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怀春放下书,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屋顶笑。
他小时候跌倒擦伤,结痂时也会痒痒,总忍不住想去挠挠,就跟她一样。
轻手轻脚下了地,展怀春先去外面关门,再提着一盏小灯走了进去,明目张胆光明正大。
阿榆知道他会来,早就面朝里侧躺着了,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个脑袋。她就知道不能信他,老实两天就又变回了原来的霸道样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欺负她在他的地盘就半夜跑到她床上坐着,好在每次他都只是跟她说几句话就走,没有不规矩。
“今天还疼吗?”展怀春靠在床头,尽量往她那边歪,好探头看她侧脸。
“不疼了。”阿榆攥着被角,脖子都盖住了。
“那 就好。”什么都看不着,展怀春也不看了,上半身彻底歪下去,左手撑着下巴,看她脑袋顶,轻轻顺她柔软短发:“阿榆,你头发怎么长得这么慢啊?都半年多了, 连辫子都梳不上。”他想等她头发长了再娶她,让她做最美的新娘子,她那么爱臭美,肯定也希望出嫁时打扮地漂漂亮亮。
孤.男寡.女,大晚上待在同一张榻上本来就不好,今晚他又挨得这么近,呼吸落在她头顶,手也在她发间动来动去,是比以前还要亲近的动作。阿榆没来由发慌,怕他会欺负人,边往里面缩脖子边催他:“你坐起来……”至于头发,梳不上就梳不上,她不是很着急。
展怀春笑,她挪他跟着挪,轻轻捏了捏她耳朵:“别怕,我就是累了想这样歇一会儿,不会做别的。”说完收手,继续摸她头发,短短的,活泼可爱。
他 在大哥身上学到了很多,新学会的就是对早晚都会娶进门的心上人不用守规矩。回想那晚大哥表妹上船后就直接折腾了起来,以前肯定有过不少次小打小闹。当然, 他跟大哥情况不同,表妹没羞没臊,他的阿榆傻归傻,脸皮可薄了,他可不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反正她只说了不让他碰,现在他就没碰。
他是没碰,但阿榆怕他碰,急急打发他:“时候不早了,少爷快点出去睡觉吧!”
“嗯,再说一句我就走。”展怀春摸.摸她脑袋,轻轻地道。
阿榆略微放了点心,等他说那最后一句。
没 有做过的事情,想象时觉得挺简单的,真的要做了,展怀春竟然紧张了,手不敢再碰她头发,眼睛也不敢再看她,憋了会儿还是不行,他迅速起身,出了帐子。许是 外面没有两人的呼吸充溢比较冷,他慢慢平静下来,转身靠近帐子,对里面那朦胧人影道:“阿榆,你那里,很痒?这种事确实不能自己碰,免得一碰就管不住手, 但下次你再痒.痒了可以喊我,我,我帮你挠,很有分寸的。”
灯盏被他放在屏风外面的柜子上,这边昏昏暗暗并不清楚,男人略显黯哑的声音轻轻绕绕飘入她耳内,像是豌豆嘴巴旁的胡须落在她脸上,一下子痒了她全身。
阿榆面红耳赤,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要骂他浪.荡,只是没等她开口,男人已经快步离去,他带走了灯,屋里瞬间黑成一片。
她呆呆地躺着,听到自己不稳的呼吸。
外面传来他脱鞋睡觉的动静,阿榆贝齿咬唇,他,他怎么能说那种话?若是单纯想帮忙,他不可能不懂男女避讳,若是故意调.戏她,展怀春,还真没有这样轻.薄过她……
她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很久很久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阿榆根本不敢看展怀春,可展怀春神色自然,言语举止跟往常无异,阿榆不由猜测,莫非昨晚展怀春只是单纯想帮她,一时没有考虑周全?是疏忽还是太坏,阿榆宁愿相信是前者。
接下来几天,展怀春再也没有说过这种话,阿榆彻底放了心。
有丹桂精心照料,有好药用着,伤处很快便脱痂了。阿榆怕连累丹桂,自己跟展怀春撒谎说疤痕消了,提出要回去。展怀春看着她笑,当着她面直接问丹桂疤痕是否已消,丹桂确实很想帮阿榆撒谎,但她真的没胆子,于是阿榆只好继续在展府养着。
当疤痕基本全消只有两圈新肤跟周围颜色不同时,阿榆底气十足地再次提出回家。
此时已是十月初,展怀春看着阿榆仿佛他再不答应她就要急哭了的样子,只好道:“明日,明日早饭后我送你回去。”
“现在回去不行吗?”阿榆对着窗外道,分明距离晌午饭还有些时候呢。
展怀春意味深长地笑:“不行,我查过这个月的黄历了,今日忌出行,忌迁居。”
他脸生得好,明明心里想着坏事,笑出来也给人万事胸有成竹的感觉,仿佛早为阿榆回家一事做了万全准备。阿榆感激他专门查了整月的黄历,便也不再坚持今日就走,反正只是晚一天。
这样一来,今日就是她在展府过的最后一天了。
展怀春没有拘着她,把白天留给她跟丹桂丹霞惜别。
三人相处了大半年,特别是丹桂,阿榆真的很不舍,拉着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阿榆,少爷叫你过去用饭。”长安忽然在外面唤道。
阿榆这才惊觉外面已是黄昏。
“那你以后一定要来找我。”阿榆起身往外走,分别前再次叮嘱丹桂。
丹桂眼圈也红了,连连点头。
阿榆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转弯前回头看,丹霞已经进去了,丹桂还站在门口。她朝丹桂挥手,最后扫视一圈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院子,心生怅然。
回了上房,长安在门口停下,阿榆自己走了进去。
外面没人,饭菜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因里外都太过安静,阿榆不由自主放轻脚步,行到内室门前,低头挑帘。
抬头时,发现屋里已经点了灯,温暖柔和。
而那人一袭月白长袍端坐于桌前,正持杯仰首自饮,听到响动,他长眸睥睨过来,风华绝代。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二爷想做点什么不好的事,你们说呢?
第68章 第68章 得逞
“舍得回来了?”展怀春放下空了的酒杯,笑着问。
听声音仿佛有点责怪她久去不归,但认识了这么久,阿榆能看出来,展怀春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像调侃。
她低头走了过去。
他 不怪她,她却突然有点自责。不论如何,他对她那么好过,现在要分别了,她竟然只记得丹桂丹霞,忘了他。若论不舍,刚刚进门看到他喝酒的那一瞬,她便发现, 她最不舍的,可能还是这个男人,跟喜欢与否无关,只因从小到大,除了分别多年的哥哥,展怀春对她最好,甚至比师父还好。
可惜再不舍,她也要回家。
饭桌上算鱼汤共有六道菜,不算特别多,却道道都是她爱吃的。桌子旁边挨着摆了两张椅子,一张被展怀春坐了,一张留给她,阿榆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坐了下去。这是她跟他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饭,她不想再为椅子挨得远近惹他不快。
展怀春看她一眼便移开视线,边倒酒边道:“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嗯。”阿榆听话地拿起筷子。刚认识时她在他面前吃饭还会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习惯了。
只是才吃了一会儿,阿榆便意外发现展怀春没有动筷子,他一直在倒酒喝酒,酒壶里没酒了,他竟然又从旁边地上拎起了个西瓜大小的酒坛子!
“少爷别喝了,多吃点菜吧,喝醉了难受啊!”阿榆终于察觉到不对,伸手就要去抢酒坛。她照顾过喝醉的展怀春,又吐又头疼的,她看了都难受。
展 怀春不给她,一只手就把她挡在一旁,桃花眼里不知是为醉意还是旁的什么波光潋滟,笑着看她:“阿榆,你吃你的,我喝我的。你要走了,我心里难受,今晚我喝 醉了,明天一觉睡到大天亮,那样早上肯定不会拦你回家,否则我醒着,我怕我舍不得你,又说话不算数,惹你伤心恨我。”说完往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一仰而 尽,酒水太多来不及咽下,从他嘴角流下来,打湿衣衫。
阿榆哽咽出声,眼看男人还想再倒,她扑过去按住他手:“别喝了,少爷别喝了!你是好人,我知道少爷就算醒着肯定也会放我走的,求你别喝了,你这样我看着也难受!”他这么好,不能再见他她也舍不得,可她跟他不是一类人,他就该娶个表姑娘那样的。
展怀春反握住她手,用袖子替她擦泪:“你难受什么?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只想回家离我远远的,我难受不难受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榆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知道看他这样她很心疼,她宁可他冷脸对她,也不想害他难过。
她哭个不停,眼泪抹了一串又来一串,偏不肯说句他想听的。展怀春暗暗叹息,他果然留不住她了。
“别哭别哭,我不喝了行了吧?来,咱们一起吃饭。”到头来还是他心疼她的眼泪。
他柔声细语,阿榆慢慢止了哭,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吃啊。”
展怀春无奈,只好拿起筷子夹菜。
见他是真的吃了,阿榆才安心地平复情绪,陪他一起用。
“阿榆,你再帮我洗一次脚吧。”饭后散步归来,展怀春站在门口对她道。
一句话,自饭前便萦绕在两人中间的离愁瞬间如湖水汹涌席卷全身,比秋风迎面吹来还让人冷清。
阿榆不敢看他,低头道好,匆匆转身给他端水去。
展怀春目送她拐弯,这才进了屋。
阿 榆很快回来。外间没有人,她愣了愣,想到展怀春今晚可能打算回他自己的床睡了,马上又释然,端水进去,谁料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浓酒味儿,屏风旁边地面上还 有个正在打转的酒坛。阿榆大惊,先将水盆放到椅子上,快步走过去,就见展怀春仰面跌在床上,口中含糊不清地咕哝,分明是醉了。
他竟然趁她不在又喝酒了!
就那么想醉吗?
阿榆心中酸涩,盯着他看了会儿,弯腰去捡酒坛。里面空空荡荡,阿榆凑过去闻,有些呛人。她没喝过酒,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儿,也不知道为何书中都说酒能消愁。现在她突然想尝尝,举着酒坛仰头,哪怕一滴也行。
真的有几滴,直接到了喉头,呛人。
阿榆连续咳了几声,看看床上仿佛已经睡着的人,叹了口气,放好酒坛去准备醒酒茶。
“少爷醒醒,少爷?”茶备好了,她得把男人叫醒。
展怀春一动不动,过了会儿似乎是被晃悠地烦了,他猛地挥手拍开阿榆,从趴着改成翻身仰躺,闭着眼睛解了外袍,好像还想解里.衣的,但手才伸到一半又放了下去,呼呼大睡。
他不起来,阿榆拿他没办法,怕他着凉,迅速替他盖好被子。
屋里有热水,她熟练地打湿帕子,俯身给男人擦脸。
他睡得香,脸微微泛红,阿榆擦着擦着,慢慢又看痴了。
“阿榆……”男人轻唤她的名字。
阿榆心尖儿一颤,不敢再看,怕有更多不舍,快速替他擦完脸后就要走。只是才转身,身后男人又喊了她一声,阿榆不禁回头看,却见男人已经坐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像睡醒看见床边站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 喝醉忘了吧?阿榆想笑他非要喝酒,没笑出来,刚想跟他解释,男人忽然伸手,阿榆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拽到怀里,瞬间天翻地覆,重新归于平静时,他压着 她,带着酒气的呼吸拂在她脸上,不难闻却醉人。他水色浮动的眼眸凝视着她,似在看她每一寸地方,里面的温柔不舍快要溢出来。
可阿榆害怕,怕这样的姿势:“少爷你喝醉了,我去给你倒茶!”她推他肩膀,想逃出去。
“没醉,阿榆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以后我就看不着了。”展怀春稳稳压着她,声音低沉微哑,竟难以分辨到底醉了没有。
“我,那我坐起来给你看。”他分明是醉了,醉了才会做出这种事,阿榆怕继续下去更危险,依然试图推开他。推着推着她急得身上冒汗,头顶男人却呼吸陡然一重,哑声命她别动,阿榆不想听,但下一刻她不敢动了,震惊于某种异样的碰触,哪怕隔着衣服。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尼姑了,隐约猜出那是什么。
“少爷,少爷你别吓我……”她怕得要哭了。
展怀春艰难隐忍,过了会儿才能出声安抚她:“别怕,我真的只想看看你,看完就放你出去,阿榆听话,给我看看。”他松开她胳膊,右手抬过来摸她的短发,拇指在她发际徘徊,怕惊到她,不敢顺着心意覆上去。
他目光是温柔的,动作也是温柔的,阿榆呆呆地看着他,在他看过来时,她闭上眼睛。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信他。
小姑娘模样俏丽乖巧,不安颤抖的眼睫却泄露了她的紧张。展怀春无声地笑,拇指试探着碰上她脸,她颤了一下,手抬起来似乎是想阻拦,最终还是放了下去。是选择相信他吗?展怀春心软似水,只用食指描绘她眉眼,最后在唇侧流连。
她紧张地抿唇,放开时唇越发红润,展怀春喉头一动,情不自禁俯身:“阿榆,你真美……”
他呼吸越来越近,阿榆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心砰砰跳好像要跳出胸口,纵容拒绝两个念头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本能占了上风。急急挡开他脸,阿榆扭头求他:“少爷,你别这样……”
脸被她近似粗鲁地推着,展怀春看看满面通红的小姑娘,突然羡慕大哥羡慕地要死,要是阿榆也像表妹那样热情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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