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昊:“第一个巧合,是这起车祸的目击证人。”
他从笔记本里抽出玉星辰的一张照片儿,又抽出来一张拼图——那是杀人未遂又兼有迷信被害妄想症的孙毅做的,意在指认当时就是玉星辰和宋希“身怀邪术”,导致他杀人未遂。
赵进觉得以孙毅这样的想象力,不去当编剧简直是白瞎了他这人才,然而看着照片儿和拼图,也直嘬牙花子:“啧,又是这姑娘……死者钱峰遭遇车祸之前,她本来应该在办公室,却突然追了出来,说是觉得死者在这种天气带东西出门不安全,我也不知道该说她是乌鸦嘴还是什么,就这么巧,目送了这位前同事最后一程,她这什么体质,柯南么?老大,说起来挺邪门儿的,她怎么好像知道死者会出事儿似得?”
程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别瞎猜,要讲证据。”
赵进听了这句话,不置可否,反倒神秘兮兮地凑近程昊,压低了声音:“老大,你上次走访,听说这姑娘还梦见过李教授死亡的场景……你信吗?”
这件事儿挺玄乎,赵进在刑警队里办了几年的案子,这类的事情听说过许多次,警队人才多,讲个鬼故事都能讲出千八百种或现实或梦幻的风格,因此赵进总是听听就过,但是亲身经历灵异因素的案件还是第一次,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
程昊这次倒是没把“证据”挂在嘴上,思忖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赵进皱了皱眉,直言不讳道:“老大,她有没有可能在李教授死亡时就在案发现场?……我不是说她与李教授死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解释,大概就是,她亲眼见到了李教授死亡,但是选择性遗忘了,可是她的潜意识没有忘,最终将这个场景反映在了梦境里……我不是瞎说啊,第一,这种情况有先例,第二,上次走访时我注意到,李教授死亡地点的那个度假村项目,就是这姑娘在参与,客观上说,她是有机会到案发地的。”
“这确实是个思路。”程昊并没有对赵进的说法进行肯定或者是否认,只是接着说道,“但是这里面还有第二个巧合。”
赵进一愣:“老大你说。”
程昊面色凝重:“死者钱峰死前引咎辞职的原因——京华集团内部反映出来的消息,钱峰在参与项目的时候擅自修改了设计,结果造成了重大事故,因此引咎辞职。”
赵进没反应过来,追问道:“所以?”
程昊没有卖关子:“京华集团最近并没有任何安全方面的事故,我怀疑这个是托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所谓重大项目就是‘金月湾’项目,而所谓重大事故……”
赵进终于明了的接了下去:“是李教授的死亡案。”
程昊点头。
赵进恍然大悟似得“哦”了一声,只是这一声还没有“哦”完,那顺下来的思路却立刻转了个弯儿,险些闪了他的脑子:“老大,现在企业这么难做了么?改个设计也要担这么大责?哦,我知道京华给的工资高,咱这点儿工资也就人家的零头儿……但是李教授不是自杀就是他杀,这跟建筑设计人员有什么关系?怎么就重大事故了?”
程昊忽略了他对于工资的怨念:“对,问题就在这里。他为什么要修改设计,或者说,他可能明知京华对这个设计的重视程度,却宁愿冒风险,也非改不可?”
赵进没法回答程昊这个问题,却从程昊的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来。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理解能力,在卷宗和程昊的脸之前反复观察了好几次,才试探地开口:“老大,你是怀疑……这不是普通的车祸?”
程昊只是看着他。
赵进在他的注视下,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这不可能啊,如果是谋杀犯罪,怎么能策划衔接得这么……”
“完美?”程昊替他接了下去,看到赵进默认了的表情,破天荒地笑了一声,开玩笑似的,“也许是遇见鬼了呢。”
赵进:“……”
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就在这时候,郑越顶着一脑门儿的官司从外面进来了,仔细看,脸上还有两道挠出来的血印子:“真他妈日了狗了,他们当局里是菜市场了——就孙婉萍和赵东海,俩人刚才不知道怎么碰上了,当场就打到一块儿去了!这孙大妈也真有战斗力,办案的时候一个字不吭,跟她老公扯皮骂大街的时候嘴里都不带重样儿的,看看我这脸,她一爪子挠偏了直奔我来了!我回家怎么跟我女朋友交代!”
赵进有心嘲笑他两句,程昊却没给他机会,干脆利落地截断了牢骚的话头儿:“不是让你去提审孙毅吗,问出什么来了?”
郑越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个孙毅就是个无赖外加神棍,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扯过的谎能装一火车——他说他在看守所里不敢睡觉,一睡觉就梦见李瑶来找他,说没人给她下葬,这不是扯淡吗?我觉得他八成就是凶手,办砸了买卖要钱不成,就把人杀了……不然你说他为什么非要在出事儿后去火车站?”
赵进笑了一声:“你还别说,他这还真说对了——验尸工作刚进行到三分之二,李教授还在法医那儿躺着呢,真没下葬……你说他怎么知道的,李教授真托梦了?”
郑越凭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昊阻止了他们不严肃的话题,转头问:“那死者家属呢?一个都没来问过?”
郑越有点儿打抱不平的意思:“来什么啊,她老公搂着小情儿正热乎儿呢,哦,看报纸的意思,过不了多久,那位估计就是新任刘夫人了,谁还记得太平间躺着的。”
许是看多了更多冷暖与人伦,程昊没有郑越语气间的嘲讽,只是问:“她娘家呢?也没人问?”
郑越一愣,像是从没认真考虑过这方面:“也没有。”
赵进适时过来插了句嘴:“据说李瑶和刘日新结婚的时候家里不太同意,李瑶家是知识分子家庭,看不惯刘日新这种不务正业混日子的……年代不一样,那时候很多人还觉得做生意不是什么正当职业,李瑶家就是因为这个,跟她断了关系,三十多年没联系过了,李瑶父亲葬礼都没要女儿出席。”
看这意思,是真的淡漠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
程昊和他对视一眼:“刘日新呢?跟着他的人有什么发现没有?”
那天刘日新带着情人去吃饭,被记者堵了个现行儿,程昊带着一帮警察以“平定混乱”为名,装模作样地把刘日新从包围圈儿里“救”出来,这位奥斯卡影帝对警察的态度就转了个微妙的弯儿,从以前的“热情、积极、一问三不知”变成了“加倍热情、加倍积极、屁大的事儿都要相信警察同志”,弄得郑越他们十分哭笑不得。
此刻被问起来,郑越自然如实说了,说完还加了一句总结:“老大,按说犯罪的人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亲近警察,我觉得这富豪虽然不怎么地道,但是不太像杀过人。”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程昊听在耳朵里,没赞同也没反驳。
李瑶的案子查到现在,像是更加扑朔迷离起来——有嫌疑的几个人又仿佛都没有嫌疑,总之每个人的证据链都像是缺了一环;而若是从细节入手,那些证据又若有似无地引向了一些看起来毫无关系的路人,比如钱峰、比如宋希、再比如玉星辰。
说起这姑娘,程昊突然想起来:“玉星辰走了吗?”
玉星辰因为目睹了车祸全程,下班后被当做证人请到了刑警队,配合这群不是单身狗胜似单身狗的警队队员们问询作证,一起加了一个“愉快”的班儿,此时已经快九点钟,警员看他一个小姑娘,有意让她找人来接的。
郑越来之前,玉星辰正在推说不用接,准备自己走。
“估计还没有呢,这姑娘不爱麻烦人。”郑越对玉星辰印象不差,单纯觉得这姑娘倒霉,总遇上这些事,“她在H市没亲没故的,我说不行让希姐来,她死活不让,非要自己回去,估计签个字就能走了。”
程昊看了看表,笔记本一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今天就到这儿吧,有什么明天再说。”他撂下这一句,起身就往外走,“小女孩儿这么晚自己走不安全,我送她。”
身后的郑越和赵进面面相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程昊走了有两分钟了,郑越才回过闷儿来:“下班了?”
赵进当他傻子似得白了他一眼。
郑越却还是看着程昊出门儿的方向:“老大跟希姐那是老领导钦点的鸳鸯,即使希姐看见他就张牙舞爪的,他也不会这么驳老领导面子……虽然这么说似乎有点不对,但是吧,赵哥,我怎么觉得老大那操心的意思……有点儿像当爹?”
赵进:“……”
你才当爹,你全家都喜当爹。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姑娘问更新频率问题,在此统一说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都是统一到中午十二点更新,如果没更,那多半是我的存稿箱又变成傲娇的小妖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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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 章
玉星辰一整个下午都拒绝和殷天禄交流,貔貅大神不知是生气了,还是自己讨了没趣儿,在试图说服玉星辰“生死有命”失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仿佛陷入了沉睡。
玉星辰茫然了许久。
从理智上,她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生老病死,也可以理解人世间的秩序不能打破,她现在也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本就有鬼有神有凡人,而他们彼此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互不干涉……但是在真正的生命流逝面前,她无法理解那种冷眼旁观的冷漠。
由于她是车祸的全程目击证人,又有“熟人”身份加持,因此在警局的待遇还算不错,陪她做笔录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干练女警,以为她时不时走神是因为看见前同事死在眼前吓掉了魂儿,一直温声细语地像知心姐姐,和她英姿飒爽的模样全然不是一个画风。
玉星辰哭笑不得地接受了她的好意,等到确认笔录并签完字,时候已经不早了,“知心姐姐”好心劝她找家人朋友来接的时候,一抬头,发现程昊来了。
程昊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一身警服趁得他身形利落而矫健,英俊的脸总是带着点儿严肃的冷漠,玉星辰其实有点儿怕这位刚正不阿的警官,然而打过那么多次交到还吃过人家一顿饭,装不认识实在太不上道,见他来了,玉星辰只好从自己画风纠结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巧啊,程警官。”
程昊腿长,几步就走到了她的眼前,先跟“知心姐姐”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向玉星辰。
“不巧。”程昊说,“我来送你回去。”
玉星辰:“……”
她没说出来什么,仿佛是飘着一样跟程昊上了车,直到程昊已经一脚油上了环线,玉星辰才回过神来:“程警官,谢谢你送我回去……还有上次那顿饭。”
程昊的说话风格永远不太让人抓得住套路,他问:“好吃吗?”
玉星辰没有纠结于谢来谢去,反而认真思考了一下,遗憾地发现自己只有一个真实感受:“太贵了。”
这句话倒是把程昊逗乐了——他神色冷肃,即使有笑容也是淡淡的,但是玉星辰就是能感觉出他心情不错。
“可惜你上次没吃完就走了……”玉星辰想想有点儿心疼,转念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儿,“对了警官,李教授的案子……怎么样了?”
程昊摇摇头,也不多说:“没什么进展。”
玉星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前几天听我们王总提了一耳朵,说是抓了个涉案的保安,我还以为抓到凶手了。”
程昊知道她说的是孙毅,却不知道这是哪里传谣传出来的无稽之谈,却不能过多的透露案情,只是说:“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如果破案,警方会做官方说明。”
玉星辰的脑子显然干不了破案这么精细的活儿,干脆转了个弯儿,变身了八卦记者:“程警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程昊:“什么?”
玉星辰转了转眼珠儿:“你跟希姐怎么认识的?”
玉星辰的思路跳的太快,程昊却像在任何问题前都能不动如山。
“我认识她很久了。”他说,“比你认识她还久。”
他神色淡漠,姿态如常地开着车,眼睛里却映出了城市中璀然灯火一闪而过的光影。
暴雨过后的城市星光灿烂,月华如洗,玉星辰被这瞬间的萤火晃了眼,根本忘了去思索他的答非所问。
再回神时,夜色深深,半旧不新的小区中经年的老树被风吹动,在路灯下摇摆出婆娑的影。
玉星辰坐在副驾上愣了一愣:“程警官,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程昊停住了车,看了她一眼:“我是个警察。”
玉星辰:“……所以?”
程昊:“我能从登记表上看到你的住址……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玉星辰觉得自己跟警察聊这个话题简直是个错误,只好摘了安全带道了谢,在程昊的目送下关了车门儿,闷头往前走了两步,却被结结实实吓着了——楼门口的对讲门儿前,居然蹲着个人!
程昊不知情况,看到玉星辰突然不走了,车灯一打,直接开了远光,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的胖和尚在楼门口席地而坐,僧袍把门口抹的一尘不染,此处少说三天不用扫,他被远光照得睁不开眼,被迫举起手,摆出了一个遮光用的“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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