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孩子的来源就变得无比可疑了起来。
天禄又和蒋正武聊了几句——作为“交换”,他在提供给蒋正武这个有关孩子来源的思路后,又讲述了一下儿“金月湾”案子背后那个神秘的月子中心,提到了这个“代孕”的营生,顺便又讲了讲那个被熊孩子点化粪井送上天的疯女人和这个营生之间有多少关联。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天禄和玉星辰一起彬彬有礼地将蒋正武警官送离殷家的时候,安管家就在旁边,天禄一边往回走,一边问尽忠职守的管家:“家里有没有什么关系……能把这位蒋警官借调到市局程队长手下工作?”
安管家一副如临大敌王上昏聩的模样,甚至十分哀怨地瞥了玉星辰一眼,仿佛她就是那个给王上出馊主意的祸国妖姬:“少爷……警方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的。”
玉星辰莫名收获到了安管家看褒姒一样的眼神儿,整个人冤枉了起来。
天禄倒是没管安管家那个随时都要嚎啕大哭的表情:“不好插手……所以这就是有的意思?”
安管家:“……”
这位爷的阅读理解倒是满分,十分善于发掘语言文字的隐含意义。
“没别的意思。”天禄难得露出一个朕心甚慰且推心置腹的表情,“我只是觉得把他调到程队长手下,有助于加深案情研究……那就这么定了吧。”
安管家一副“求求您快别说了”的表情。
玉星辰实在被安管家这副表情搞到投降,然而天禄决定的事情肯定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她只好试着转移安管家的注意力:“安管家,您知道十几年前,村里的祠堂曾经做过孤儿院吗?好像叫安和孤儿院?”
安管家愣了一愣,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玉星辰倒是没想到他这个反应,眼睛一亮,估计他对这个地方是有印象的,趁机追问道:“您有印象?”
安管家一副“少爷您也不说点儿什么吗”的表情殷切的瞧着天禄。
天禄难得屈尊纡贵的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安叔……您是知道什么?”
安管家一脸生无可恋:“我对这个名字确实有印象。”
玉星辰心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儿,然而安管家下一句话直接把他打进了地狱——
“因为我的名字就叫安和啊。”
玉星辰:“……”
安管家:“……玉小姐就算了,所以少爷您也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吗?”
天禄:“……”
玉星辰:“……”
安管家伤心欲绝的走了,只留给了天禄和玉星辰一个风萧萧兮的背影。
玉星辰自讨没趣儿地摸了摸鼻子,转向天禄:“你对这个……嗯,就是有人利用熊孩子杀人清场的说法儿,信多少?”
天禄看着安管家走远,才将视线转向玉星辰:“他说的基本上是可信的。”
玉星辰的震惊在方才听蒋正武讲述的过程中已经用光了,这时候只是微不可查地打了一个寒颤:“……那,这个孤儿院,有没有可能,跟那个人有关系?”
天禄想了想,却仿佛答非所问:“魂魄离体之后,七天后会归来看看生前走过的路……可是魂魄离开人体就代表着死亡,所以每个‘意外’发生后,就会有孩子去世。那个警察这个思路是没错的,你猜……魂魄是怎么离开的呢?”
玉星辰突然想到完全疯癫的王森,和灵魂只剩下一魂一魄的殷媛,皱着眉思考了片刻:“孤儿院是那个人的幌子……他一直在做的都是用魂魄和生命来弥补力量的勾当,王森和他老婆恐怕都是他的帮凶,可是他现在连自己的帮凶都杀……”
“说明他要么即将达成目的,要么即将走投无路。”天禄沉着脸色,“或者他发现自己在即将达到目的的时候走投无路了。”
玉星辰被天禄这句话说得有些迷惑,可是转念一想,又似乎想得通了。
躲在背后的那个人一直在借助人类的身份,从最初那个“死了多年”的周凡,到眼前这个摆水果摊“为生”的诱拐犯。
显然他的力量不足以让他以理想的形态在这人间翻云覆雨,而他若是想恢复那无所不能的模样,只能得到天禄这样上古神明的力量,然而他布下金月湾那个陷阱,到殷家这玉脉里的沧海遗珠,显然都失败了。
他当然会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如果他真的走投无路,他不会迫不及待地剪除那些躲在他背后的帮凶。
孙婉萍是因为不听话,还可以解释为他弃卒保车。
那王森呢?涉及此事如此之深的棋子,他也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他这么喜怒无常,真的不怕饲养妖怪却被妖怪反噬吗?
所以说,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那些知晓秘密的累赘除掉,那他……是不是找到了新的方法,可以恢复他的力量?
这个方法从何而来呢?
玉星辰突然顿了顿,觉得自己可能想到了什么,然而思绪太快,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天禄也在想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玉星辰的异状。
按照正常的逻辑,那个人最初的目标就是殷家,可是殷家这一档显然失败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重点转向了“水灵”。
人只有在得不到最好的选择时,才会屈尊去选择一个稍微差一点儿的替代品,如此说来,“水灵”比殷家的东西,究竟差在哪儿呢?
天禄想了想,突然囔囔自语起来:“楚文茵没有交给他的东西……慧明呢?他和周政约好什么时候去拿楚文茵的遗物了吗?”
☆、 第63章
由于殷家各方的努力, 在殷家发生的事情最终变成了一则冷冰冰的官方通告, 在网上没有过多流传, 就悄无声息的销声匿迹了,然而有些消息杜绝了最大的传播群体,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 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殷家祖宅这几十年来的邪门儿事在这个圈子里不胫而走,不知变成诡异的谈资还是变成了不可说的秘闻。
慧明当年以“陈公子”的身份一怒为亡妻,出家出得惊天动地, 此番千回百折地又再次和殷家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儿扯上关系, 颇有一点儿“前事未了命中注定”的感觉。
“临时工”和尚从殷家回到H市里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这一周时间, 不知道他和自家老爷子老太太达成了什么微妙的平衡,各自退了一步——老爷子不去干涉他, 他也暂时不回寺里,只配合着将这段事告一段落再说。
他早年学佛是为了保自己远离邪祟, 求一个心静的平安,那时候他生活顺遂,反而比苦修的人更逼近四大皆空的境界;而如今, 濡沫相忘, 反而有一只手将他重新拉回了纷扰红尘。
再怎么呼风唤雨的人,栖身之所也不过卧榻三尺。
慧明脱去一身僧袍,变成了一个看起来不算太像好人的光头胖汉,有些郁闷地发现自己无处可去——陈家规矩大得能将他这一身膘榨成油,而他在市区那栋供着亡妻遗像的寸土寸金的公寓, 他其实也不太想回去。
悲伤盘踞在他心头多年,早已成了一种不能停止的惯性,撇去这一点因素不提,所有事情正朝着一个不明朗的方向冲去,他这个未亡人不知要怎么面对楚文茵。
他拒绝了天禄和玉星辰邀他同去殷家在市里的居所同住的要求,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兜了几圈儿,总算给自己找到一个可能的去处,于是他不嫌自烦地敲开了宋希大小姐的家门。
宋希休息日的时候本来都是要回家彩衣娱亲承欢膝下的,然而最近,宋大小姐虽然依旧风华正茂,但是扛不住她有一个随时担心她人老珠黄的妈,母女两人每每相对,都要把个人问题上升到国家政治高度,这实在让她不堪其扰。
至于马上就要光荣退休的人民经常宋局长,最近也可能遭遇了退休前综合征,总是担心自己告别了这光荣的工作岗位以后后继无人,生怕不靠谱儿的后生仔们一不留神就让群众陷入水深火热了,因此每每看见宋希,都要端出一副“我昨天又看见特朗普发推特了”的忧国忧民之情来找宋希聊一聊,顺便表达“后辈里他只觉得程昊有前途”这一个让宋希想死的想法儿。
于是宋希觉得这老两口儿她暂时伺候不起了,干脆愤而离家出走,准备躲个清净权当圆满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修行——她本来准备利用这难得清闲的休息日来和周公来个梦幻约会,然而会没约上,她在门口捡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师兄。
无家可归的游方和尚与“小可怜儿”这个词沾不上边儿,隐隐约约还有点儿像暴发户,宋希顶着一脑袋支棱的毛儿,呆愣愣的看了慧明半晌,才侧开身,没好气道:“进屋!”
别人在宋大小姐这儿是没有这么高规格待遇的,虽说是青梅竹马的交情,但俩人一年年长到这么大人,彼此都知道避嫌,今天宋希这么痛快地放他进来,纯粹是因为有话想说。
宋希打着哈欠给慧明倒了杯茶,深思倦怠地往沙发上一歪。
“昨天行里半年盘点,我加班儿加到九点多。”她指了指眼下重重的黑眼圈儿,“听我妈说,你出事儿了……别那么看着我,你们家老太太打电话跟我妈哭诉了一下午,我想不知道都难。”
“是殷家。”慧明的精神头儿也不太高,“我这些年一直在查文茵的死因,没想到,反而是这次无心插柳柳成荫。”
宋希:“怎么了?这又和殷家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
慧明简单跟宋希说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是绑架孩子,又事关“金月湾”,其中的弯弯绕等闲人是听不懂的,然而宋希和这些事都多少有过牵扯,只听完了慧明的简述,就皱了眉头。
“所以你觉得……这事儿不仅跟金月湾的事情有关,而且还没完?”
“当然没完。”慧明说,“但是既然查到这一步了,不查到底我是不甘心的,而且我也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对了,我刚才跟你说了没有,我约了周政今天下午去银行取文茵的遗物,当时保险柜还是你找人帮我开的,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宋希好像还没把自己的思绪从方才那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里□□,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对慧明扬了扬下巴:“周政说,嫂子的遗物是要交给警察的吧?”
“他没说。”慧明道,“但是我估计他是这么个意思,我们家老头儿那边儿要这东西也没用,如今殷家也扯进来了,按照老头儿的思路,还能拿我做个‘为殷家出过力’的顺水人情,他百分之百会把这东西经过第三人的手……一说殷家我想起来了,你那小师妹,就是让我给她请貔貅的那个小玉,最近跟殷家的那个天煞孤星走的挺近。”
宋希没料到慧明在这种时候,还能身残志坚地分出一部分精神来“八卦”,顿时有点儿哭笑不得。
“什么天煞孤星,说的那么难听。”宋希白了他一眼,“殷家那个小伙儿我见过,殷天禄嘛,‘金月湾’那鬼地方出事儿的时候,还是这孩子把小玉从那烧成热窑的地方弄出来的呢,你见过哪个天煞孤星是能救人的?况且师父都说过,这孩子是福大命大的格局,殷家三代人死绝跟这孩子没关系,反倒是因为他有那么几分福气才活下来的……不过你说也巧啊,你当初说,小玉就该由貔貅来护,殷家这孩子就叫‘天禄’,巧了。”
“是是是。”慧明对宋希这本质里看脸的女人没什么可说的,明晃晃的指出来又担心他这暴脾气的师妹恼羞成怒,“那我也跟你说点正经的,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你嫂子这事儿背后没完,当时老爷子不想让挖,而我是根本挖不下去,可是你说,这么多年都没形没影儿的事儿,怎么今年就突然有眉目了?我觉得这里边儿肯定还有别的蹊跷,不过我说不出来有什么蹊跷,我只能找你,我只觉得这事儿后边儿还要出个什么拦路的。”
宋希听出他话里不正经的担忧,思索了一下儿:“那这样儿,下午你去取嫂子遗物的时候,我找个人一起跟着你,出个事儿有个反应。”
慧明先是点了点头,随即若有所思地看了说完话就去噼里啪啦地按手机的宋希一眼,紧接着又看了好几眼,终于在最后把宋希看毛了。
“你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慧明惆怅的抹了一把自己的秃头,“所以你找的这人,是程昊吗?”
宋希:“……”
慧明在宋大小姐砸过来的靠垫儿中得到了答案。
此时,被天禄拎回H市圈养的待业小妞儿玉星辰手机上收到了消息——
“希姐来信儿了。”玉星辰把手机戳到天禄眼前,“确定了时间,是今天下午……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去跟希姐商量啊?”
天禄闻言顿了一下儿,玉星辰觉得他一定是有一个强大到无法被质疑的理由要说,可是看他的眼神莫名闪了一下,发现他已经将原本想好的理由切换到了第二个。
“当时楚文茵死的时候,陈家是不会对这个原本就不太满意的儿媳妇儿多付多少心思的,因此一定有人帮他料理过楚文茵的后事。”天禄道,“这个人一定心思比较细致,跟他的关系也一向很不错,他出家闹到人尽皆知,而仍然和他保持联系的人中,宋希是最有可能胜任过此事的那个,慧明这个人,看起来粗枝大叶,但是十分有始有终,这件事他既然让宋希参与了开始环节,那么就一定会让宋希参与最后结束流程。”
玉星辰被他这套有理有据的说法说服了,歪着头消化了一下儿,还是将这几天都没想明白的一个问题问出了口:“你为什么对楚文茵的遗物这么……紧张?按理说,你得到了水灵,也知道你沉睡时的那个栖身之处就是我的护身符玉,那么楚文茵的遗物肯定不是这些,即使被人觊觎,大概也得不到你的力量了,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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