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没有阻止,她只是对着咪咪身后的空气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陆家的情况一团糟。
陆妈妈伤心之下要闹离婚——这么多年她吵吵闹闹,无论怎么吵架怎么发脾气,嚷着要把陆爸爸赶出家门,也从来没提过这两个字。
她任性,娇蛮,但心里的分寸其实很清楚。
她知道陆爸爸的底线在哪里,天天在惹怒他的边缘疯狂试探,但不越雷池半步。
这一次着实是严重,不仅要离婚,还什么财产都不要,只要带儿子走。
陆爸爸不点头,被赶出了卧室,这段时间都睡在客房。
夫妻两人的冷战闹得惊天动地,陆壹出国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下来,人身自由还是被限制在三楼的房间,门口保镖看守,落地窗被焊死。
房间门打开的时候,他正专心致志地对着电脑,屏幕上是3维软件制作的尚未成型的虚拟空间。
“你做什么呢?”谭风吟将蛋糕放到桌子上,“模型?”
童宪瞟了眼屏幕,一顿,脑袋凑过去看了片刻:“你想把《奇纪》做成动画?”
陆壹被打断了思绪,转过椅子:“你们怎么来了?”
“卧槽,”童宪瞪着他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你怎么颓废到胡子都不刮了。”
“我都两天没睡了。”陆壹说着,伸了个懒腰,“你们到底怎么进来的,我爸呢?”
“今天好歹你生日啊,陆叔同意我们进来陪你一会儿。”谭风吟指了指门的方向,口型道,“盯着呢。”
童宪打开外带的好酒好菜,一边道:“陆叔到底还让不让你出国了,一直关着你也不是办法啊,连我们都不让见。”
“防的就是我们俩。”谭风吟倒是很明白,“好不容易探个监,来喝一杯。”
“姐姐怎么样了?”陆壹搓了搓脸,问。
“她挺好的,每天早上去上班,到点回家,没啥事。有我跟风子照应着,你甭担心。”童宪递过来一双筷子,“你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陆壹沉默了一会儿,却道:“算了。我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出去。”
一声不吭就走,都这么久了,冷不丁再去撩拨一下,也太混蛋了。
说是这么说,临了两人离开的时候,他还是道:“帮我给她带个东西。”
那是个巴掌大的小玻璃罐,里头装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男孩子出门不带包,也没地方藏,童宪往之前装餐盒的塑料袋子里一丢。
陆壹的眉毛拧了拧:“……一会儿你给我擦干净。”
“干净着呢,没弄脏。”童宪把口子一系,拎着出门。
保镖往他手上瞄了一眼,童宪毫不避讳地提起来:“都是垃圾。”
半透的袋子隐约看出餐盒的轮廓,保镖这才收回视线。
童宪来敲门的时候,蜡烛已经烧完,奶油被咪咪舔掉了一小块。
春夏把蛋糕从它嘴边拿走,打开灯,开门。
童宪把东西递过来:“老陆让我给你的。”
春夏把那个玻璃罐子接过来。
“他说虽然他现在人不在,该给的钱不能少。”童宪有点迷茫,“——什么意思啊,他怎么还问你要钱?”
春夏取出那张纸条。
上头画的是一幅小画,脸蛋胖乎乎的小男孩被关在铁门后面,抓着铁栏杆,哭得委屈巴巴。
旁边的对话框里写着:【我很快就出来了,等着我。】
“他人好好的,就是暂时出不来,你安心等着,别的什么都不用想。”童宪又道。
春夏捏着那张纸条,点了点头。
第41章 四块一
陆问君成年之后就搬出了陆宅,独自在外居住,逢重大节日或陆爸爸的生日,才会回来一趟,通常只吃顿饭便离开。
平日若想见她一面,更便捷的途径是通过电视新闻和财经杂志。
晚上,单方面坚持冷战的陆妈妈特地等到陆爸爸吃完饭,才姗姗下楼。
佣人专门为她煮了补血养颜粥,当归,川芎,黄芪,红花几味药材,黄酒浸泡,再用鸡汤熬成药汁,加入粳米煮成稀粥。
这几天哭的次数比过往几年都要多,陆妈妈的眼睛略有些肿,边吃边道:“火候不够,粳米要再煮软一些。”
陆问君便是在这时进门来,闻言微讽道:“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讲究。”
陆妈妈瞅她就来气,还没想好反驳的话,对方脚步都没停,径直上了二楼,敲开书房的门。
陆妈妈顿时粥也不喝了,赶忙跑上去,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把耳朵贴上去。
错过了前面的对话,也不知陆爸爸问了什么,这时候只听陆问君不紧不慢地说:“我要是真想动手,他没本事活到这么大。”
书房里,陆爸爸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夹着雪茄沉吟半晌,只是道:“你的私事我不过问,自己处理好,不要再闹上八卦杂志。”
陆问君抿唇:“知道了。”
陆壹的长相与性格都遗传自妈妈,陆问君则很好地继承了陆爸爸的基因,无论是独断的处事风格,还是风流与薄情。
多年独身,没有固定伴侣,有需要的时候不缺男人,但没有一个能陪伴她超过三个月。
她来去自如,从不留情,也一直将一切处理得干干净净,唯独前几天一个新晋爆红的小明星被扒皮,连累她从财经版被搬到娱乐版。
陆问君打开书房的门,便瞧见陆妈妈当当正正站在门外,微红的眼睛瞪着她身后,看起来委屈极了。
陆问君扯了一下讥诮的嘴角,也懒得追究她如此不避讳的偷听行径,直接越过她下楼。
擦身而过时撞了一下肩膀,陆妈妈弱不禁风地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却看也没看陆问君,只管用难过的目光望着里头的男人。
陆爸爸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将雪茄摁灭:“过来。”
陆妈妈站在原地,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你不相信我。”
陆爸爸没答,从书桌后站起来。
陆妈妈转身就跑。
不一会儿,主卧里叽哩咣当的动静传出来。
陆爸爸走到门口,便见她气呼呼地在收拾行李,跑到自己专属的衣帽间拿衣服,还不忘到隔壁男士捣个乱,将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衣服鞋子丢到地上。
24寸的小皮箱很快被占满,衣帽间却还有99%的衣服等待安排。她胡乱把箱子一扣,又拖出来另外一只,将乱七八糟的各种零碎物件往里装:化妆品、按摩梳、最近爱吃的水果糖,还有很多年前生日陆壹送给她的长耳朵小兔子。
陆爸爸看着她一边抽鼻子,一边将摆在床头的三人全家福也放进箱子——那是去年陆壹十八岁成年礼时拍的,那天陆问君被公事耽搁,抽不出时间过来,可把她给高兴坏了。
“行了,还没闹够吗。”陆爸爸颇有几分无奈地走过去,抓住手腕将人拉起来。
“谁和你闹,我要和你离婚,反正你只相信陆问君,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陆妈妈使劲挣扎,一边哭得梨花带雨,“我再找一个比你年轻比你帅的,你看看还有没有像我这么漂亮的会嫁给你这个老头子。我让你儿子跟别人姓,气死你!”
她挣脱不开,反而被拽出了房间。陆爸爸叫佣人上来收拾一屋子的狼藉,将她带到隔壁客房。
门关上之前,只听他在陆妈妈喋喋不休的声音中,冷冷说了一句:“你倒要看看谁敢娶你。”
陆壹的日子一点也不枯燥,他忙着用3维软件制作动画,全部精力都消耗在电脑前,累了就到床上睡一会儿,过得昼夜不分。
对时间唯一的概念,便是日历上画下的一天又一天的数字。
保镖将他的手机送进来,是在他生日之后的第三天,被关的第十七天。
他摘下耳机,看着保镖递过来的那只手机:“什么意思?”
“陆先生说晚上回来会和你谈谈。”保镖机械地说完,便再次出去,带上了门。
陆壹拿起手机,第一件事便是拨出春夏的号码。
下一秒从镜子里瞥见自己胡子拉碴的模样,立刻手忙脚乱地挂断,跳起来冲进洗手间。
十分钟后,他洗了头发刷了牙,下巴剃得干干净净,还换了一身衣服。
还没来得及重新给春夏打电话,手机先响了起来。
是画室的素描老师打来的。
“陆壹啊,你最近怎么啦,一直联系不上。”
“这几天有点忙,”陆壹对着镜子扒拉已经长到可以扎小揪揪的头发。
“你这小子天天闲得跟狗,怎么突然忙起来了。”老师笑着说,“你不是让我给你带日本的樱花,喏,专门给你带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画室拿吧,再不来就枯萎了。”
《奇纪》有一幕漫天樱花的画面,春夏画得很漂亮,陆壹原本想趁着花期将尽带她去日本,不想茂茂突然住院,耽搁下来,便托正好去日本玩的老师带一些回来。
他计划得好好的,生日那天要让春夏履行诺言的,在她脚下洒满花瓣,一定很漂亮。
谁曾想住了“监狱”。
“您先帮我照看着,千万别枯,我还有用呢。”陆壹道,“我改天去拿。”
老爸既然把手机还给他,晚上还要和他谈,应该是要放他出去了。
“是不是用来撩妹的,你们这些小孩真有意思。”老师笑着打趣一句,忽然叫了一声,“春夏。”
“谁?”陆壹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是他脑子里一直惦记着,出现幻听了?
那边电话似乎被拿开了,说话声远了一些。陆壹支棱着耳朵努力听,只分辨出她在和人打招呼,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片刻后,老师的声音清晰起来,和他解释:“刚才看到一个熟人。”大概是想起了上回陆壹闹的笑话,笑道,“就是上次被你耍流氓的模特,还记得吗?”
“她现在在画室?”陆壹问。
“对啊。说是约了人。”
就姐姐那个人缘,能约谁?
何况现在已经是傍晚,下课下班的时间。
陆壹操着一颗老妈子的心,立刻道:“你快帮我问问,她约了谁。”
老师不禁疑惑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你先问。”
老师嘀咕着,扬声冲已经走进电梯的人喊了一句:“春夏,你约了谁啊?”
几秒钟后,有些茫然地对着话筒回答:“蒋什么若,我没听清。”
陆壹的心猛地一沉。
来不及解释便挂了电话,给春夏打过去,不出意外没人接。陆壹冲到房间门口,拧动门把手却打不开门,抬手拍了两下:“开门!”
保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依然冷硬:“陆先生没吩咐。”
“我他妈有急事,”陆壹心急如焚,“你给我开门!快点!”
保镖不为所动:“有什么事等先生回来再说吧。”
“艹!”
陆壹焦躁地锤了一下门,转过身大步走到桌子前,双手抓起旋转椅,猛地扬手砸向落地窗。
哗啦一声巨响,门外两个保镖对视一眼,迅速拿出钥匙开门。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人影,窗前一地碎玻璃,隐约有血迹落在其中。
两人立刻冲上前,从足有六米之高的三楼往下望去,草坪上只有一片被压倒的印子,庭院的栅栏外,一道如风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春夏走进那间画室。
这是去年之后,她第一次回来。
以前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做一次人体模特,强迫自己去适应来自别人的目光,用自我麻痹,来克服心理障碍。
也许是这个方法奏效,也许是自己日渐强大,这种自我治疗的次数越来越少。
陆壹出现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再一次站在这个画室,已经又是一个夏天来临。
不由得回想起陆壹被揪着耳朵站起来的场景。
那个画面其实有些模糊了,如果不是后来他的再次出现,春夏大概不会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当众出言调戏,却坦坦荡荡的,一点不猥琐。
唯一清楚的是,他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那双眼睛格外干净明亮。
身后响起关门声,春夏转身,蒋明若走了进来,v领黑色上衣,浅色牛仔裤,简单又利落。
“好久不见。”她笑了笑,阔别多年老同学相见的口吻。
春夏不知道为何施暴的人可以这样坦然,至少她这个受害者是做不到的。
她来,是因为蒋明若在电话里提了陆壹。
“寒暄就不必了,”她看着蒋明若,“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蒋明若不紧不慢地打量着画室,手指从一个画架上拂过。
“听说你们就是在这儿认识的。人体模特——”她转头看了春夏一眼,“挺好的,看来你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这样我也就不用内疚了。”
无论心情如何,春夏此刻的脸色却是平静得什么都看不出。
“就是给你个教训,做人别那么爱出风头,也没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你的小跟班不是一直在外面,让她帮你把衣服捡回来就行了,你穿好衣服离开,没人会知道那件事。”
蒋明若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闹得人尽皆知,最后把你搞到那个境地不得不休学的,是你自己吧?”
第42章 四块二
这番话的理直气壮,倒好像春夏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一样。
她盯着蒋明若看了片刻,一时很难分辨出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不过看她如此振振有词的样子,大概是没必要说谎的。
春夏沉默良久,思绪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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