘉以为他是绅士,没想到他的坏脾气这么早就开始显露,跟在他身后,总觉得那高大的背影即将变形,化身成洪水猛兽向她奔袭。
季舜尧停下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注意到,即将要撞上的时候,他扶着她双肘,一点温情都不给地将她推到很远的地方。
米嘉怔了怔,说:“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季先生?”
季舜尧一愣,反问:“你喊我什么?”
米嘉需要仰起下巴才能跟他对视:“我说……季先生。”
季舜尧耐着性子说:“大家都喊我老大,或者如果你喜欢,直呼我名字也可以。”
米嘉说:“你现在是我老板,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
米嘉声音很清脆地喊:“老大。”
米嘉:“老大,我刚刚是惹你生气了吗?”
季舜尧冷冷看她:“以后不要在上班时间请大家吃东西。”
她先是点头,又很不解:“公司规程里好像没有哪一点禁止员工上班请客吃东西。”
季舜尧说:“公司章程里面没有,但是在我这里,有。”
米嘉又觉得疑惑:“可是Jamie说,我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让大家走得更近。”
季舜尧微拧着眉心盯着她,她立刻就缩起脑袋:“我知道了,老大。”
继续往回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后面轻声细语,季舜尧扭头看她,她就乖乖闭嘴,他一回头,她立马故态复萌。
办公室门前,她像是终于找到契机和勇气,拦着他道:“其实你生气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是不喜欢我出现在这里,是吗?”
季舜尧微微抬着下巴看他,样子清冷而倨傲,他声音里也是淡而疏离的:“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米嘉除了被她那些烂桃花穷追猛打的不堪回忆,从小到大其实根本没有感情这方面的经历,连喜欢一个人都只是最近才有的体验。
一个人若是没有经验,就只好学着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也对被喜欢的人发动猛烈的攻势。
反正已经打草惊蛇,也被正面警告过十分反感她所做的一切,所以米嘉反而放下包袱,反正,也不可能被讨厌得更厉害了是不是?
季舜尧走到哪,她便走到哪,不该她出席的会议,她也会假模假样地抱着资料袋,只是为了站在外面等他出来时,第一个看见他。
不仅仅是上班的时候要紧紧靠着,下班之后也要尽可能地多待一会儿。他加班,她就陪着,一边看着他办公室里透出的点点灯光,一边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想着回家之后大吃一顿。
他开车回去,她就沿途跟着,一直等到他妈妈或是别的佣人,帮忙开了院子的大门,她缩在方向盘后面,想,那里,会是她以后的家。
米嘉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和新闻里唾弃的“痴’汉”、“变’态”极其相似,为了不让他跟更加反感,做的很多事都是默默的。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让别人甚至不让他发现她的这些小心思,但是陷在爱恋里的人,很多事情都是遮不住的。
她看他时的眼神,跟着他走的注意力,取餐的时候会特地给他看起来更丰盛的那一盒,就连车子,她也尽可能来的早一点,就为了能跟他停在隔壁。
公司里的流言渐渐甚嚣尘上。
一把手的女儿喜欢上了年轻有为的COO,金童玉女的组合不仅足够养眼,强强联合的搭配也是一大焦点。
有能力又怎么样?没有足够的资本,还不是沦落到给别人打工。娶了老板的女儿可就不一样了,泰山再怎么精明,女儿的那一份也还是大方的。
何况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连闵西泽都听到风声,借着艾琳生日的机会把他约出来。节奏缓和的慢摇吧里,季舜尧一连谢绝多个染着脂粉香气的橄榄枝。
闵西泽的打趣正是这时的事情,他甚至特地问侍应生要了一盘金银馒头,捏着其中白面的一个,说:“以为你喜欢有滋有味的花卷,没想到竟然是干瘪无味的馒头。”
闵西泽跟友人们讲述他的所见所闻:“上次去他们公司开会,有个长相颇有几分可爱的女孩在会议室门口等他,大家都笑他说那个女孩要断了舜尧情路,让他出去把她赶走,他却说:随她好了。”
大家都笑起来,闵西泽说:“后来才知道,那个是大股东的女儿,小小年纪,名下的财产已经是天文数字,大家又说他聪明,其他人还在拼命地要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倒好,已经站在终点线了。”
艾琳觉得十分好奇,问:“是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一个?”
她几次到季家做客,总在门前看到陌生牌照的豪车,几次撞见,留心去看,开车的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闵西泽更加纳罕:“原来连家门朝哪都摸过了,看来是动了真心。”
季舜尧这时候冷冷打断,说:“不要再提她了。不过就是小孩子的一场一时兴起的游戏,谁当真的话,谁就是傻子。”
一直在隔壁桌坐着的一人忽然站起来,不小心碰到面前酒杯,发出很大声响。
闵西泽眯着眼睛去看,愣了一愣:“你那个小孩子居然在这儿,刚刚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季舜尧立刻回头去看,米嘉带着一身红酒渍,埋头跑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位。
季舜尧的借口去洗手,在卫生间外见到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说她娇滴滴,是因为不过只是湿了衣服,也值得她大动干戈地哭鼻子。
她一边捧水一边冲洗身上的酒渍,却只是越来越糟,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印出内衣的边缘和颜色,是淡淡的少女粉,还有草莓花纹——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看得这么仔细,所以亡羊补牢地移开眼睛,脱了外套将她整个罩起来,说:“这种小事,就别一直哭了。”
米嘉却磕磕巴巴地告诉他:“我不是因为衣服脏了才哭的。”
季舜尧一挑眉:“嗯?”
米嘉说:“不是一时兴起,我也不是小孩子,我只是非常喜欢你。”
事实证明,米嘉真的没有说谎,他尽管不是一个穷小子,但跟她的家庭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她为了能够嫁给他,做过很多愚蠢又决绝的事。
直到她忧心忡忡的父亲,最终被她的孤注一掷所打动,他们才能牵着手走进教堂,彼此承诺一生。
米嘉尽管出身豪门,但并没有小姐的架子,她对他的父母尊重,对他的朋友友好,但是,也仅限于此。
除了父母因为感情不佳分居,她没有受过一点挫折。从小在父亲庇护里成长的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十分纯粹。
她对人的态度也很是耿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如不,那也就算了,要么远离,要么冷遇。
米嘉跟季舜尧的婚姻并不被人看好,季舜尧的一帮狐朋狗友平时玩笑,这种时候坚定地站在了对立面的,他的父母亦然。
这样的一场婚姻注定高成本低收益,倒不是说季舜尧会在钱财上受损,而是他迈进围城的这一刻起,吃软饭的名号会跟着他一辈子。
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不过名誉二字。父母与朋友忧心忡忡,对米嘉保持戒备,米嘉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渐渐的跟他们疏远。
那时候的米嘉非常自我,优渥的生活保证了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世故和圆滑是讨生活的人的基本素养。
像今天这样,明明知道对方并不喜欢她,却依旧用笑脸来面对,也会有意无意地用些小办法来讨好他。
这样的行为,在以前的米嘉身上完全不敢想象。
很难界定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季舜尧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执念,觉得宁可她天真,宁可她单纯,把她像金丝雀一样的圈养起来。
她的成长却远超他的想象,突如其来的意外,失去记忆,失去父亲,一个人孤身在外,她有太多需要自我调节的地方。
Chapter 18
车子里静悄悄的。
哪吒这两天玩得太疯,这会儿被车上的颠簸一晃,已经沉沉睡去。
只剩下各有心事的一对夫妻。
米嘉失忆之后,曾经试图找回过自己失落的记忆,可是却每每因为忌惮那些不堪的往事,所以宁愿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如今在季舜尧的口中得到印证,她只觉得一张脸臊得慌,根本没办法直视他。
幼稚而且固执,是她在听完这个故事后的第一感觉,用这样死缠烂打和威逼利诱换来的爱情,她从来不屑。
而无论季舜尧叙述用了怎样平缓的口吻,过去那个没事就开始哭哭啼啼的小公主形象,还是一下就鲜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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