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哄,你就不怕以后她离了你过不下去。”
她倒真是完全不介意赫恩有了心仪对象的样子,这会儿谈起贝茜如同谈论再熟悉不过的人,一面吃一面说
话,跟前白瓷盘子里的小蛋糕已经消灭了一半。
赫恩就笑,伸手取了茶杯,热热地喝一口,喝完才抬眼去看盯着自己的夏洛蒂,道:“你说得很有道
理。”
夏洛蒂还以为他会反驳,不想附和得这样痛快,心里觉得哪里不对,细细思忖了一下,顿觉坐在面前的不
是什么王子殿下,不过是披着漂亮皮囊的狐狸。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没安全感。”她有点想笑,嗤了一声,向后仰倒在椅背上,“真想把人家宠得离不开
你?我看伊丽莎白独立得很,就算没你又怎么样。”
“她大概不会离不开我。”赫恩很冷静,将茶杯放回桌上,修长手指在杯沿擦一下,“我离不开她而
已。”
“……”
夏洛蒂没话说了。
小蛋糕也不必再吃,已经给他喂了满满一嘴的狗粮,见过赫恩千万种样子,却没见过他这么一本正经说喜
欢,顿时有些不自在,搓了搓胳膊。
忽而又一眯眼,情绪跳得很快,饶有兴致地:“有时间我带伊丽莎白出去坐船玩,远一些的海域里还有海
盗,很刺激的。”
“如果她喜欢当然可以去。”赫恩道。
这边正说着话,忽见维克托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小跑着有些气喘,待跑过来,便道:“殿下,弗雷德大人
来了。”
夏洛蒂玩性大起。她认识赫恩,自然也认识弗雷德,因从前弗雷德总是冷着一张脸,跟他说话也不理人,
确实没有多少交心的情谊在,这次回来并不打算专程去将军的宅邸看他,但他今天竟也进王宫里来,就很有几
分想看看那拿剑拿枪的冷美人许久不见又是什么样子。
她这么想的时候,希里兰德正独自一人穿行过中庭。
天气已经渐渐地暖起来,雪不曾再下,阳光也是一日比一日地添了热意,洒落在银发上,似笼下一层淡淡
的光晕。
希里兰德不喜欢这种热度。
他当然知道现下弗雷德的身份算怎么回事。
贝茜沉睡之后,他也陷入过一段时间的沉睡,不过醒得早了二十多年,灵魂还换在另一个身体里,顶着弗
雷德的名字与同原本的他一模一样的皮囊在失忆状态下活了许久。
但这具身躯不过肉体凡胎。受伤会流血,浑身都是弱点,被打中任何一个要害都致命。
希里兰德抬起戴了白宝石戒指的手,在阳光下比着看了一会儿,脸色不太好。
手放下去,目光直视着的地方是一座连着桥的塔楼。
贝茜卧房的窗帘大开,窗户开着在通风透气。
走到赫恩所在正厅,却完全没见着贝茜的影子。
不过一踏进门口便被从椅子上跳起来的男装女人绕了一圈,还没等夏洛蒂的手伸到他面前,他便抬手隔着
衣袖捉了她的腕,终于逼停她的脚步,两相对视,他没有表情,竟让夏洛蒂发怂起来:“就看看你,弗雷
德。”
希里兰德一松手,夏洛蒂便龇牙抚摸着手腕坐到赫恩身边去。
“怎么还是这么惹不起?”她槽道,“光脸蛋漂亮有什么用。”
听着像在打哈哈,但夏洛蒂在赫恩身旁坐下,用眼睛盯着希里兰德时,确实心有余悸——一瞬间她仿佛在
他眼里看见要吓得人心跳骤停的蔑视与杀意,冷漠漠如站在至高之处俯视蝼蚁,而被当作蝼蚁的她在一惊之
后,泛起一股难以忽视的不舒服来。
冷美人长得还似当初那个冷美人,壳子里却仿佛换了另一个灵魂。
第六感告诉她。
夏洛蒂在外打拼用的从来是脑子,不相信第六感,因而这个念头不过在脑海中出现一瞬,随即便如流星陨
落,落下来就没了踪迹,也不去深思。
哪里知道这次的第六感准得直逼真相。
弗雷德坐下,手边将将好递过来一杯茶。
安娜贝尔在他跟前站着,恭敬地递了茶便回到原位坐,眼眸垂着,并不打算同他有眼神交流。
弗雷德来王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即便没有要事也时常进来跟赫恩坐坐,这会儿落了夏洛蒂的面子仍旧
面不改色,听她同赫恩半抱怨半认真地说话,目光已经不知道瞟到哪里去,一时有些出神。
他大概想找贝茜。
但贝茜睡醒已是好几个小时之后,正逢着晚餐时间,被窝滚一滚,翻出个绵软的小人儿来。
她还半梦半醒,便在被子上趴着,眼睛还闭上,心里却知道过不多时赫恩或者安娜贝尔便会带着热热的毛
巾和水进来,给她把脸擦一擦。
赫恩这种宠得无法无天还要宠得四体不勤的做法未必值得效仿,但不得不说是渐渐显示出效果,贝茜如今
习惯了,身心上都接受生活里有他的影子,自然算是好事。
果不其然随即听得一声门响,她分辨出是安娜贝尔的脚步声,踏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很快便靠近了身
侧,继而是再熟悉不过的柔柔的说话声:“这么趴着睡恐怕不舒服。”
夏洛蒂与希里兰德都离开多时了。
贝茜就翻了个面,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伸出手让安娜贝尔擦拭了,觉得热热的毛巾在手心抚慰出一片温暖
的湿意。
“赫恩呢?”她问。
“殿下在用餐,晚些过来。”安娜贝尔道,“他今晚空闲,想问你要不要出去玩。”
“好啊。”贝茜就说。
她不知道今晚的出行计划很快就要被打消,虽然赫恩也有些预料不及,但大概是因为打扰了王子出行的某
些人做事情向来没点谱,连旅游回来的具体归期也不在信里说明白的缘故。
一队人马潜行在夜色掩映下,半点阵仗也没有,低调得像过路人。
唯独那马车车厢上半遮半露的双剑纹章暴露了主人的身份,令得城堡前守卫的士兵们一眼看见,还以为出
现幻觉,揉揉眼睛要叫,却被最前头骑在马上的中年男人抬手止住了声音。
队伍便这么安安静静地行进着,眼看要到中庭,马车停下来,斗篷飒飒的领头人到车外头抬手迎了里面坐
着的一个女人下车,藏金线的黑纱裙摆拂过脚踏,仿佛夜风漫过,发出一点温柔的沙沙的声响。
一路前行,但凡有人看见要去禀报,都被那男人抬手制止了去,唯独因为赫恩吃晚餐没事干在城堡上瞎溜
达的维克托从窗户里看见,先是一怔,随即看见什么了不得的物事一般飞奔起来。
跑得极快,险些在餐厅门口刹不住车撞上送饭后甜点的女仆。
赫恩有些发呆,在想贝茜醒了没有,这份思考却是被冲进来的维克托打断。
维克托跑到赫恩跟前,语无伦次:“王,王……”
不由自主地磕巴了好几句,气得一跺脚,终于将憋在后头的话一口气说出:“回来了!”
赫恩眼神一动,随即起身,快步走出餐厅,不知想到什么,垂眸笑了一笑,倒不是不开心的样子。
外面一行人穿越中庭,眼见就要进王宫里头来,只是最前头那男人的脚还未来得及踏进大门,便是一顿。
因着从天而降一枝玫瑰,“啪”地坠地,花瓣散开着,还很娇艳欲滴。
穿黑裙的女人便越过丈夫,往前几步来捡。
捡完仰头去看,果然看见站在长廊的赫恩,眸如沉星,正带点不知是笑还是什么的情绪望下来。
四目相对,黑裙的女人将花放在鼻端闻了一下,果然幽香入鼻格外清新,笑道:“我很喜欢,拿来踩踏有
些可惜,枉费了它长得这么好。”
王国有远归踏花进门的风俗,未必一定要遵守,赫恩早知知她这么说,所以才扔了一枝。
此刻闻言,挪了目光去看站在她身侧金发蓝眼瞳的中年人,也不说话,直看得那人生出几分莫名的心虚,
叫了一声“赫恩”,才慢悠悠回道:“父亲。”
第52章
国王带着王后出门游玩许久之后趁着天黑偷偷摸摸回王宫来了。
说出去谁也不相信。
对于赫恩而言,事情放到自己父母身上,大概没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毕竟这么跑出去玩也不是第一次,自从他能够处理国事开始,超过一半的私人时间都放在那上面。
“好像是瘦了一点。”王后宁芙伸手整理了一下赫恩的军装领子,无名指上戴着的红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她动作很轻,带着天然的母性的怜爱,凝视自己的儿子如世界上所有母亲凝视幼儿,随后才笑道,“但是
更精神。”
这么看就知道,赫恩眉目间的温柔跟王后像了个十成十,闻言笑一笑,道:“母亲在外面玩得还开心
么?”
众人已经是到了王宫的大厅里,带一路的行李已经交由仆人归置,厨房的饭菜准备得很快,不过王后说不
急着吃晚餐,佳肴便仍旧在锅里等待。
国王在旁边喝茶,间或将眼神抛过来看一眼,耳朵伸得很长,自然将这对母子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抬手
放了一块雪白的方糖进茶杯,闷闷道:“怎么不问我?”
“到国境外去看了看。邻国的风景也很美,习俗独特又有趣,你父亲很喜欢。”王后道,“本来想走得更
远一些,但春天快到了,想跟你一起过春神节,所以赶回来。”
她略顿了顿,瞧着赫恩的脸,脸上浮现出点看了令人很舒服的笑:“顺便看看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国王跟王后旅行行踪不定,寄回来的信往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赫恩手上,他们知道王宫的确切位置,赫
恩却不清楚父母究竟跑到哪里玩,因而一直没怎么回信,自然也就没机会说贝茜的事情。
但王后的消息很灵通。听说话的语气,知道贝茜存在也不是这两天的事情。
赫恩面色如常,半点不意外地,顺着王后的话道:“她叫伊丽莎白。您会喜欢她的。”
这头说着话,大厅门口便已出现了个水蓝的身影,走得很快,还没到跟前便低头行礼,俯首的动作掩饰不
了脸上的喜悦,语气还算平静,唤道,“国王陛下,王后。”
“许久不见了,安娜贝尔。”王后上前去扶她,也觉得很亲切,又拉着她坐下来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唯独不在状态里的是贝茜。
她独自一个人坐在赫恩的房间。
国王同王后回来的事情在赫恩默许下以极快的速度在城堡里传播开,那时候安娜贝尔刚刚将热毛巾放到女
仆手里,听见消息,马上转身过来同贝茜告一两个小时的假:“王后回来了,我过去迎一迎,好吗?”
贝茜自然不会说不,心里其实也有几分好奇,想看看王后是否同丽塔说的那般,再一想想自己并非王宫里
什么人,赫恩的父母也未必知道她的存在,踩到了门边的脚步便停住,最后慢慢地倒转回去。
赫恩开门进房间的时候贝茜正在看书。
外头那样热闹,她仿佛毫不关心,他却知道不是这样。
因为看见她那一瞬间,她放在书本上的目光分明极快地透过眼角睐过来,大概想看看他因父母回家而高兴
的样子,但反而发现他在瞧着自己,反应迅速地假装无事发生,仍旧转回去看她的书。
这欲盖弥彰的小模样也很惹人上前去揉搓的。
“我的父亲和母亲回来了,伊丽莎白。”赫恩道。
他缓缓走过来在床沿坐下,探身用额头去抵她的额头,垂眸看见她的拇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搓了搓,知她
心里未必准备好要见于他而言亲近于她而言陌生的两个人,温声问:“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他们知道我是谁么?”贝茜问。
她话里有话,问的不是名字而是吸血鬼的身份,赫恩又不傻,一听就知道。
“现在不知道。”赫恩道,“如果你不想,他们之后大概也不会知道。”
他忽然想到什么,觉得这话说得过于绝对,补充了一句:“除了我母亲……她很聪明。”
“如果知道。”贝茜合上书本,往后坐了些,好仰起脸来同他双目直视,那一双眸子里静静流淌着的碧色
仿佛无波澜的心潮,“我是不是要离开这里?”
她问得平静,但正是这几分平静令得赫恩眼中的笑意减了些,按在床上的手指蜷了蜷,到底去抱住她,搂
在怀里才觉得涌上眉心那股好笑的无力感稍稍褪去,答道:“不。无论知不知道你都不必离开我。别害怕,他
们会很喜欢你的。”
贝茜的身子开始有点紧绷——她已很少在赫恩面前有这样代表紧张或者抗拒的身体语言,听见他说的那几
句话,须臾往他怀里一缩,用点力气回抱了一下。
然后道:“不是每个人都要喜欢我。”
最后还是贝茜自己挑了一条裙子换上,搭配合适的首饰,再拾掇拾掇头发,跟在赫恩后头慢慢地到大厅
去。
赫恩在卧房同她待的那段时间里国王与王后已经用过晚餐,因着要看自家儿子养起来的小花骨朵才仍旧在
大厅里闲坐,耐心和精力都可以说非常好了。
“你记得他说过什么?”国王陛下在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如果他想,当然也可以让人拿一叠文书过来解
解闷,但对比之下还不如乱走有意思。此刻他正对妻子模仿儿子说话,“让我们别吓到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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