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对话,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基本的尊重。
靳简眼神微动,竟是无动于衷吗?
靳简无视洛沉释放的冷气,微微笑了笑,轻声慢道:“老师,我是来谢谢你的。”
他的声音沉稳动听,刻意的温柔之下更是稀释了平时的冷漠,显得温和儒雅。
教室中还没离开的女生有些已经受不了的开始捧着脸颊犯花痴。沈媛依然坐在位置上,似乎没有挪动分毫,然而手指却是扣进了肉里,甚至将手掌心扣出了青紫的淤痕,依旧没有感觉到痛意。
谢谢?洛沉脚下的步子一顿。
“谢谢?”玉微愣怔片刻,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糊住了,没想起来她做了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来道谢。
靳简极其自然地为玉微捋了捋她掉落下来的碎发,一举一动间皆带着情人般的缱绻细致:“上午上课了,走得急,忘了和老师说谢谢你提议周末帮我补课。”
洛沉的身形刚好遮挡了靳简的全部动作。是以,讲台下的学生都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只是看见靳简抬起了手没多久便又搁下了。
但洛沉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股莫名的火气顺着经脉游走全身。没等玉微有所动作他便立刻拉住了她,隔开了两人。
他态度强硬地站在两人之间,和靳简对视。
他听见了自己压抑着,平静到异常的声音:“道谢不需要动手动脚吧?靳同学,你不知道尊师重道四个字怎么写吗?”
话音刚落,洛沉便被自己语气中的戾气惊到,他何曾这样被情绪牵制而失控过?变得完全不像他自己。
“洛同学,你这样打断我和老师的话。你又知道尊师重道四个字怎么写吗?”靳简挑眉,冷冷地看着洛沉,毫不退让。
两人剑拨弩张,各不相让。
教室内的人早已经惊呆了,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班上的两大学神就这样突然怼了起来。但这显然不是重点,他们只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些本来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的学生立刻坐回原位,准备围观看戏,当吃瓜群众,然后明天告诉那些走掉的同学这个劲爆消息。
玉微蹙眉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在我面前都敢吵起来吗?”
两人被玉微一质问,瞬间收敛了几分看向对方的冷厉。
“老师,我错了。”洛沉率先开口认错,神色已经变回了素日的温和疏离,但也不忘抹黑靳简,“我只是看不惯靳简这样对老师动手动脚,毫不尊重你。”
靳简反驳:“老师,我只是看你的头发散了,好心地帮你捋上去。洛沉竟然怀疑我对你的尊重,刻意抹黑我。其性质之恶劣,可见一斑。”
“靳简……”洛沉还想继续反驳,却被玉微打断。
“好了。”玉微颇为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你俩都是为我着想,我知道,但是不能这样不分是非地吵。都下去收拾书包回家吧。”
她说完,挥挥手,示意两人下去。
靳简和洛沉倒也识趣,知道再吵下去也只是讨不了好,便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走下了讲台。
讲台下的同学以为有一场好戏,没成想就这样草草收场,叹了句没劲也就散了。
靳简很快收拾好书包便离开了教室。
沈媛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一路都是鬼鬼祟祟跟着靳简。她甚至因为怕被他发现,不敢坐自家的车,另外唤了一辆出租车跟着。
靳简早就发现了沈媛,但一直没有戳破,只是让司机加快了车速。既然她愿意跟,那就跟着好了。
沈媛一路跟着靳简,跟到了靳家。靳家的门卫看见靳简车后跟着的是一辆陌生的出租车,本想要拦下,但当看见车内之人是沈媛时,便默默地继续大敞着大门。
车在靳家别墅前停下时,沈媛已经晕车得想要吐。她用手轻揉着额头,靠在座位上半眯着眼眸缓冲。
出租车司机见沈媛苍白,怠倦的脸色便知道她是晕车了。好心的司机不由得关心的询问:“同学,你还好吧?”
沈媛缓过神,感觉心里的恶心,晕眩感好了些,于是从钱包里掏出钱:“不用找了。”她急匆匆地下车便往别墅内跑去。
靳家管家见沈媛一脸匆忙慌张,眼底深处还有深浓的绝望的模样,有些诧异,但面上丝毫不显,只躬身对她行了一个礼:“沈小姐。”
站在大厅的佣人皆是随着管家恭敬的鞠躬。
“靳叔,靳简呢?”沈媛拉着管家,询问道,嗓音还有一丝晕车的沙哑。
“二少爷在二楼休息厅。”见沈媛问起靳简,管家倒是毫不惊讶地便道。
沈小姐喜欢二少爷向来不是什么秘密,京都贵族圈内谁人不知,更何况是作为靳家管家的他。每次沈小姐来靳家都是找二少爷。但二少爷倒是一直对她冷眼以待,虽为准未婚夫妻,却一点感情都无。
靳家下人没几个怜惜沈媛的,因为沈媛实在太过骄纵无礼,让人喜欢不起来,连怜惜都吝啬给予。
“谢谢靳叔。”
沈媛忍住天旋地转的不适感,扶稳楼梯扶手,摇摇晃晃着往楼上跑去。
……
靳简回去后,放下书包便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玩起了surface。即使是双腿随意地交叠着,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尊贵优雅。
沈媛走进休息厅看见的便是这样慵懒肆意的靳简。这个男人是令她痴迷疯狂了十多年的人。
这样的他,即使她说过要放下,不再爱他。但一时之间又怎么能做得到彻底的无视?她决定追求洛沉,心底深处何曾不是抱着一丝他会挽留她的心态。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直到此刻,她却是不得不承认。她还爱着他,她还希望他也爱她。连她所想的追求洛沉,也不过是一个想他爱她的借口。所以她被洛沉拒绝时才没有伤心,只是觉得难堪。
沈媛感觉自己的双脚仿佛负载了万斤重的铁链,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脚踝,沉重得她根本抬不起脚,迈不出下一步。
“靳简……你,今天为什么要去找老师?”沈媛听见了自己沙哑难听的嗓音,一句话像是从喉咙深处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破碎不成句。
她虽然人笨,但直觉向来不错,靳简对玉微很可能有了漠视之外的情绪。她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两人一直在她视线之下,靳简怎么回突然就对自己哥哥的女朋友起了兴趣。
她以为永远不可能有冷漠之外情绪的靳简,竟然如此容易便对一个陌生人温柔以待,这叫爱慕了他十多年的她情何以堪?沈媛的情绪在一点一滴的崩溃着,像是绷紧的古琴弦,一根一根的崩断。
靳简的视线没有从surface上移开,只淡淡道:“你未免管得太多。”那是完全不同于面对玉微时的温和。
“我是你的未婚妻。”沈媛强调道,根本忘记了她想要放弃靳简。
妒火几乎要灼烧她的心肺,连说出的话都带着滚烫的热气与压抑不住的怨妒。
靳简皱眉,声音冷了几分:“没有订婚,你算哪门子的未婚妻?何况,我永远不会和你订婚。”
他最讨厌的便是沈媛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你!”沈媛一噎,头脑更是阵阵发黑,她扶住身侧的墙,冰凉坚硬的触感和粗粝的雕花纹路让她清醒了些许。
她幽幽地问:“靳简,你便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她殷切地看着他,企图从他眼睛中窥探出一丝一毫的不同。十多年啊,哪怕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为何靳简却是无论如何都无动于衷。
靳简站起身便往门外走去,他不喜欢沈媛,自小便不喜欢。她越是这样缠着他,他对她的厌恶便更深:“没有。”
“从前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所以,如果你还有些羞耻心,便不要再缠着我。”靳简想了想,补充道。
沈媛下意识想要抓住转身欲走的靳简,却只是扑了个空。靳简轻而易举地便躲开了她。沈媛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唇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却比不笑更难看。
这一次,她终于彻底死心。
只是心中为何犹如被钢锯拉扯着般巨痛无比,令她呼吸不能,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着。
沈媛捂住心口,低下头,大口喘着气,眼泪没有流下,只在眼眶中打转,潮意晕红了眼眶,一双乌黑的眸子如水浸润。
第35章 殊丽无双(十)
晚饭时分。
餐桌上一片寂静,只有微微的夜风拂过窗,带起的窗帘晃动的声响。
洛沉沉思片刻,还是低声开口问道:“老师,靳简说你要周末给他补习?”
玉微笑笑,完全不在意:“靳简课程落下了。我想着,周末正好帮你补课,多带一个人应该也是可以的。”
洛沉深色的眼眸中犹如凝结着浓稠的墨,化不开,散不去。他心底沉下去几分。所以……他不是那个特别的。她只是习惯了对所有人好?
而他,只是她万万千千之中的一个?
一顿晚饭,洛沉食之无味,如鲠在喉。
……
高三的时间过得极快,又极慢。快的是你根本没有察觉,时间便已经过去,然而你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复习。慢的是每次做作业时,看见墙上挂钟一下又一下的转悠着,仿佛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周六清晨。
玉微围着粉红色的小猫围裙,带着有软萌猫耳朵的同色系帽子在厨房做着早饭。
这一套围裙装束是她前几天逛商场特地买的。毛绒绒的粉色套装,软萌可爱,很符合小女生的审美。虽然她不是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女生,但依旧忍不住地被萌到了,于是买了它。
其实她最终决定买这套围裙,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靳简是个不折不扣的猫奴,极喜欢猫。家中更是养着两只孟加拉猫。
玉微控制着炒菜的火候,时时刻刻注意着门外的声响。
当门外传来门铃声时,她愉悦地擦了擦手,就着这一身软萌样,去开了门。
靳简本是不想这么早便来的,他没有设闹钟,只等早上自然醒。然而,今天早上还没到六点,他便醒了,醒了之后再也睡不着。
左右无事可做,他便提早来了。
微熹的晨光中,那人带着粉色的小猫耳,素颜朝天,一双如猫瞳澄澈的墨色眼睛圆睁。
面前之人犹如家养的两只小猫咪,乖巧呆萌,不谙世事。靳简半眯眼眸,敛下翻滚的神色。
他道:“老师,早上好。”
她回以那日课堂上相似的一笑,清浅温和,稀释在渐亮的晨光之中。
“早。”
“老师准备就这样和我站在门口吗?”良久,靳简笑道。
“啊--”玉微羞愧地敲头,低声道,“差点忘了。靳简快进来。”
玉微后退几步,从玄关中的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式拖鞋搁在地板上。
“谢谢老师。”靳简走进室内便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房间的布局,他现在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
天蓝色的基调,和玉微穿着的粉色围裙是两个不同的风格。他以为她这样的性格,应该会更喜欢粉色才是,没想到完全预料错误。
但这室内的风格倒是和她在学校的古板很是相似,虽是简约大气,到底失了几分人烟的气息。
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她,她却总是能给他新的惊喜。这样的她就像是一片未知的幽径,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越是未知神秘,越是引人入胜。人总是对半遮半掩的美好事物抱有猎奇的心态。
洛沉下楼的时候,靳简和玉微已经坐在餐桌上。靳简就坐在玉微的左侧。
相比刚下楼,显得有些多余的他。餐桌上的两人显然更像是一家人,其乐融融。
他蓦然想起了周一那天,玉微对靳简温和无比的笑。
洛沉的眼眸危险的眯起,一双幽深似寒潭的眼睛紧紧盯着靳简,像是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来。
如一对璧人的两人相依而坐,男子清隽,女子秀美,再般配不过。
靳简在和玉微讲着什么,两人凑得极近,她仿佛没有看见他,眼中只有靳简,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时,唇角便会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洛沉不知道在饭厅门口站了多久。玉微一直没有侧头,更没有发现他,只是拖着下颚,眉眼弯弯的听着靳简讲话。
靳简面对着洛沉,却是假装完全没看见般,和玉微闲聊着。直到靳简伸手又要抚上玉微的鬓发。
洛沉终于忍无可忍地轻声打断道:“老师。”
玉微听见呼唤,转过头,唇角还有着未曾收起的灿烂笑意。
她道:“洛沉快来吃饭,我和靳简都在等你呢。”
洛沉在玉微右侧坐下,敛下神色,毫不留情的挖苦:“抱歉,起得有些迟了。在家里总是会不自觉的晚起,下次我一定设好闹钟。靳同学想必很早便起了吧?这么早就到了,的确辛苦。”
家。
这是他和她的家。
洛沉心里的阴郁蓦然消散几分。
靳简仿佛没有听出洛沉的弦外之音,极其自然的接口:“老师答应帮我补课,再辛苦也值得。更何况不过是早些起床,算不得什么。高三学生不就是应该这样早起的吗?”
他假装没有听出来洛沉将他排除在这个家之外的话,转而指控洛沉在高三这般紧张的时期还睡懒觉,偷懒。
洛沉轻描淡写一句:“于学习来说,更重要的效率而不是时间长短。”
“你们这是还没开始上课就开始讨论起学习了?”玉微夹了一筷子菜到靳简碗里,“先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复习,不必急在这一时一刻。”
“尝尝?”玉微扬眉,期待地看着靳简。
靳简看了看碗里卖相不错的菜,又看了看洛沉没什么表情的脸,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没有立即动筷。
玉微努努嘴:“洛沉一直说很喜欢这道菜。”
洛沉唇角的笑意有片刻凝滞,旋即便继续笑着。
在玉微热烈的视线下,靳简夹起菜送进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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