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黑衣人皱眉,明显的不答应:“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
玉微迎着黑衣人质疑的目光轻轻一笑,那笑太惹眼,仿佛沐浴在血色里的蓝色妖姬,妖艳而又冷媚,十七个黑衣人齐齐愣住。
她说:“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不是吗?”
玉微把枪.口又逼近高个子一寸,紧紧抵在他的太阳穴上,黑洞洞的枪.口周围浮起一圈白色,是经脉被硬物压迫而导致的血脉不流通。
黑衣人忌惮她手里有人质,却又不甘心轻易放手,她的身体她很清楚,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不能让黑衣人与她讨价还价。
“想活命吗?”玉微低下头,附身在高个子耳边,“让他们立刻按我说的去准备。”
“能容我思考一分钟吗?”
他刚才一时大意才被她擒住,一是没有料到看似柔柔弱弱的玉微竟然对自己这么狠得下心,也没料到她竟然会传说中的功夫。
他的目光落在玉微的左手臂上,惊疑不定,连桡骨断裂都可以面不改色。
高个子黑衣人甫一开口,玉微立刻眯起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伯希?”
“是我。”高个子……不,伯希轻声笑开,似乎抵在他头上的不是枪,他叙旧似地道,“祁夫人。”
依旧是恰到好处的礼貌,玉微却是拧紧了眉心。
伯希又道:“希望祁夫人给我一分钟的时间考虑,你应该明白,如果我舍下性命不要,你也要跟着我一起死,包括你哥哥。”
玉微不吃这一套,她再拖下去只能是死,但她也不愿意暴露自己撑不下去的事实,毕竟她如果连一分钟都不愿意给伯希,伯希这样的人,很有可能会当场起疑。
玉微吞下一口唇齿间的血水,吐字清晰:“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花样?”
“伯希先生,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我们又不熟,有些事情,还是不拖延的好,你不怕死,我同样也不怕死。”
她压低声音笑道:“不然我们试试谁更不怕死?”
伯希听不到玉微扣动板机的声音,但却看见了魁梧黑衣人的眼神,他神色一肃:“祁夫人。”
“嗯?”玉微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我马上让他们下去准备。”
玉微停下了扣动板机的动作,却没有松懈片刻,伯希是她手里唯一的筹码,她不敢也不能放松,她目送着魁梧黑衣人带着三个人离开后又继续审视一般盯着其余的黑衣人。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寂静凝固在跑马场中。
僵持不算久,但在刺眼的阳光下,玉微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颤了颤,她很清楚,她的身体到此刻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也坚持不下去。
伯希敏锐地捕捉到了玉微的颤抖,眼底闪过深思,闲聊似地和玉微道:“祁夫人,我很欣赏你。”
这一句话是真的。
在他的印象中,东方女子一直是云舒曼那种人,娇柔又阴狠。
玉微却是给了他意料之外的惊喜,一个坚韧的东方女子。
玉微没心情和伯希闲聊,嗤笑了一声:“我可当不起伯希先生的欣赏。”
身子这样架着伯希,已经有些僵硬,她却不敢动,脑海中那根弦一直紧绷着:“伯希先生还是别再开口了,毕竟我手里的枪没长眼睛,一不小心伤着了您可不好。”
蓦然,她眼前晃过一片黑,瞳孔的焦距逐渐涣散,那涣散的焦距从黑衣人黑色的衣服上逐渐蔓延开,连天空都抹上了一层青黑。
她身上的血滴落在伯希身上,湿濡一片。
玉微再次咬紧舌尖,企图让自己清醒,凭借仅剩的意念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颤抖,但到底已经是强弩之末,又坚持了多时,尽管她压抑,却还是有不受控制的颤抖从指尖溢出,她手臂的青筋绷直。
伯希趁着玉微眼前青黑的一瞬间,夺过玉微手里的枪,反手一剪,顺势把她带入了自己怀里,完全钳制住,他吩咐黑衣人:“你们去带玉衍过来。”
四个黑衣人领命离开。
伯希满意地收回视线,温和而又礼貌地笑:“祁夫人,你觉得你此刻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怀里的身子软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她是怎么带着一身的枪.伤还强.忍着坚持到了现在的。
知道大势已去,玉微抬高纤细的脖颈,眼前是模糊的景色,她冷笑:“的确没有。”
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得有尊严,不会向他求饶。
更何况,她即便是求饶,伯希也不定会放过她,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只是不甘心,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她承诺了玉衍要一起活下去,她还没在母亲膝下敬孝。
她只是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任务世界里。
半晌,玉微缓缓闭上眼:“伯希先生自便。”
没有系统的保护,这一枪下去,她会真正死去,如果这是命,她认命,只当自己在母亲死去时就已经死去,说起来,这些任务世界的生命还算是她白赚来的。
“哦,你们国人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是‘祁夫人好好上路’,对吧?”伯希眼中微有惋惜,手下却坚定不移地扣动了板机。
玉微静静地等候着死亡,细微的板机扣动声拨动时,她心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她嗤笑,到底是人,面对死亡会有本能的紧张。
突突的枪.声响起,玉微无意识地颤了一下眼睫,同一时间,被禁锢住的身子突然被松开,下一刻,跌入了一个气息干净清爽的怀抱,她缓缓睁开眼。
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是祁舟辞刚毅的侧脸,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垂眸,深邃的眼眸对上了她的视线:“我来晚了。”
玉微不甚清晰的视线努力聚焦在祁舟辞身上,静默无言。
枪声又起,她下意识地想动,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她最后的一丝力气在执枪对准伯希时已经耗尽。
祁舟辞却没再多言,但也没有放下她,这里都不安全,她在怀里他才能安心,他耳廓微动,快如闪电的子.弹擦近两人时,他幽深的眸色一晃,避开了她身上的枪.伤,温热的手掌扣在她纤细的腰间,拥着她一个侧身,躲过了只余残影的子.弹。
伯希扬手示意黑衣人住手,温文尔雅地道:“祁副参谋长,好久不见。”
玉微侧眸,伯希站在九个黑衣人身前,闻声赶来的四个黑衣人也归位到了他身后。
祁舟辞礼貌而又疏离地道:“伯希先生,别来无恙。”
玉微眼底微带惊讶,伯希和祁舟辞也认识?
祁舟辞的目光停留在玉微肩上的枪.伤上,眼底是深不见底的雾色:“留洋时与大哥一起认识的。”
他皱眉,压低声音问道:“疼吗?”
玉微淡然地摇头,太疼了,反而麻木了。
伯希好整以暇地看着祁舟辞关切地询问玉微,挑眉,眼里是兴趣盎然,祁舟辞在A国留学时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冷漠得能冻死自己表妹,没想到对自己的夫人倒真的是体贴入微。
连明知道是涉险,也甘愿单枪匹马的来。
他的目光又流连在始终面无惧色的玉微身上,这样的女人倒也的确值得祁舟辞舍命相待。
伯希抬手,黑衣人心领神会,立刻递给他一把.枪,他吹了吹枪.口,似笑非笑地道:“祁副参谋长如此看重自己的妻子倒是叫我吃了一惊。”他话音一转,“这是准备一起来赴死?”
对祁舟辞夫妇,他倒是真的欣赏。
可惜,立场不同,誓不为盟。
祁舟辞面不改色地脱下军装外套套在玉微身上,军装外套由特殊材料制成,可以挡去一些擦伤:“承蒙伯希先生夸奖,我爱惜自己的妻子,他人若是敢伤她分毫,我必定千倍相报,不死不休。”
他垂眸,他受过枪.伤,自然知晓她中.枪的手臂恐怕早已经没有知觉,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手臂的伤口,把军装的袖子慢慢地拢上她的手臂,一粒一粒,耐心地为她扣上扣子。
玉微站立不稳,完全依靠在祁舟辞身上,听见伯希的挑衅词,她锁紧了眉头。
若是到现在她还不明白伯希的目的何在,那她也妄活了这么多年。
果真,以云舒曼的能耐,是无法操控整个跑马厅的,在这场事故里,云舒曼估计最多只是出卖了一些消息,而真正想要杀她的人,应该是伯希。
至于伯希为什么想要杀她,这更不难想,看样子伯希和祁舟辞敌对。杀了她,能让祁舟辞自乱阵脚,而今天,估计也是伯希没想到的,祁舟辞竟然赶回了北城。
所以,伯希现在是想……
伯希的目光游弋在玉微惊疑不定的眉目间,即便她现在猜到了也无济于事,他冷笑一声:“那就看祁副参谋长的本事了。”
玉微心头一跳,背脊陡生冷汗,伯希想杀了她和祁舟辞。
祁舟辞知道伯希要杀他,但他还为了一个心里可能住着别人的妻子送上门来。
值得吗?
她得不到答案。
祁舟辞却是给了她答案,他轻吻在玉微染血的眉心:“别怕,我在。”
别怕。
我在。
玉微望向祁舟辞,他的眼底满是爱怜与后怕,她看得太清楚。
她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句:“祁舟辞。”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祁舟辞的吻顺着她染血的额角滑下,吻去她脸庞上的血:“我在。”
他不后悔自己去了南城,因为那是他的责任,他只是后悔自己回来得太晚,倘若他回来得早一些,她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伤。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不错开一分。
玉微望进祁舟辞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中,他黑白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她。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茫然无措,她的世界在逐渐安静下来,黑白的世界被一寸寸斑驳,唯独他的身影染上了一抹黑白之外的暖色。
坠马时没想过他,孤身搏击伯希时没想过他,即便刚才决然赴死时也没想过他。
她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
太久。
她没想过有人能救她。
可是,他说他在。
她眼角不自觉地滑落了一滴泪。
祁舟辞轻柔的拂去玉微眼角那滴滚烫的泪,温柔怜惜地道:“我来接你回家。”
我来接你回家。
不论她身在何处,他都会亲自去接她回家,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死。不论她是否需要,他都会站在她身前,为她挡去一切风雨。
因为她是他唯一放在心尖上珍爱的妻。
如果有一天他再不能继续为她遮风挡雨,那一定是他战死沙场。
可是有她在,他怎么舍得永眠在没有她的地方。
……
伯希嘲讽似地鼓掌道:“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谈情说爱,祁副参谋长倒真是好心情。”
玉微侧眸望去,眼前却突然蒙上一层薄雾,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只能看到世界模糊的轮廓,她握住祁舟辞的手,不解其意:“夫君这是做什么?”
祁舟辞把丝帕蒙在玉微的眼上,修长的指尖捻起丝帕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血腥的场面太脏。”
玉微失笑,还会比她身上更脏吗?
但好在她虽然被蒙住了眼睛,却依稀能够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
祁舟辞左手重新扣在玉微腰间:“伯希先生请。”
伯希见祁舟辞没有放下玉微的意思,倒也没开口,毕竟他的目的只是杀了祁舟辞和玉微,祁舟辞自己愿意带着一个累赘,他当然乐得成全。
刚才停下来与祁舟辞闲聊,也不过是因为他的确欣赏祁舟辞这样的人,近乎十全十美。
他敛下眼底的惋惜之色,退至黑衣人身后,扬手。
枪声又起。
玉微只感觉脚下被祁舟辞带起,密集的枪声中是他安抚的声音:“别怕。”
她指尖扣在他的军装上,她不怕,她只是担心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他该放下她的。
祁舟辞眯起锐利的眼眸,子.弹太密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一松,左脚前跨一步,把她藏在身后,手扣过她的右肩,让她的身子微偏,自己也迅速侧过头,闪过疾速飞来的几发子.弹。
逼近一步,他右手对准中间的两个黑衣人按下扳机,同一时间,祁舟辞左手扣住玉微柔软的指尖,把她重新卷回自己怀里,牢牢抱住。
熟悉干净的气息一远一近,玉微再次撞进祁舟辞怀里,不疼,却是略微错愕,耳畔翻飞的风里是他低沉的声音:“闭上眼,别看。”
玉微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模糊的轮廓,轻声应道:“好。”
祁舟辞对准的是黑衣人的胸口,中间的两个黑衣人左右都是人,闪躲不及,中.枪而倒。
顷刻之间,两个黑衣人倒下,祁舟辞却是毫发无伤,还站着的十一个黑衣人眼底闪过不可置信,握着枪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一个黑衣人后退时撞到了伯希,伯希把手里的枪拍在他头上,温和的面具在此刻被撕裂,他愤怒地低骂了一句:“fuck.”
伯希伸手一推那撞到他的黑衣人:“蠢货,退什么?不就一个祁舟辞?你们十一个人拿着枪还杀不了他?”
黑衣人被伯希一推,惯性地向前冲去,手下却没忘按动板机。
子.弹出膛。
祁舟辞揽在玉微腰间的手扣紧,把她的脸按向自己的胸膛,一个疾如闪电的旋身,子.弹从他肩头擦过,擦起炙热的气流,他眉峰微拧,目光凝聚,脚步停下之前按下板机。
被推的黑衣人应声倒下。
又一个黑衣人倒下,剩下的十个黑衣人眼中明显浮现起一层惊惧之色。
玉微被祁舟辞扣在怀里,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四起的枪.声明显慢了下来,突然,她脚下一阵虚软,腹部又一阵剧痛,她忍不住想要弯下腰身,额头的汗珠冲刷下了血水,露出苍白的脸。
祁舟辞察觉到玉微的不对劲,低下身,视线与她齐平:“腹部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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