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个小时,没有一个警察进来审问程黎平。程黎平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夜真的要在这里度过了。思绪未了,审讯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一个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走了进来,押进来几个满头是包的年轻人。看见程黎平坐在桌子旁,肩上戴着二级警司标志的队长皱眉问道:“你是怎么回事,做过笔录了吗?”
程黎平没好气的回答道:“几个小流氓砸了我的摊子,我让他们赔钱,你们警察就把我抓这儿来了。”
队长呆着一张苦瓜脸,道:“我问你有没有做过笔录。”
程黎平头也不抬,道:“没有,在这坐几个小时了。”
队长摆摆手,干脆利落的说:“乱弹琴,小李,把他带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属实的话就放了,别浪费警力。”
一个年轻的警察应了一声,过来要开程黎平的手铐。程黎平侧转身子,讥讽道:“想抓就抓,想放就放,你们警察各项规定都是摆设啊?我是受害者,出警的警察竟然上手铐,合乎警务规范吗?”
这种不依不饶的人队长见的多了,压根儿没搭理程黎平。程黎平本想继续争执下去,但瞥见外面天已经黑了,再不回家生怕爸妈担心,便一五一十的跟那个小李把事情交代一遍,满腹不快的走了。快步跑回城西,地上那堆水果泥还留在原地,自己的小推车却不见了。问问周围的商户,有的说没看见,有的说被城管拉去了,还有的说被一个收废铁的人推走了。
程黎平这下子气不打一处来,小推车是租借的,一个新的要花不少钱呢。归根结底,这帐要算在那个乌老大身上。本来嘛,卖个水果也挣不到多少钱,你弄几十个混混专欺负底层百姓算个什么事啊。程黎平打定了主意,问清楚城西水果批发市场的位置,大踏步走着过去了。
城西水果批发市场规模确实很大,而且不像赵阁批发市场那样零散,而是一处现代化的储存仓库。程黎平来到前台,看见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不好意思发火,便客客气气的问道:“乌总在吗?”
两个女孩大眼瞪小眼,纳闷的说:“这里没有乌总啊。”
程黎平皱皱眉头,想想那几个痞子的话,说的确实是“乌老大”呀。“那你们老板姓什么,是吴吗,口天吴?”他生怕自己说错了音调,又问了一遍。
两个女孩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老板姓周。”
程黎平无奈的挠挠头,只好转身向外走。走到门口,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大声问道:“你们老板是不是有个朋友是姓吴的?”
左边那个女孩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道:“对,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武哥吧,武术的武,在文化路上开烟酒店的。你顺着这条街往前走,三百米右转,就看见他的店了。”
程黎平道了谢,按照女孩指示的路线向前走。刚拐进文化路,迎面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正站在烟酒店门前大声争执:“我没碰到你的酒,它是自己掉下来的。”
程黎平抬头看了看烟酒店的招牌,“武哥烟酒”,看来就是这里了。那女孩长得挺漂亮,一米七的身高,身材曼妙,此刻急的满脸通红。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它自己会掉下来,你以为酒还长了腿脚呢?姓武的在这条街上干了十几年的生意,还欺负你一个小闺女不成?”
那女孩咬了咬牙,道:“行,我赔你,多少钱你说吧。”
胖汉从地上捡起两片酒瓶碎片,道:“九零年的茅台,现在市面上有价无市,看你这姑娘也没多少钱,给三万块钱就算了吧。”
那女孩傻了,小脸一下子吓的惨白:“三万,你去抢好了。”
胖汉嘿嘿笑了两声,店里走出来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虎视眈眈的盯着女孩。女孩掏出手机,试图报警,没留神胖汉一把抢了过去,怒气冲冲的叫道:“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女孩珠泪盈盈,道:“我没有这么多钱啊,那酒瓶本来就不是我碰到的……”
“放屁,”武哥粗鲁的吼道,“老子店里有监控,还能冤枉你了啊。”
一个小流氓嘻嘻笑着说:“这妹子长的挺水灵的,要不,陪咱们武哥一晚,就当抵债了嘛。”
女孩有点慌了,一步步往后退。武哥扯住女孩的手臂,拖着她往店里走。程黎平苦笑着摇摇头,快步走上去,不等武哥回过神来,两拳打了过去,正中武哥眼颊。转眼之间,武哥变成了一个肥嘟嘟的熊猫眼。几个小痞子一拥而上,但在程黎平面前,一招也没走完,就哼哼唧唧的躺在了地上哭爹喊娘。
程黎平把女孩拉了回来,瞪着武哥说道:“乌老大,认识我是谁吗?”
武哥在地上坐着挪了两步,含糊不清的叫道:“你谁啊,诚心找茬是不是?”
程黎平凑上前,盯着武哥的眼睛,一板一眼的说:“老子是来讨账的。你手下砸了我的水果摊子,弄丢了我的推车,算起来,欠了老子一千块,这个账,你说该不该找你算?”
武哥摸了摸脸上的血,颤悠悠的说:“这是小钱,犯不着出手伤人啊,大兄弟。”
程黎平笑道:“谁是你大兄弟,老子可不敢攀你这样的亲戚。赶紧的,把钱给我,咱两清。”
武哥看了看地上蜷缩的手下,不敢硬撑,只得勉强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拿了一千块钱递给程黎平。程黎平数了一遍,见一千块刚好,便塞进衣兜里,拉着女孩的手向外面走。女孩早就吓的魂不守舍,也没反应过来,竟然跟在程黎平身后。
武哥喊住程黎平,赔着笑道:“大哥,这姑娘打坏了我店里的东西,没赔钱呢,你不能带走她。”
程黎平从地面上捡起碎玻璃片,看了一眼,笑道:“茅台酒瓶是陶瓷,你这是乳玻,忽悠谁呢?”
武哥被程黎平一句话噎的喘过气来,想打打不过,放他们走了又不甘心,气的脸红脖子粗。程黎平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拉着女孩转身就走。走出路口拐角,女孩才回过神来,赶紧抽出手掌,一张白生生的嫩脸羞的通红,道:“先生,多谢你了。”
程黎平点点头,潇洒的说道:“没事,你回家吧。”从这女孩子的神态上,程黎平就知道,她要么是个办公室白领,要么就是个大学生,除了这两种人之外,在黎城这么个小地方,很少有人称呼青年男人为“先生”。
那女孩感激的笑笑,一张脸又白了起来,垂头丧气的说:“坏了,我手机还在他那里。”
程黎平“哦”了一声,道:“我回去拿,你在这等我。”不等女孩回话,掉头就走。武哥刚擦干净脸上的血,还没有去医院检查,迎面看见程黎平去而复返,顿时吓得打了趔趄,一屁股坐在门口。程黎平也没难为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武哥看上去五大三粗,脑子倒挺灵活,马上反应过来,把那女孩的手机还给了程黎平。
女孩从程黎平手中接过手机,低着头跟着程黎平走了一段路,讪讪的问:“先生,你贵姓?”
程黎平爽朗一笑,道:“我姓程,在城西这块儿卖水果。”
女孩惊讶的打量程黎平片刻,没有接口,过了几分钟又问:“你有手机吗,号码是多少?”
程黎平心中一跳,这么漂亮的姑娘,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好在他不是一个容易自作多情的人,况且他只是个流动小商贩,身份低下,所以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也就是一闪而过。等女孩记下了他的手机号,程黎平便坐上公交车,回程家村去了。
老爸老妈还没有吃饭,坐在桌子旁等着,程黎平看了一眼桌上凉掉的饭菜,愧疚的说:“爸,妈,以后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老妈一边去热菜,一边说:“没事,我们也不饿。”
老爸瞄了一眼院子里,见没有程黎平的小推车,问道:“车子哪儿去了?”
程黎平撒谎道:“下午一个不留神,被一辆汽车撞散了。这不,赔了我一千块钱。”说完,把从武哥那里要来的钱放在桌子上,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
老爸叹了口气,道:“做点小生意,真是不容易。以后多注意一点,幸好人没事。”
程黎平点点头,等老妈把菜端了上来,风卷残云般吃过了饭,赶紧冲个澡,爬到床上休息了。这一天,从出摊到跟几个混混打架,再到派出所转了一圈,最后又跟武哥来一场决斗,简直忙的团团转,就是个铁人,恐怕也受不了。
身上的现金有个一千五百来块,就不必动用存在折子上的那几千块了,等明天天亮了,还要再去买一辆手推车,继续去做自己的水果生意。想到这里,程黎平脑子里突然想起来傍晚帮过的那个女孩,如果明天还能够遇见她,那可就太奇妙了。
第8章 程红彬惹大祸了
睡到半夜,起来方便一次,躺下没多久,一连串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听起来无比刺耳。程黎平条件反射一般,警觉的从床上跳下来,静静站在门后,脑门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过了半分钟,他突然反应过来,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重新躺回到床上。
门外传来摩托车倒地的声音,紧跟着有人攀上自家低矮的院墙,跳进了院子里。程黎平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猛地站起身躲在门后。门被推开了,程黎平迅速出击,一把扣住了来人的咽喉,那人吓的差点瘫坐在地上,嘶哑着叫了声:“平哥,是我。”
程黎平吃了一惊,听声音,似乎是程红彬。联想到摩托车倒地的声音,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了。程黎平松开手,低声问道:“红彬,出什么事了?”
程红彬牙花子打着颤,说不出话来。警笛声越来越近,竟然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枪声。听开枪的声音,子弹出击时回响巨大,应该是警用9mm转轮手枪发射的。程黎平挑了挑眉毛,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赶紧告诉我。”
警方开枪射击,说明这事情不算小了,程黎平必须弄清楚是什么情况,才好帮程红彬想个主意。摩托车就倒在院墙外,不过三五分钟,警察就会搜到自家来。程红彬哆嗦着身子,咬着牙道:“金沙路派出所的领导是毒贩子保护伞,今天我看见他们在加州豪轩聚会了,好多枪。平哥,他们要杀人灭口,你帮帮我,快想办法帮帮我。”
程黎平惊出一身冷汗, 但形势紧迫,他顾不上询问更多,当即带着程红彬上了屋顶。程黎平和程红彬两家之间有一个小胡同,胡同里侧有一个往年存储红薯的地窖,程黎平让程红彬跳下屋顶,钻进地窖内藏着,自己依旧翻墙回屋里躺着。
那个地窖跟地面持平,上面种了一排大葱,除了周围几家人,也没人知道,或许能帮程红彬逃过一劫。两分钟后,警车追到门前,全副武装的警察砰砰砰的敲响程黎平的家门。程黎平故意做出一副惊惶的样子,顺从的开了门,让警察进入院子。斜眼看了一眼程红彬家中,十多个警察四下搜寻,却一无所获。白天在金沙路派出所见到的那个二级警司蹲在程红彬的摩托车前,向一个中年警官汇报道:“卢所,这是嫌疑人的摩托车,跑不远,肯定就在这附近。”
那中年警官满脸肥肉,脸上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累的,全是豆大的汗珠子。“快去找,这是大案要案,”卢所粗犷的声音响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跑了。”
程红彬的父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的战战兢兢,程亚亚小脸惨白,一边低声劝慰父母,一边问那个二级警司:“警察叔叔,我哥到底惹什么祸了?”
二级警司一头黑线,心道我才二十七八岁,怎么就成警察叔叔了。卢所盛气凌人的指着老程叔,怒道:“你儿子犯下大事了,吸毒贩毒,以贩养吸,涉案毒品将近两公斤,告诉你,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赶紧,他在哪里,主动出来认罪,可以宽大处理。”
老程叔一听这话,顿时坐在地上,心脏病复发了。老程婶哭天喊地,程亚亚推开身旁的警察,急忙进屋里去拿硝酸甘油片。程黎平快步走过来,向卢所叫道:“老程叔有心脏病,得赶紧送医院。”
二级警司点点头,没料到卢所长却不同意,道:“装,装的还挺像,不老实交代程红彬的下落,就是犯了包庇罪,你们也逃不掉。”
程黎平火了,争辩道:“犯了什么罪是法院定的,不是你随口说的,程家村属于城关镇派出所管辖,你们金沙路派出所执的哪门子法?”
卢所长恼羞成怒,瞬间把矛头对向程黎平:“反了你了,阻挠警察办案,你是不是想吃牢饭了?”
程黎平的父母也跑了过来,一连串的向卢所长求情。老程叔吃了药,喘了几口粗气,被亚亚扶着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直掉泪。一堆警察在两家院子里搜了半天,一无所获,又去周边几户人家搜了一遍,依然没找到程红彬。卢所长誓不罢休,又命人牵来了警犬,没想到警犬四下里闻了几圈,竟然绕着卢所长叫了起来。
二级警司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卢所长,什么话也没有说。折腾了几个小时,卢所长也累了,留下一队警察把守程家村进出路口,自己回所里去了。二级警司走进客厅,向程亚亚说道:“把老人送医院吧,如果有你哥的消息,一定要告诉警方。”
程亚亚别过脸去,没搭理二级警司。程黎平冷笑道:“大半夜的,谁看见程红彬了。摩托车在这,搞不好是小偷偷来的呢?越界执法,我看你们怎么跟上头解释。”
二级警司直皱眉,道:“小偷偷了摩托车,会开到程家村吗?哪有那么巧,就停在自己家门口?”越界执法的事,确实很头痛,不过应该头痛的是卢所长,不是自己这个队长的事儿,所以二级警司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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